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正的过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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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又缩了回来。
呜……我的“半山老鸹嘴”。心里翻过一个大大的白眼。我没喝你的茶,你倒喝了我的。
“下官明白。苦大人等的消息,下官都已经吩咐专人去了,一有结果,即刻来报。”
正在此时,一个衙役急匆匆穿过廊桥:
“报……报……报苦大人,报知县大老爷,枉……枉存德……死……死了。”跑得太急,这个衙役上气不接下气。
“死了?”苦镇安卫和卢一鸣对视了一眼。
“怎么死的?”苦镇安卫问道。
“呛……呛死的。”
“怎么呛死的?”苦镇安卫追问。
末单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驴肉就不要吃了。不会还吃“蛆进蛆出”的驴肉吧。恶心了一下下。
“枉存德回家以后,就一直呆在茅房里,三天没吃没喝,结果撑不住,掉……掉自家粪坑里,呛……呛死了。”
“三天没吃没喝,他呆在茅房里干什么?”卢一鸣大是奇怪。
“枉存德说,”看了一眼苦镇安卫和卢一鸣,“他对家人说,呆在茅厕里,就不会想着吃想着喝了。”
……
“堂下跪的何人,报上名来。”
“末……末单,”想了想,人在屋檐下,端正态度很有必要,“草民末单。”
“小……小土儿,草民小土儿。”小土儿照葫芦画了个很葫芦的瓢。
“苦……”一个衙役忍不住笑了起来。
“啪!”卢一鸣一拍惊堂木。
“末单,本县问你,半个多月前,即八月二十三日,本县南街后生陈方生之死,是否与你有关?”
末单楞了楞。
“是否与你有关”,但没说有什么“关”。这是一个圈套。这在前世,有诱供之嫌。
一早开堂,他以为要审的是关于讹了五两银子的事。这两天晚上一夜没睡着,都在想如何应对今天的过堂。大概整理出以下几条。
一,主观上没有恶意。五两银子是事主主动提出赔偿。
二,那个坛子是不值五两银子。但事主愿意赔偿五两银子。是因为小土儿虽然“没有被马撞到,但差点吓死人”,说明事主纵马过桥也有一定的过错。事主赔付可以看做是“精神补偿费”。
三,打碎坛子的损失,不追究事主,自己承担。
四,五两银子已如数交出。没有造成事主任何损失。
五,没有前科。是大成国安分守已好公民。
六,愿意向事主当面赔礼道歉,取得事主谅解。
七,据此,请求从轻发落。
陈方生?陈方生是谁?节奏完全被打乱了。且死人的案子都是重案。第句话都得过一过脑。
“我……不知道。”绕过毒点。
虽然学的是古文献专业。但在当“村官”的时候,会同街道司法所调解过几起村民与办事处的民事纠纷。这才发现,专业人士每一句漫不经心的问话里,都埋着雷。
“你不知道?有人亲眼看见,陈方生自行骑马回家,你将他的马上拦下后,曾对他说了一句什么话。”
“我……不记得了。”
“我不知道”和“我不记得了”都是小心绕过雷区的回话。
“他还打了你一马鞭。你也不记得吗?”
“他打了我一马鞭?我……我还手了吗?陈方生是因我还手打死的吗?”
这涉及到正当防卫,防卫过当等等问题。
“好一个刁民。陈方生回到家中,吃过晚饭后,突然腹痛难忍。于是请了本县仙草堂于仙草大夫至家中看疹。于仙草开了药,嘱咐煎煮后分三次服下,后自行离开。”
卢一鸣往下扫了一眼。
“陈方生家人遵嘱,煎煮于大夫所开的药喂服,其后陈方生入睡。两个时辰后,也既是第二次服药时间,丫环久唤不醒。惊动陈方生家人,方才发现陈方生已死。”
哦,不是被我打死的。末单轻松了很多。人命案,那怕一个防卫过当,也几年的徒刑。
“啪,”卢一鸣轻拍惊堂木。
“堂下末单,陈方生死前与你有发生过节。你还敢说,陈方生之死与你无关吗?”
前主没有给末单留下太多的记忆,因此末单不记得前主都做过些什么。但就在卢一鸣说陈方生之死的过程时,末单脑海中自动翻开“检魂索引”。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翻开过的《检魂索引》,都会被留在“记忆”中。
陈方生,生于明德十五年七月初三日,卒于允洪十年八月二十三日。也就是半个多月前。明德年号只到明德二十四年即结束,加上允洪十年,十九岁。“零零后”啊。
“看死”了一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零零后”小青年,末单心里深深愧疚。
但大体看下来,愧意荡然无存。这个小混蛋留下的,满满都是恶行。
七岁入赌场,九岁打跑县学馆的先生。十一岁狎妓。学文不成,改而习武。十三岁拆武馆门匾。两年上一个台阶。
大街上纵马伤人是常事。当街调戏民女并殴打孤老致残,凌辱府内丫环并致其投井……就是一个罪行累累的恶少。
罪孽录上记载十分详细,年月日时,做了什么恶,一条是一条,所谓罄竹难书。
末单只得匆匆浏览,很快翻到功德录。
居然也有数页记录。看下来,却是服食石黄啦,红铅丸啦,久阳丹啦等药物的时日与次数记载。
末单学所学古文献专业,难得的派上了用场。
上面所提到的这几种药物在古代被作为春药。实则是淫药。因为有毒,被历代官府列为禁药。
官府做的不错。
以现代知识的眼光看,这些物质都有一定的毒性。且服食后不会被排除体外。也就是说,毒性会在体内累积下来的。
另外,其矿物质的成分长期服用还会形成肝肾以及胆管结石等。
奇怪的是,服食有毒禁药,又怎么成了功德了?
看到最后一行,末单恍然大悟。陈方生的死因是毒发身亡。换句话说,他的功德就是早死。
肚子里哑然失笑。
这样的“功德”常常在后世网民留言中看到,特别是对于恶人。可见,人类有些很共性的东西,不仅亘古不变,居然还是人与鬼神之间的共识。
合上《检魂索引》,脑海里浮出画面,是在一条大街上。一个骑马的年轻公子……
“啪!堂下末单,没听到本县问你吗。”
末单回了回神。脑海里出现的画面被卢一鸣拍惊堂木打断了。
“你刚才说的这些。我不知道。但根据你说的这些,对于陈方生之死,我以为至少有两种可能。”
“大胆刁民,什么你了我了的。这堂上坐的是本县知县大老爷。”
说话的人是县衙的方师爷,养了一条颖县最恶的狗。是颖县所有大小叫花最为惧怕也最为痛恨的人。
方师爷本来伸手要拿惊堂木的,被卢一鸣挡回去了。
“我知道。”
“大胆刁……”方师爷正要发怒,忽觉舌头剧痛,一物飞到嘴中,感觉还是活物。吐出一看,居然是一只活着的蜘蛛,在唾液中挣扎。呕了一声,急忙转身往后堂去了。
“嗯,你知道就好。”卢一鸣看了一眼身侧,“你刚才说陈方生之死,至少有两种可能,本县且容你分辨。”
“你刚才……”顿了顿,还是改了口,“知县大人刚才说,陈方生吃过晚饭后,突然腹痛。有可能是食物中毒。于仙草开的药吃了一道入睡后,再也没有醒来,还有可能是药物中毒。”
“本县已经查问过了。陈方生是与家人一起吃的晚饭,只他一人腹痛,而家人均无事,可见并非食物中毒。
“仙草堂于仙草开的药方,本县也已经令医馆查验过方子。药方中的砒黄,天南星、苦杏仁是有弱毒微毒。但于仙草开的药方,都是常用剂量,不会致人死命。”
“所以我说至少有两种可能。除了这两种可能外,还有别的可能。”末单接过话来,继续辩解。
《检魂索引》上写得明明白白,毒发身亡,往这个方向牵引就对了。
“比如说,当晚食物虽然无毒,但有些无毒的东西和微毒的东西混合后,也可能就成了致命之毒了。这是第三种可能。还有第四种可能,这个陈方生若是平时有食用有毒药物的习惯,比如黄石啊,红铅丸啊,久阳丹……”
“人命关天,你说的并无根据。”卢一鸣皱了皱眉,打断了末单,“本县办案,岂能凭借揣测……”
末单所说的这些药物或半成品,因具有毒性,官府明列为禁药。其中的黄石,红铅丸等,则必须按方配药。没有药方,不能单独出售。
而久阳丹则是配制好的。在古代,多半是私下在青楼坊馆这类场所里售卖。有掮客出售的,还有是楼坊里的姑娘也会向客人推荐。
不出人命,官府管理也不是那么严格。但如果陈方生是长期服用的话,查验下来,至少是官府管理上的漏洞。卢一鸣不想这桩命案往那个方向发展。
“咳,咳咳……”
“知县大人明鉴。”末单听得咳嗽声是从堂后传来,心里一动。
刚才进到大堂,他就有意看了看,那个眉清目秀的年轻衙役不在现场,很可能就在幕后。这声咳嗽,显然是暗示卢一鸣,让他说下去。
“陈方生平常是否食用含毒药物,也是可以查访的,这些含毒药物,都出自县城内大小药店,必须按方开出,且留方验证。还可以到陈方生家搜查,或还有没吃完的有毒药物。”
“嗯,有理,本县容你陈述。”
“有些药物,毒性不是很强,少量入药并不致死。但若经常服食,在身体日积月累,达到一个临界点,又正好当晚他服的汤药引发……”
“青天大老爷啊,给我儿子做主啊。我儿子是被他咒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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