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萧剑鸣似乎也慢慢放松下来，开始乖乖的帮忙，像个小小的跟屁虫。

这里常有人死亡。

一开始萧剑鸣无动于衷。

但方苓不同，她是大夫，虽然表面上能做到无喜无悲，可回去之后，会难过自己不能多救一人性命，她总是会悲伤于自己能力的不足，悲伤于这世上生命的脆弱。

在她这里，任何人，都有可怜的理由。

萧文晏能感觉到萧剑鸣在改变。

“以前很多叔叔都和我说，人都是要死的，不能怕死，否则就不敢杀敌了！可是我刚刚觉得小英子不该死，她真的好可怜。”萧剑鸣第一次生出同情来。

小英子是他的小伙伴之一，与他同岁，但是她身体很弱，一场风寒就要了她的命。

萧文晏本想高兴于侄子的转变，但想到那小小年纪就没了性命的孩子，又高兴不起来。

从前他总觉得孤单，因为家人都不在。

他不太能理解为何大姐宁愿待在观星台也不回家，也不能理解父亲和两位兄长，为何都弃他而去，为了战争舍生忘死，仿佛不在乎是否会将他扔下。

他总会有些自私的想法，不想自己一个人。

但在这里住了一些时日之后，他开始有些愧疚于自己的一无是处。

如今人人都说他文武皆通，是个好儿郎，但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有什么样的志向。

他对高官厚禄不感兴趣，也知道自己比不得大哥二哥，也做不了下一个曾祖。

进学只是他的习惯。

萧文晏对自己的未来也陷入了迷茫。

“阿晏兄弟，你怎么了？”方苓是个很聪明的人，没几日便发现了他的异常。

萧文晏掩饰了一下，只是和气的笑了笑：“方大夫将来想做个什么样的人呢？是想做官，还是想救人？”

“阿晏兄弟，我比不得萧国师，我无法做第一人，去开辟一条新的道路，所以我选择顺其自然，若这世道有一日能让女子做医官，那我可能会去尝试，如若不能，那也不要紧，我也可以守着我家的医馆做个寻常大夫。”她道。

“你是在忧心自己的前途吗？”方苓看着他，“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知道你们的身份肯定不同寻常，阿晏兄弟，其实……你能走的路，应该有很多条吧？”

萧文晏有些羞愧：“我想做大哥，也想学二哥，但……我又放心不下他们。”

萧家，需要一个人留在京城。

所以，他不能入军，除非有一日，萧剑鸣留下。

他从来不会怪帝王多疑，因为不论谁做了帝王，都该保持这样的疑心，那是为了天下安稳的考虑。

大姐不同，所以，他不希望将做吉祥物的责任，转移到大姐的身上……

“你知道佐药吗？它看似不如君药和臣药一样重要，但实际上，我们配药之时，却少不了它，哪怕只需一点，可若少了这一点，便无法将药效发挥到最大。”方苓看着他，心里大概也清楚他是谁了。

她不傻，萧剑鸣偶尔也会提到父母，不难猜测。

眼前的人，应该就是那位萧家三公子了。

“佐药？”萧文晏琢磨着，随后爽朗一笑。

或许是吧，父兄希望他出息，如果有一日，他能冲杀在前，萧家也会有其他佐药来配伍。

只是人孤单久了，总会容易多想。

不过在这里，萧文晏觉得很舒适，竟然有种舍不得走的感觉，他喜欢这里的热闹，喜欢方苓的和气和开解，而且萧剑鸣也适合和方苓相处，她身上的人性能似乎可以消磨掉任何戾气，让人变得无比平和。

萧文晏带着在这里赖了好几个月。

只是有一日，萧云灼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一转身，萧文晏对上大姐的眼神，心虚达到极致，藏在骨子里的惧怕，让他有种想要拔腿就跑的感觉。

“我刚才见到了萧剑鸣，听说……我将你赶出家门了？”萧云灼也不生气，很平静。

她这个弟弟嘛，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挑衅她的权威。

从前是跑去观星台那里唠叨她，如今更厉害了，还敢在背后说她的坏话。

“我没有！都是他自己胡思乱想的！”萧文晏一下子精神了，“大姐我错了，我真错了！我这不是拿他没法子嘛？你都不知道，小小年纪要打要杀的，简直可怕，我不骗骗他，怎么改他的性子啊！你当初不也没少折腾我嘛！”

“我可没耽误你进学。”萧云灼语气淡淡的。

“……”萧文晏有些怂，“是我不对，应该找个夫子教他的……”

萧云灼看他的样子，嘴角微勾：“虽说耽误了一些时日，但……你做的不错。”

“？？？”萧文晏沉入谷底的心再次提起，“真的？！”

“恩，过刚易折，他年纪轻轻，心态却过于成熟，若长久无人引导，将来长大之后，或许能做个镇守四方的大将，但却很难得到善终，幸而如今年幼，脾性可改……你帮他找了个很好的师父。”萧云灼往方苓那里看了一眼。

她这个弟弟，红鸾行动了啊！

萧文晏骄傲了，真的骄傲了！

他没想到有一日，大姐会夸赞他带孩子的能力！

“改他心性，也不能耽误读书，你师从霍家，做个夫子的能力应该也是有的，这里这么多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教一教。”萧云灼又补了一句。

萧云灼走的时候，方苓眼巴巴地跟了很久。

萧文晏有些吃味儿。

自己也是萧家人，和大姐一母同胞，其实看他也是一样的……

看着眼前的姑娘，萧文晏觉得心情怪怪的，有些痒，总忍不住的将眼神落在她的身上，脑子里满满都是她说的“佐药”。

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心动，直到遇上了，才发现原来滋味竟是如此磨人。

只可惜，方苓追着的是她的药，她的医术良方。

不过没关系，他一个吉祥物，有的是时间。

“好侄子，你哪里是混世魔王，简直是叔叔的大福星！”萧文晏总是偷偷傻乐。

……

他带了很久的孩子。

也在方苓身后追了很久。

父亲和二哥战死的时候，才意志消沉了一阵子。

萧家无人懦弱，所以他也不能做个弱者，只是很多时候，还是忍不住难过、不敢表露。

“大姐说，她会给二哥最好的安排，大哥说，爹死得其所，他们都这么说，可是……只有我，不曾与他们相互扶持，也未曾送过他们最后一程，我心中，总觉得有些缺憾。”

“阿晏，你只是思念亲人，你无错，也不用觉得自己软弱，这是人之常情。”方苓在他身边。

“国师和我说，她很在乎你这个弟弟，只是她修心已久，所以安慰人来总差点火候，担心安慰不成，将你气得跳脚，所以请我陪你。”

“……”

“阿晏，我会一直陪着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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