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7章 不知深浅的后果

从古至今，什么人都缺，但不缺两种人——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人和铤而走险博富贵的人。

        这两种人看似差不多，但其实有很大区别。

        不择手段的重点在“不择”，主要关联道德底线和行事手法。铤而走险的重点在“走险”，主要关联孤注一掷和赌性大小。

        人生前30年，贾如意一直是个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人，她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因为不择手段让她活得比身边大多数同龄人都好，比如把闺蜜的香港小开男友撬成自己老公；比如在关键时刻散播女同学的混乱感情史让其家庭生变无精力投入工作从而自己顶上参与华裔作曲大咖的跨国专辑制作；比如用尽手段“逼”董世仁带自己走进格莱美殿堂；比如在举国关注之时搭沈馥的顺风车蹭热度希望借此一夜扬名。

        贾如意不蠢，她知道蹭沈馥的热度存在一定风险，可是她依然这么做，因为他有着强烈的成名欲望和需求。

        需求的根源，是贾如意需要名气维护自己的婚姻，或者说需要名气保证自己不被夫家扫地出门。

        能嫁给香港小开，几乎用尽了贾如意的心机和运气。几年下来，她发现仅凭有心机和会来事不足以让自己坐稳少奶奶的位子。一个最明显的危机迹象是丈夫外出聚会越来越少带上她，还有，她不止一次听家里的佣人私下用“唱歌的”代指她。

        2007年下半年全球经济危机爆发，贾如意夫家产业受到很大冲击，在欧美经济衰退的情况下，夫家希望倚靠内地的广阔市场“起死回生”。

        这个时候，贾如意夫家想起了自家的内地媳妇。

        也是在这个时候，夫家发现履历光鲜的媳妇在内地政商圈没有一点资源，至于名气，把有的没的作品荣誉都算上，勉强算三流歌手。

        一夜之间，贾如意在夫家的地位急转直下，幸赖她心思灵巧会来事，把婆婆和奶奶伺候的还算贴心，才没有直接进冷宫。

        可问题是丈夫和公公已经动了某方面的心思，贾如意若不想办法，离婚是早早晚晚的事。

        贾如意不想离婚。

        好不容易混成“豪门少奶奶”“香港阔太”，在朋友圈里用鼻孔看人看了好几年，这要是从枝头掉到地上，怕是再难翻身。

        所以……

        在一次同学聚会上偶然听一个女同学说起正参与美籍华裔作曲家董世仁新专辑的事后，贾如意心头一动。

        女同学肯说出来，因为在场的几个女人要么经商，要么在家当全职太太，理论上不存在竞争，也就不构成威胁。

        女同学没想到，贾如意正需要她的这次机会。

        后面的事说曲折也曲折，说简单也简单，总之就是女同学被突然出现的传言弄得焦头烂额，贾如意找了点关系，顶替女同学参与董世仁专辑的制作。

        本来贾如意只是死马当活马医。

        因为尽管聚会上女同学把自己参与制作的专辑阵容说得超级高端，但就算阵容是真的，也没人能保证专辑一定入围格莱美，而其他奖的话，比如bbma、ama、vma，当然也很厉害，但国内关注度不如格莱美高。

        结果……老天给了贾如意一个巨大惊喜。

        原本只是不想坐以待毙下的一招闲棋，竟然真的获得了格莱美提名。

        当然，就算专辑获得提名，也没贾如意什么事，可不管怎么说，这都给了她“运作”的空间，比如以华人女歌唱家的身份走一次格莱美的红地毯。

        一起生活几年，贾如意明白夫家的深浅和对她的“期待”。

        夫家无非是想用她“内地媳妇”的身份跟内地政商圈拉近关系，顺便借她的成就拉高一下自家的逼格。

        出身内地，这个身份是铁打的。

        可要说成就，贾如意那花里胡哨半真半假的履历真是没有能拿上台面让人说一句“了不得”的。

        好吧……

        现在机会来了。

        “受邀出席格莱美的华人女歌唱家”——不说得奖，不说提名，单就“受邀出席”四个字，蒙不了行家，但唬一下圈外人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贾如意撇下脸皮纠缠董世仁要格莱美邀请函，因为这个东西是她整个计划的关键。

        而董世仁呢？

        他没想到贾如意这样的“大户阔太”会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在董世仁印象里，贾如意这种身份的女人十有七八会空虚，十有五六很开放，偶尔会“野一下”，但十成里有九成九很在乎自己的婚姻，或者说不想失去既有的生活。

        不想失去已有的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遮掩错误，或者干脆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董世仁原以为双方会有默契，没想到贾如意竟然是个“疯子”。

        而事实上，贾如意既不疯也不蠢，她行为的根源是她知道机会转瞬即逝，过去就不再有。

        疯，还有一线生机。

        不疯，只能等着被扫地出门。

        真到了那一天，没什么名气加人老珠黄，再嫁进大户的几率估计跟买彩票第二次中500万差不多。

        所以，在台下眼看着沈馥得奖后，一个更疯狂的念头在贾如意脑海中萌生——搭沈馥顺风车出更大的名。

        最近一年，贾如意深刻理解了什么叫“靠树树倒靠人人跑”，她思来想去，发现丈夫若是执意休妻，自己其实一点发言权都没有。

        在香港，黑白两道都斗不过当地土生土长的夫家。

        在内地，以贾如意的知名度没几家媒体会关注她的声音和诉求，更别说发声为她撑腰了。

        换言之，一旦婚姻走到尽头，一旦利益被侵害，她连个说话的地方都没有。

        颁奖礼现场。

        看着舞台中央万众瞩目的沈馥，贾如意的目标从留在夫家继续当少奶奶变成了“无人不识”。

        她忽然意识到，只要自己出大名，被夫家随意拿捏的几率就会无限降低，即便离婚，赡养费也要给得足足的。因为哪怕自己出名的方式不太光彩，依旧是名人，而只要是名人，说话就会有人听，特别是当名人曝出家丑，一准炒成热点。

        所以……

        贾如意实名发了那条搭车蹭热度的微博。

        因为怕微博内容不够“惊悚”被沈馥的光芒淹没，贾如意咬牙加了一句“快点怀孕亲上加亲”。

        洛杉矶，酒店房间里。

        看着电脑屏幕点下“发布”，贾如意后仰靠在椅子上，近乎虚脱。

        她心里无比清楚，这条微博发出去，臧否毁誉很快就会如汹涌的大浪扑面而来，她的结局只有两个——成为站在浪头的弄潮儿，或者被浪拍晕沉入海底。

        贾如意猜对了，大浪扑面而至。

        国内。

        贾如意微博瞬间就火了。

        火是必然的！

        其一，这条微博跟沈馥有关。

        其二，贾如意发了照片，符合“有图有真相”的逻辑。

        其三，贾如意的微博内容信息量超级大——受邀参加格莱美！师姐妹！！亲上加亲！！！

        如果是别人发这样的微博，网友们十有八九围观一下留一句“想出名想疯了”，然后四散而去。

        而贾如意不同，她发了一张跟沈馥的合影，还是在刚刚结束的格莱美颁奖典礼现场的合影。

        所有看到这张合影、看出背景的网友都会不由自主地问一句：“能被格莱美邀请出席颁奖典礼，这位是哪尊隐藏的大神？”

        身份猜测还是其次，更关键的是那句“快点怀孕亲上加亲”，明显透着指腹为婚娃娃亲的意思。

        沈馥贵为亚洲第一天后，她的子女定然富贵，特别是外界都在传沈馥肚子里的孩子是那个跺跺脚业界抖三抖的超级富豪谁谁谁的，所以，跟沈馥的孩子结娃娃亲，等于成了那个谁谁谁的亲家。

        我地个乖乖！

        什么人家够格跟那个谁谁谁和沈天后的孩子指腹为婚？还是说两家联合背后含有某种深意？

        大新闻！

        绝对大新闻！

        很快，贾如意的出身、学历、履历、婚姻先后被网友们挖了出来。

        一看之下，贾如意的履历很是耀眼——出身“艺术世家”，沪市音乐学院音乐剧专业研究生，曾赴美国旧金山大学深造，曾在多个国际音乐大赛上获奖为国争光，事业巅峰期嫁入香港“豪门”成了阔太，2008年参与华裔作曲家董世仁的古典跨界音乐专辑帮助该专辑斩获格莱美……

        嚯！

        这履历，一搭眼就是人生大赢家啊！

        在贾如意的微博里转了转，想着没准能看到更多八卦，好些网友顺手就点了关注。

        然而就是这么一顺手，让贾如意的微博在两个小时内增加了近50万个“朋友”。

        2小时，50万！！！

        平均每分钟增加4100多个“新朋友”，这还只是点了关注的。理论上，微博的访问关注比是8：1，换言之贾如意从沈馥那里分流了400多万浏览量。

        分走关注度还是其次，贾如意这条微博最显著的后果是扭转了话题风向，让人们的关注点从“斩获格莱美”转移到“沈馥怀孕”和“私生子”上。

        这个局面是边学道不想看到的，至少他不想这么快看到，特别还是人为的。

        ……

        ……

        万城华府。

        接到智为微博主管内容副总的电话后，边学道沉吟几秒，拨通了沈馥手机。

        “是我！”

        “嗯。”

        “说话方便吗？”

        “方便，没人。”

        “高兴吗？”

        “当然高兴，站在台上那一瞬间甚至有种此生无憾的感觉。”

        “现在说此生无憾还太早，不过我真的为你感到骄傲，你完成了一个前无古人并且极有可能后无来者的伟大成就。”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沈馥轻声说：“别人这么说也就算了，你知道我是作弊的。”

        边学道笑着说：“作弊？你这张试卷的难度超级高，让10000个人作弊，也很难出一个能像你这样打满分的。就像考语文写作文，文章写的再有文采，字不好看，照样扣分。”

        沈馥听了，淡淡地说：“行了，我没那么迂腐，早就看开了，你不用绞尽脑汁安慰我。”

        “就知道我孩子的妈妈智商情商双高。”

        沈馥淡笑着说：“你恭维人的水平退步了，是因为平时太少用到这项技能吗？”

        边学道：“……”

        沈馥换了个语气说：“奖拿到了，孩子也怀上了，我现在特别轻松，特别满足，再无所求……很庆幸今生遇到你，真的，谢谢你，我的小狼狗。”

        “跟我不要说谢字。对了，微博上那个贾如意你认识？你师妹？”

        “不认识。”

        “不认识？那网上那张合影……”

        “在典礼现场遇到，都是华人，就拍了一张。”

        放下二郎腿，边学道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这么说她是蓄意踩着你的肩膀出名？胆子不小啊！”

        听出边学道话里的怒意，沈馥安抚道：“可能是想蹭点热度，但谈不上踩，这种小事不值得你操心。”

        看着摆在书房一角的高大龙骨，边学道沉声说：“柳树枝谁都敢折，龙骨没人敢轻易去掰。”

        “龙骨？”

        “嗯。今天有人踩脚面，明天有人踩肩膀，后天就有人敢骑到头上拉屎。泰极生否，盛极而衰，现在若不把雷区给那些人划出来，以后咱俩都要吃苦头。”边学道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必须让不知深浅的人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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