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竞争

试戏？

        叶瑶怔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赶忙从床上坐起。

        “姚姐，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今早剧组打电话过来，说让你去试试。你老实说，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姚姐，我的情况你也不是不清楚。要是我有这个本事，至于被取消试戏资格吗？”叶瑶有些无奈地解释道，却在说完的一刹，忽然想起昨晚的那个生日宴。

        难道是苏昙……？

        尽管在她眼里，这个可能性很低，她却依旧沉下心来问道：“是哪个剧组？”

        “是《替身情人》的剧组。”

        《替身情人》？这不是最近要被拍成电视剧的一部百合小说吗？由著名导演计如许执导，剧组也都是大制作，可以说是明年最受期待的一部剧，对于她这样的十八线艺人来说，根本就是可望而不可即。

        这部剧的剧组会找她去试戏，大概也只是跑个龙套吧。

        不过对她来说，多跑一次龙套也是一个出面机会，无论是什么角色，她都得好好把握。

        于是她郑重点头，承诺道：“姚姐，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准备的。”

        “是女三号的角色，你好好演，别浪费这个机会。”姚露又多补了一句。

        叶瑶愣住，一时竟有些恍然。

        女三号？

        她有多久没听到这样的词了？

        这个瞬间，她竟觉得有些不真实，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她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姚姐，您刚刚说……女三号？”

        “是啊，”姚露知道她在想什么，语气严肃起来，“我说，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只是去试戏，不一定就会要你。不过你好好表现，就算选不上女三号，说不定让导演看上了，能演个什么别的角色，也总比你一直没戏拍要好。”

        叶瑶：“我明白，姚姐。”

        下午三点，叶瑶在助理徐蕊的陪同下来到酒店。

        刚从电梯出来，就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抱怨。

        “不是已经把人定了吗？怎么还要找人试戏？”

        这个声音叶瑶无比熟悉，正是不久前因为一点矛盾和她闹上热搜的云杉。

        徐蕊显然也听出了是谁，尴尬地挽了一下叶瑶的手臂：“瑶瑶姐……”

        她看了看叶瑶，欲言又止，叶瑶却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和云杉才刚因为矛盾上过热搜，为了少生事端，两人最好还是别见面。更何况她今天是来试戏的，万一再闹出什么事来，只怕连这个得来不易的机会都要泡汤。

        然而不等叶瑶出声，云杉和她的助理已经看见了电梯口的两人。她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叶瑶一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哟，这不是我们叶大小姐吗？该不会今天来试戏的人是你吧？”

        “我的确是来试戏，”叶瑶心平气和对上她目光，“你也是？”

        “我？我可没这必要，”云杉轻蔑地笑道，“阮导早就定了我做女一号，和你们这些到处试戏的人可不一样。”

        她眉梢一挑，语气更加过分了：“哦对了，你来试哪个龙套呀？要不要我替你向阮导求个情呀？”

        “不用了，”叶瑶淡淡看她一眼，视线投向走廊上一道虚掩的房门，“我还赶着试戏，就不奉陪了。”

        “也对，”云杉笑嘻嘻地说道，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态度而生气，“堂堂叶大小姐如今可是要维持生计的，是我耽误你时间了，请便吧。”

        叶瑶静静望着她，从她身边经过，看不出有什么愤怒。

        徐蕊却气得跳脚，一直到走远了，才对叶瑶说道：“瑶瑶姐，她也太目中无人了！”

        “算了，”叶瑶制止她，看向云杉离开的方向，平静地说，“谁让人家是大牌呢？”

        “那就能这么嘲讽人了？”徐蕊不服，“她不就是仗着自己年轻吗？瑶瑶姐你哪点不如她了？要不是苏昙硬捧，她怎么可能这么红？”

        “她红已经是事实，再说这些毫无意义，”叶瑶按照姚露给她的门牌号找到试戏的房间，“应该就是这一间。”

        房门没有关严，她却还是在门面上轻轻叩了几下：“阮导，我是来试戏的。”

        里面传出一个严肃的女声：“进来。”

        叶瑶推门而入，看见这部戏的导演阮玉华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在场的人还有副导和编剧等。

        阮玉华今年三十有余，看上去有些不苟言笑，视线扫过剧本，又看向她，确认道：“叶瑶？”

        “是。”

        “试女三号，是吧？”

        “是的，阮导。”

        阮玉华点点头，看向助理，助理会意，俯下身来听她说了几句话，之后拿过剧本，走到叶瑶面前：“阮导让你试这段戏。”

        叶瑶接过剧本，认真看了一眼她的台词。

        这部戏的女三号是一个恶毒反派，在剧里的戏份就是不断地给女一号使绊子，结尾恶有恶报，是个绝对招黑的角色。

        原以为阮玉华会让她试一段对女主角恶毒的戏，打开剧本才发现，是女三号一段失落绝望的感情戏。

        几分钟后，叶瑶放下剧本，看向阮玉华。

        “阮导，我好了。”

        “那就开始吧。”

        叶瑶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等到再抬首时，眼神已经与刚才截然不同。

        如果说刚才的叶瑶是一朵清贵高雅的雪莲，那么此刻的她就是被拔掉一身刺的黑玫瑰，娇艳、痛苦，仿佛随时都要枯萎。哪怕满载着恨意，也依旧惹人怜爱。

        “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吗？”

        她苦笑，那一滴泪凝着积攒多年的失望，在她眼眶中打转，却迟迟不落，像是执拗地在等待深爱的人向她递去一把刀。

        阮玉华身边的一名女人低声说道：“演得挺好。”

        阮玉华点头：“是不错。”

        叶瑶又继续。

        她垂眸，唇边的笑容渐渐变成一抹自嘲，里面藏着万千种情绪，失落、释然、解脱……每一层感情都恰到好处。

        “你可真舍得让我失望。”

        感情在空气中支离破碎。

        阮玉华点头：“好，很好。”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进来的人是云杉。

        她看了眼还在试戏的叶瑶，嘴角勾起一个挑衅的弧度。她踩着细闪的高跟鞋，走到阮玉华身边，宛若高傲的公主。

        阮玉华皱眉，却没说什么，目光重新落到叶瑶身上，细细打量起她来。顷刻后，突然问她：“你会跳舞吗？”

        “练过一段时间。”叶瑶从小跟棠梨学习芭蕾舞，跳了近二十年，只不过以她在娱乐圈内的地位，实在很难有展现自己舞姿的机会。

        “跳一段我看看。”阮玉华吩咐她。

        这部剧的女三号是没有舞蹈需求的，叶瑶心中虽有疑惑，却未多问，只是点了下头：“好。”

        她屏住呼吸，在众人的注视下，掂起足尖，舒展开手臂，缓缓将身体打开。

        脚下冰冷的地板在她起舞的那刻变成清澈的水，随着她的的跳跃和旋转而鲜活流动。

        她的身姿轻盈曼妙，每个动作都如同流动的月光，足尖点落之处，涟漪荡漾开来，一池的莲花都在她脚下徐徐绽放。

        她是天生的舞者，将荆棘踏碎成一点一点的星光，犹如一只破茧的蝶，在空中翩翩起舞，飞向高悬的月，让这世上的所有光芒都成为她的陪衬。

        房间里的人不知不觉都被她的舞姿所吸引，唯独云杉暗中攥紧了手指，脸色分外难看。

        不知过去多久，阮玉华唇间吐露出两个字：“行了，不用跳了。”

        听到阮玉华叫停，叶瑶缓缓收住舞步，在心里松了口气。

        “跳得不错。”阮玉华点点头，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赞赏。

        “谢谢阮导夸奖。”叶瑶平静地说。

        阮玉华定定看着她，眼眸含笑，一字一句对她说道：“你来演女一号。”

        “什么？”

        “什么？”

        两句话异口同声，一声略显讶异，来自于叶瑶，另一声却惊慌失措，来自于全程在旁围观的云杉。

        云杉愤恨地看了叶瑶一眼，火气立刻就上来了：“阮导，她凭什么演女一号？！”

        阮玉华静静开口：“她的形象气质更符合，而且，她的舞跳得更好。”

        房间里一片寂静。

        在场的人听后，纷纷在心里倒抽了一口冷气。

        阮玉华这句话，等同于当众指责云杉不如叶瑶。云杉再怎么说就是当下最红的流量小花，又是这部剧的投资方特意塞进来的女主角，阮玉华居然这么不给面子？

        “那、那我呢？”云杉急道，女一号可是她的角色，是苏昙早就帮她定好的，她不相信阮玉华不知道！

        “你演赵婉。”阮玉华不咸不淡地回答。

        云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我给她做配？！”

        “她和女一号的角色更契合，”阮玉华语重心长地说，“云杉，你的舞跳得不够好。”

        云杉一听，顿时觉得不平，指着叶瑶，声音抬高了几分：“她都没试过女一号的戏，你怎么就知道她一定能演好？”

        “她试过了。”

        “什么？”云杉愣住。

        阮玉华淡淡开口：“刚才我让她试的戏，是编剧为你改掉的台词。你说你演不出女主角堕落却依然要让人心疼的感觉，但是她可以。”

        “我……”云杉咬了咬嘴唇，还想再说点什么，却看见一旁的副导对她摇了摇头。

        刚才叶瑶的表现人人都看在眼里，云杉继续闹下去，只会让她自己更加难堪。

        云杉读懂了副导的意眼神，脸色刷的一下惨白。

        她抿紧嘴唇，声音里多了一丝哭腔：“阮导……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咱们早就说好的，这是我的角色，你怎么能、怎么能……”

        “我确实答应了你们苏总，但——”阮玉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苏总也答应过我，如果有更合适的人选，可以换人。”

        “可、可我怎么也不能演女三号吧！”以她的咖位，凭什么给十八线做配？

        阮玉华深深皱眉，语气冰冷：“你不愿意演？”

        “那种角色、谁爱演谁演！”云杉气急败坏，狠狠瞪了眼叶瑶，扔下话，迈开步子从她身边经过，用力摔上门以宣泄她的不满。

        没过多久，门外传出云杉打电话的声音：“喂，姜韵姐？我是云杉……苏总她在么？我有事找她……”

        阮玉华按捺着心底的怒气，又对叶瑶重复了一遍：“你演女一号。”

        叶瑶迟疑：“那她……”

        阮玉华打断她的话：“月底能不能进组？”

        叶瑶怔了怔，很快回答：“能。”

        “那就成，”阮玉华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意味深长对她道，“别让我失望。”

        叶瑶离开海河酒店后，打了辆计程车回家。

        她坐在车后座，反反复复打开手机，犹豫着是否该给苏昙发一条短信。

        这次的试戏机会明显是苏昙给的，于情于理她应该向苏昙致谢。

        然而打开通讯录后，她才想起来她根本没有苏昙的联系方式。

        算了吧……

        她和苏昙原本就不熟。

        刚才在酒店，她分明听见云杉给苏昙的秘书打电话，显然对导演的决定不服气，想要苏昙给自己撑腰。

        苏昙投资这部剧明显是为了捧云杉，今天导演执意要求她和云杉的角色互换，很有可能会引发苏昙不满。

        她演女一号，也未必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如果自己主动联络苏昙，隔天苏昙就要求她退演，岂不尴尬？

        想到这个可能性，叶瑶最终还是把那个想法掐灭在脑海。

        就在这时，手机铃突然响了。一首悠扬的芭蕾舞曲，让人联想到明媚的春光，与这个寒冷的冬天格格不入。

        电话是唐沐打开的。

        “叶瑶，你去试戏了？”

        叶瑶没想到她的消息会这么灵通，但转念一想，自己能够拿到这次的试戏，多半是唐沐帮的忙，唐沐现在也算是苏昙工作室的红人，会知道并不稀奇。

        于是她如实说道：“嗯，已经结束了。”

        “结果怎么样？”唐沐的声音听上去比她还紧张。

        “还好。”叶瑶没有说太多，毕竟不到开机，事情都有可能有变数。

        唐沐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嫣然一笑：“这下你可以放心啦！”

        叶瑶犹豫了一下，唤道：“唐沐。”

        “怎么了，叶瑶？”

        “你们苏总……今天有说些什么吗？”

        唐沐有些诧异：“苏总？没呀，什么也没说。”

        “云杉去找过她吗？”

        “唔，好像打过一通电话呢。但我听姜韵姐说，苏总当时很忙，就没有接。”

        “是吗……”

        “叶瑶你别担心，虽然这部戏云杉也会参演，但阮导对艺人很公正，你不用太担心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唐沐。”

        “谢什么呀，太客气了。”

        叶瑶挂断电话，揉了揉太阳穴，看向车窗外未化的冬雪，只希望这场漫长的寒冬可以快一点过去。

        叶瑶等了一星期。原以为苏昙会强行要求剧组让云杉饰演女一，谁知她一直到剧组快要开机都没有等到剧组换人，反而等来了官宣演员阵容的消息。

        女一号那里，赫然写着她的名字，叶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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