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脆弱的人

面前的男人，眼神是如此坚定，坚定到让她觉得自己此时的犹豫都是对他的亵渎。

可是这太突然了，今天这一切。

她一直把牧修远当做玩得很好的朋友，当做自己暗地里喜欢的歌手，甚至当做一个足以敬仰的偶像，却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个被自己放得很高的人，会低下头来，会对她告白。

为什么要喜欢她，她甚至都不懂喜欢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啊！

“能不能，让我想想，好好想想……”

白妙妙颤抖着，咬牙给出了这个并不明确的回答。

而后，她看着面前的牧修远，眸子里的光就那样黯淡了下去。

“我，我不是……”她慌了神，“我不是要拒绝你……”

“我只是要好好想想，想清楚。”

牧修远轻轻“嗯”了一声，放开了白妙妙。

“不论你愿不愿意与我在一起，我发誓我绝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他伸出三根手指，对天郑重起誓。

白妙妙摇摇头，“不必这样。”

她现在心里很乱，昨天摔疼了的脊背现在也不争气，在她被牧修远按着肩膀靠住座椅时，突然再一次隐隐作痛，这一切都令她无法立刻做出决定。

她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好好想想。

“我会很快答复你，最迟一个星期。”

她站起身，不敢再去看牧修远的表情，头也不回地跑了。

听到白妙妙一路跑下楼跑出大门的声音，牧修远愣了愣，又连忙追出去。

“妙妙！”

白妙妙听到身后的声音吓得连忙找地方躲藏，可惜无处藏身，只好变为猫身躲到了黑暗中。

“妙妙！”牧修远追出门去，“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你不愿意住我家也没关系，我叫司机送你回去好不好！”

他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却并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女孩身影，像是一瞬间，那女孩就跑不见了。

他慢慢停下脚步，有点自嘲地笑笑，“是啊……她是有法术的，不会有人能欺负她。”

他的担心实在是太过多余了。

安远如意山的设计是每户别墅都拥有唯一的景观与通路，所以他也没有一个邻居，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巨大的孤独涌上心头。

他只是，他只是，喜欢她……

他突然觉得反胃，胃部强烈的翻滚让他半蹲下，一时脱力的身体却也撑不住蹲下的动作，让他直接跪倒在地。

他撑着地面，干呕一阵，却又什么都没能呕出来。

似乎是那已经很久没发生的厌食症又回来了。

“喵。”耳畔有轻轻的猫叫。

牧修远抬起头，却见那只许久没见了的小白猫又出现在面前。

它也叫妙妙，与白妙妙同一个名字。

“妙妙……”他轻轻抱住那只小白猫。

就好像做了一场失而复得的梦。

也许，猫和女孩，是不可以兼得的吧。

他苦笑。

小猫咪的身体柔软而温暖，牧修远情不自禁埋头在它的毛发里，压抑着的眼泪流了下来。

“……呜……”

“她不喜欢我，怎么办呢……她不喜欢我……”

他抽泣着，紧紧抱着那只小白猫，眼泪落进了猫咪的毛发里，将它层层打湿。

白妙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到他跌跪在地上就忍不住地心疼，不由自主就跑到了他面前，连自己现在是猫身的状态都全然忘记了。

牧修远搂着小猫咪哭了一会儿，腹中的不适感像是与眼泪一起蒸发了，他将情绪收敛，又抱着猫站起来。

“你这次主动回来，是在外面受委屈了吗？”

他摸摸怀中猫儿的头，又感到很是抱歉，“真对不起，你一来就让你看见这样的我。”

白妙妙情不自禁摇了摇头。

见这猫儿果然听得懂自己说什么，牧修远又摸摸它的头，心里柔得像一滩水。

他抱着猫儿又回了自己的住处，边走边细细碎碎地问一些家常话。

“你在外面这么久，过得还好吗？每天吃得饱吗？有没有人欺负你呢？听说你之前受了委屈还跑到你师姐宿舍哭……”

“喵！”白妙妙尖叫一声，把脑袋埋在牧修远的臂弯里，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模样。

牧修远只好顺着头继续摸摸它的脊背，“我不说我不说。”

他抱着猫回了屋子里，将白妙妙放在沙发上，转而又去翻找自己的冰箱。

“饿不饿？你有什么想吃的嘛？”

白妙妙连忙摇摇头，轻轻“喵”一声。

意思是叫牧修远好好休息。

牧修远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收了手，却又忍不住叹一叹气，转而在沙发上坐下。

他忍不住地想找个倾诉对象，就算现在面前的这是一只猫，他也忍不住想说。

“你师姐她啊……”他将“白妙妙”三个字在唇齿间咀嚼许多遍，还是说不出口。

“我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好熟悉，觉得她的眼睛好像你。”

他低头，指尖轻点小猫咪的鼻尖，轻笑了。

“你知道吗，我因为写不出歌来厌食小半年了，因为我一直写不出来我满意的歌，你第一次出现在我家，我就被你偷吃东西的声音吵到了，当时正在构思的歌也没了。”

“小坏蛋！”他又戳了一下小猫咪的鼻尖。

“我当时，通过监控看到你啊……”

见小猫咪立刻警惕起来，四处找监控镜头的模样，牧修远顿时笑了。

“看到你吃东西很香甜的模样。”

他抱起猫，让猫儿到客厅一角看看那个监控摄像头的位置。

这个摄像头有拍摄死角，厨房特别是冰箱那一块儿扫不到，所以当时猫跑出去的具体情况也难以查找。

白妙妙确认了这个摄像头拍不到自己偷拿冰箱食物的景象，顿时松一口气。

“当时我想，你是哪里来的小坏猫？可是看你吃东西真是太可爱太幸福了，我看着看着，也觉得想吃东西了，那时候我已经很久很久吃不下什么，即便肚子觉得很饿，可是吃一些就会觉得反胃，会呕吐，很难受。”

他不由得继续抚摸怀里小猫顺滑的脊背。

“你在我家的那几天，是我难得的，过得正常的日子。”

白妙妙不由得油然而生一种负罪感。

得而复失的感觉可比直接失去更难受。

“后来你跑出去，我出去找你，紧接着又被拉去做原定的工作，错过你回来。”牧修远的声音低落了许多。

“我觉得真的很对不起你，后来你不愿意回来，我也理解。”

“是我的错。”

白妙妙连忙摇摇头。

不是的，你从来就没做错过什么。

“后来就是，我厌食症更加严重了，我的经纪人就找了一些吃播视频给我看。”

牧修远继续说，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心路历程都给怀里这只小猫讲一遍。

“他找了很多个吃播视频，其中有一个，是你师姐的。”

“那是唯一一个起效的，但同时……”

牧修远目露无奈，将怀里的小猫举起来，与她四目相对。

“我发现她的眼睛与你的几乎一模一样。”

被举高的小猫咪毫不害怕，与他对视着，灰蓝色的眸子里毫无波澜。

“好吧。”牧修远先认了输，又将小猫抱在怀里，轻轻梳毛。

“你师姐的吃播比你更厉害，不但能治疗我的厌食症，还能带给我全新的音乐灵感。”

“所以我开始接近她，想多看她吃饭，哪怕只是多一顿饭，我都能写出一个小节，她就像是我的缪斯女神。”

听到牧修远狂热的描述，白妙妙情不自禁红了脸，还好猫脸上有雪白色的毛发遮掩。

“可是，我粉太多了，我不知道我的靠近会带给她伤害，有那么多人因为我跑去骂她，我真的觉得很抱歉。”

牧修远语气又低落下去。

“我真的不想再带给她坏处了，我想帮她，我想变得有用……”

“喵……”白妙妙轻轻摇头。

牧修远不由得再次红了眼眶。

“我没事，不就是失恋了嘛，我还是受得住这个打击的。”

“很晚了，我们睡觉吧。”

他搂住怀里的小猫，像抱孩子一样抱着她去了卧室。

这只猫之前住自己家里时也从来没有跟自己睡过，但是今晚他想抱着猫睡。

特别想！

白妙妙瞪着一双灰蓝色大眼睛，与牧修远四目相对，半晌，败下阵来。

“咪！”我不想跟你一起睡！

她还是个黄花大闺猫呢！

“陪我睡！”牧修远坚持。

“咪！”不要！

“你看我都失恋了！”牧修远开始卖惨。

“喵！”你还没有失恋啊！

她都还没拒绝呢！

“不管！”牧修远猛地一扑，抱住了白妙妙。

“喵嗷！”被压到脊背的白妙妙发出一声痛呼。

她当即反身抽了牧修远一巴掌，跳下了床。

牧修远更加委屈了，喜欢的女孩子不喜欢自己，喜欢的猫也不喜欢自己。

他默默盖上自己的小被子，躲在黑暗中，一时悲从中来，又一次眼眶一热，流出了眼泪。

他可真是脆弱啊，这么差劲的自己难怪白妙妙不喜欢。

黑暗中白妙妙轻叹一声，发出一声低低的喵叫，转而跳上了床，在牧修远的枕头旁边团成一团。

牧修远吸了吸鼻子，欣慰又心酸，“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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