第169章 故人

往事慢慢浮现，当年地坞本来只是宫里众多御前侍卫里非常普通的一个，除了长相，其他方面并不出众。后来宫里渐渐传出一些风言风语，她和鸣檀刚听说时还不信，因为那时严后相当得宠，跟父皇如胶似漆，她们不信她会看得上一个小小的侍卫，除了不信，她们更多的是觉得她不敢。
  直到后来父皇龙体渐渐虚弱，严后越来越嚣张跋扈，毫不掩饰她对父皇的厌恶和对地坞的特殊照拂。地坞也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越发的张扬傲慢，目中无人。两个人都不再遮遮掩掩时，众人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说你有一封信要交给我？”地坞看着那人说道，“黑洋王派你来的？”
  “大人看了就知道了。”来人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小心翼翼地双手往前一递，地坞接过拆开，看毕抬起头大笑，“好，好！”
  他激动地来回走了几步：“你回去跟你们将军说，我等着他的投名状，事成之后，他的条件我都答应。”
  “好的，那……小的就告辞了。”
  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帐内安静下来。
  “范禾……”地坞把信递给了身旁的壮汉，“你看看。”
  范禾看完瞪起他铜铃般的大圆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没想到吧？”
  范禾还是说不出话来，只是摇了摇头，看起来还沉浸在这封意外的信中。
  地坞又拿过信看了一遍，笑道：“苏哈易万万想不到他也会有今天吧。”说完把信扔进了火盆。
  “可信吗？”
  “可不可信，明日就知道了……你也下去吧。”
  “是。”
  疾云眼睁睁看着那封信化为灰烬，不禁心如乱麻，焦急万分。到底是谁来的这封信，他们连一个名字都未曾提到，只提到了将军二字，可苏哈易手下除了晁进和步尔赤，还有两三个将军呢。
  不过，说明这里离苏哈易的军营不会太远，唉，自己这点出息，走了半天还在这里，这要真的走到潆州，怕是静风已经在金云宫登基了。
  她正想着，地坞朝她走过来，她连忙双眼紧闭，一动不敢动。
  他肯定会把自己杀了或是亲手交给严太后，这是他在那个女人面前又一次立功的大好机会。
  她紧张得全身绷紧，正想着跳起来反抗，谁知手却被一双大手给握住了！
  她浑身僵住……
  那双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一下一下的，除此以外，四周没有一点声音。
  疾云忍住没有马上睁眼，而是等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刚醒一样，茫然地慢慢睁开双眼盯着地坞看了看，这才猛地推开他并坐了起来，惊道：“是你？”
  “你终于醒了。”地坞看起来很高兴，从一旁端起一碗水递给疾云问道，“你们在玩什么把戏？”
  “什么？”疾云不明白他的意思。
  地坞的下巴朝疾云身上的衣服抬了抬，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道：“想不到黑洋王有这个癖好......”
  “我在想，如果权倾天下的严太后知道你刚才的行为，会怎么做？”疾云没有接碗，也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看着自己的手揶揄道，“地坞……哦不对，地坞大人，别来无恙啊？”
  “殿下......”地坞端着碗的手僵在半空，脸变得一阵红一阵白，“在下可是一直倾慕殿下你啊。”
  “拜你所赐。”疾云冷笑道，“我早已不是公主了，别说这些让我恶心的话。”
  “殿下有所不知，当初我在太后跟前还替你们求过情，可是你也知道，地坞人微言轻，真的无法扭转局势啊……”地坞一脸真诚道，“在下实在冤枉。”
  “你人微言轻？”疾云讥讽道，“怕是我那死去的父皇听到了都要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吧！”
  地坞被噎得说不出话，心虚无比，一肚子委屈确实无法道得清。以前在金云宫有一次操练时他不小心被兵器割伤了手，血流如注。才十三岁的疾云恰好路过，着急地让丫鬟拿来止血药，亲自帮他清理伤口直至包扎好才放心离开。离开前还不忘记嘱咐他要注意不要碰到水。
  从那天以后，他每天都渴望见到她，渴望见到这双亮晶晶的眼睛和她明媚的笑容，想知道有关她的一切。只要远远看到她他就开始莫名紧张，有几回离得近了些，疾云银铃般的笑声听在他耳里犹如天籁，他却不敢直视她，低着头匆匆而过时，呼吸急促，心如打鼓——当然疾云根本不记得当年为他处理过伤口，而他却永远记得那天疾云的手碰到他的手时的那种柔软。
  他一直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平步青云，能出人头地，能大大方方地直视心中的女神……但他哪里能被看见呢？他低如尘埃，贱如草芥，他和公主之间天生就是有着云泥之别。
  如果不是严后，他地坞哪里能有今天？他得感谢她不是吗？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的他虽然表面风光，可在那个女人和她的家人面前，他完全没有尊严可言，甚至连基本的娶妻生子都不可能。
  他只是一条狗，狗哪里有资格谈论自由，他没有自由，只有任务。任务就是得时时刻刻讨得主子的欢心，主子心情好了，或许会多赏他几块骨头。
  他凄凉一笑，多说无益。高处不胜寒，如今的自己到底是谁，自己都不认识了，别人又怎会了解？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天太黑，我的兵还以为你是逃兵，抓回来才发现原来是苏哈易的‘逃兵’。”他收起藏于心底的情绪，恢复如常，将手里的碗放了回去，“我很好奇，你为何会半夜三更出现在荒郊野外……看来他对你不好，是真的。”
  “那你还问什么？”疾云嘲讽道，“想听我说我们吵架了，我气得离家出走？”
  “是的。”地坞直言不讳道，“是吗？”
  “随你怎么想。”
  “据我了解，你还没有得宠到他出来都要带上的地步……”地坞眯着眼打量着疾云，“所以，是为什么呢？”
  “关你屁事！”疾云大声骂道，边骂边站起来。这个地坞果然狡猾，她不禁开始担心静风了。
  “你要走？”地坞一愣。
  “不然呢？”
  “让我提醒你一下……你的夫君，黑洋王，举兵叛乱，此番我带着十万大军就是来平叛的，所以，你怎么会觉得自己能走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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