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烈日下

“小荣，你过来一下。”就在鲁小荣收拾自己的物品，朝第二车间走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

        说话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留着短头发，看起来很是精明干练的妇女，一身蓝色的工作服，虽然是大热天，袖子上依旧套着两只套袖。

        “妈！”鲁小荣来到女子身边，轻声的道。

        “小荣，这一次你受委屈了，都是被那不争气的东西给害的！都说养女攀高门，我本指望，你进了他家能过上好日子，却没想到，这沈家说不行就不行了！”

        陈红英满是怨言的道：“这白眼狼，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等他把厂子里的老人都得罪光了，我看他这厂长，还能蹦跶多长时间！”

        鲁小荣无奈的笑了笑，她现在只能听着自己妈嘴上痛快一下，现在提倡干部知识化，年轻化，白斌哪样条件都符合，想要让他下台，难着呐！

        “妈，我去车间也没事，二车间我也不陌生。”鲁小荣安慰自己的母亲道。

        陈红英哼了一声道：“你是干部，让你下车间，亏他这白眼狼做得出来！二车间的老冯，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不会安排你重活的。”

        说到这里，陈红英拉着鲁小荣的手，在女儿的脸上打量了几眼，就气愤不已的道：“那混蛋又打你了？小荣，不能再拖下去了。”

        “你还年轻，总不能在一棵歪脖儿树上吊死吧！”

        “赶紧跟他离婚，这样的日子，没办法过了。”

        对于母亲的提议，鲁小荣早就考虑过，甚至昨天以前，她差不多已经动了心。

        可是昨天的经历，让她觉得，沈林好像也并非无可救药。

        想想昨天他炖的鱼汤，想想今天早上给自己煮鸡蛋的模样，小荣离婚的心思，就没有那么坚定了。

        “妈，沈林他也不总是这样，他已经改了……”

        “改？我看他是狗改不了吃屎！”陈红英满脸不屑的道：“他要是能改，我将头扭下来给你。”

        说到这里，陈红英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道：“小荣，这两块钱你先拿着应急，可千万别让你嫂子知道了。”

        “对了，也别让沈林知道了。”

        “至于房租，你先别缴，等陈婶儿赶人的时候，你正好回娘家，咱们就趁这个机会离婚。”

        鲁小荣看着母亲递过来的皱巴巴的票子，心中一阵发酸，她并不嫌弃妈妈给的少。

        她知道母亲的难处。

        现在哥哥厂里发不出工资，嫂子又刚刚生了个儿子，一家几口都等着要吃饭呐，要是知道母亲偷偷关照嫁出去的闺女，被性格泼辣的嫂子知道了，那可真是无话可讲。

        这两块钱，应该是母亲偷偷攒下来的。

        “妈，沈林已经将房租缴过了，他还给了我五块钱。”鲁小荣将两块钱重又塞给母亲道：“妈，这两块钱您自己存着吧！”

        陈红英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即呸了一声道：“又是给他爹要的钱，也不看看他爹都啥样子了，还往他爹手里要钱。”

        “哼，老沈怎么生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东西！”

        以往无论陈红英怎么说沈林，鲁小荣都不吭声，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应该替沈林说句公道话。

        毕竟这些钱，都是沈林自己挣的。

        “妈，这钱是沈林自个儿挣的！”

        “他连个工作都没有，靠什么挣钱？我给你说小荣，别听他胡说八道，说不定他是偷得抢的！”陈红英说话间，将两块钱重新塞回来，不由分说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我先走了。”

        鲁小荣看着母亲离去的身影，心里却全都是母亲刚刚的话。

        沈林说这钱是他收破烂挣的，是真的吗？

        浑浑噩噩上了一上午班，鲁小荣走出了厂子，本来要回家的她，却鬼使神差的朝着大街上走去。

        她不知道沈林在什么地方，但是她知道废品收购站的位置，她忍不住想要到那里看看，沈林说的是不是真的。

        烈日烘烤着大地！

        鲁小荣走了几步路，就觉得自己的身上汗水直流，她尽量找着树荫走，可是新修的泊油路，依旧让她感到自己的鞋底踩在一块发烫的烙铁上。

        废品收购站静悄悄的，连个人影儿都没有。站在一家商店的屋檐下，鲁小荣静静的看着废品收购站的大门。

        一分钟，两分钟……

        太阳越升越高，温度也越来越热。树叶被阳光晒的都卷曲了起来，一条大路上，几分钟见不到一个行人。

        他应该已经回家了。

        心中找了一个理由的鲁小荣，转身就准备朝着家的方向走，可是这时候，她听到了车轮轧动路面的声音。

        紧接着，鲁小荣看到了一副她一辈子难以忘怀的画面。

        那个一向衣着整洁，喜欢打扮得清清爽爽的男人，此时正穿着一个背心，顶着大太阳，弓着身子，像一只大虾米一样，努力的拉着平板车向前走。

        平板车上，放着一堆堆的旧报纸，还有不少鲁小荣根本就叫不出名字的铁东西。

        他真的在收废纸！

        鲁小荣想要开口，但是她觉得自己的嗓子眼儿咸咸的，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沈林并不知道，此时鲁小荣正在看着自己，他拉着车子，一步步的来到废品收购站前。

        被太阳晒的有些崩皮的肌肤，只要一动就发出阵阵的疼痛。可是沈林顾不得这些，他现在要把握住这个挣钱的门路，让自己为以后多些积累。

        “你小子这废报纸可真多啊！”负责收购的胖子，一看到沈林，就笑呵呵的说道。

        沈林赶紧给胖子递了一根烟道：“我舅舅朋友多，这是他给我介绍的其他厂的废报纸。”

        “刘哥儿，您抽烟。”

        胖子看着递到自己手中的烟，笑眯眯的道：“咦，还是喜梅烟，不错啊！”

        沈林看着胖子的神色，赶紧将裤兜里的烟盒掏出来道：“刘哥儿，我这几天正戒烟，您帮我将这些烟消灭了吧，要不然都浪费了。”

        看着刚刚打开，只是少了两根的烟，胖子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几分，他朝着沈林道：“好，那我就先尝尝。”

        沈林将一捆捆的旧报纸搬到磅秤上后，就朝着废品收购站四周打量，他发现这废品收购站中，真的是什么东西都有，在角落的位置，他甚至看到了一辆只剩下一只车轮的三轮车。

        从收废品开始，沈林就想要一辆三轮车。可惜买三轮车不但要票，还要二百多块钱。

        他短时间内，基本上不用想买车的事情。

        不过这旧三轮车，却引起了他的注意，尽管只剩下一个车轮，但是架子还在。

        走到那三轮车前，沈林就发现这旧三轮车的车底，都已经腐朽透了，别说拉东西，手指一摁，就是一个大坑。

        不过沈林顶着那三轮车打量了几眼后，就觉得这三轮车还能挽救一下。

        “小沈，这一次你送来的是六百二十一斤，收据你收好。”胖子将收购单递给沈林，有点羡慕的道：“你小子这一趟，足足挣了三块钱呐！”

        沈林赶忙道：“我也不是运气好嘛，碰巧舅舅给介绍了几个大户，等这两个大户都收完了，后面还不知道能不能收住东西呐！”

        说到这里，他朝着那旧三轮车一指道：“刘哥儿，这东西哪来的？”

        “人家送来的破烂呗！”胖子朝着那只剩下一个车轮的旧三轮车一指道：“这东西都锈成啥样子了，半点用处没有，只能当废铁。”

        沈林朝着那三轮车转了转道：“刘哥儿，我想把它拉到家拆一下零件，您看需要多少钱？”

        胖子朝着四周看了看，伸出了二个手指道：“这废铁也值不少钱，这样吧，你给我两块钱，东西就归你了。”

        沈林看着一副你占大便宜的胖子，知道这家伙想要宰自己一刀。

        “算了，这东西的零件，都有一些年头了，拆下来能用的不多，我不要了。”做出一副遗憾模样的沈林，笑着说道。

        说话间，沈林就拿着收条，朝着财务室的方向走。

        胖子一看准备离去的沈林，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道：“你要是真想要，一块钱拉走。”

        “毕竟咱们也是熟人，我不能让你吃亏。”

        看着胖子的笑脸，沈林笑着道：“谢谢刘哥儿，我下午将它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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