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人渣

——“想结束我们现在的关系。”

        我缓缓的开口道，终是说出了这句本不想说的话。

        那一刻，风忽然吹起了，裹夹着雨珠，吹散在我和思伊瑈之间。

        她的瞳孔一缩，娇躯一颤。

        “什么？”

        她显然是觉得听错了，用动听的声音对我问道。

        “结束我们现在的关系......忘掉之前的一切，今后形同陌路。”

        我抬起头，在雨中认真的望着她，对她说道。

        是的，连同我们过去的回忆一起毁灭，忘记我们俩之间一切一切的情节，就此变成陌生人。

        对她来说应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吧。

        她现在怎么说也经常混迹于那些不良少年周遭，背叛和抛弃对她来说应该是家常便饭，尹乐宴是如此，她也应该是如此。

        我们忘记对方，可能对我是伤痛，对她却没怎样吧。

        “你是认真的吗......嵇神。”

        令我略微有些惊讶的是，思伊瑈听了我的这句话，并没有表现得很淡然。

        她缓缓的抬起头望着我，确认着我没有开玩笑，我看到她的眼里闪烁着些许的泪光。

        ......

        看到她这样，我不禁想到了。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是几乎要把她弄哭了吧。

        为了维护时月学姐的尊严，也因为一时愤青，我当众说她是黑木耳，然后向她宣战，也算是一种奇葩的邂逅吧。

        之后，我本以为我们间不会再有关联，可是在一个月前，尹乐宴交给了我商会的任务，我出于任务的原因开始重新接触她——

        每晚送她回家，陪她聊天，与她一起躲避身后的追赶者。

        两周的假期，一起出去玩，在酒吧的卡座上听她的歌唱，在酒吧的舞池里搂住她的腰与她共舞。

        还陪她买了给时月学姐的礼物，帮她约时月学姐出来，她们最终和好，并且建立了更深的友情。

        虽然她是学校里疯传的“美声公车”，讨厌处男，喜欢和外校的小流氓乱搞，本应该是我超级讨厌的类型。

        而在这一个月来和她相处的日子里，我看到了她不同的一面，她也会为人着想，她也有娇柔的一面，她也有努力的一面......并且和她相处的过程中，我感受到了幸福和快乐......我真的不想忘记这段回忆。

        但就算如此，我的回答却是——

        ——“我是认真的，结束吧。”

        接着她的问话，我严肃地说道。

        我必须去忘记，去结束我们间的关系。

        原因很简单，我有自己的原则——

        “思伊瑈学姐......其实很对不起你，我们这段回忆是虚假的，并没有存在的必要.......其实在校文化节那次后，我一直很讨厌你，但出于父亲的势力给我的社交任务，我被指派和你发展关系.......也就是说，我对你的帮助其实是有目的的，对你的感情都是假的......”

        我低着头说道，握紧了双拳，如此承认道。

        她沉默不语了。

        “果然如此吗？”

        大约是十几秒的间隙，她有些释然的开口了，泪眼朦胧地望着我。

        “抱歉.....”

        我望着她，只能道歉。

        “我早就感觉到了，嵇神你出身于一个不平凡的家庭，怎么会随便接近帮助我这种人呢，果然是这种原因......”

        思伊瑈低声说着，情绪有些低落。

        “抱歉.....”

        我再次道歉道，不知道该说些其他的什么。

        我们间沉默了一小会儿。

        “那嵇神......我问你，如果我原谅了你这次对我的欺骗，也没有你说的什么任务，也就是说——我们以形同陌路的方式相遇，我们能成为朋友或者恋人吗？”

        隔了好一会儿，她又开口了，声音有些低落。

        她没有对我对她一直以来的欺骗感到生气然后离开.....而是问了这个奇怪的问题？

        我有些不知所措。

        仔细思考了一下她的问题。

        如果没有这次任务，我会和她成为朋友乃至恋人吗？

        .......

        “不可能吧。”

        我想了一小会儿，最终开口说道。

        是的，我不打算撒谎，决心对她说开了。

        如果没有这次任务，我自问我不可能和思伊瑈发展为朋友的，更别说是恋人。

        “为什么？”

        思伊瑈在雨中花枝轻颤，对我泪眼朦胧的问道。

        不为什么.....要说原因的话，思伊瑈她也是我绝对拒绝的存在——

        黑木耳。

        整天混在一大堆男人之间，欺骗一些纯情的**丝，却给高富帅投怀送抱。

        而且，就算是现在，其实我也不大相信她能一直不背叛时月学姐。

        就像昨晚尹乐宴对我做的事情一样。

        黑木耳的行动，实在是太突然了，我实在是想不透。

        她们为了目的，可能前一瞬与你交好，后一瞬就背叛你。

        我没有自信和安全感与这种女人交往。

        “我在近来的交往中，确实看到了学姐的一些优点.....但怎么说，你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甚至是讨厌的类型。”

        我缓缓说道，想起了备胎吧万千备胎的呐喊，想起了小学时被故意无视捉弄，想起了尹乐宴昨晚对我的欺骗——我便像是个愤青一样更有动力对思伊瑈说出口了——

        “思伊瑈学姐.....你怎么说也是被称作黑木耳的女生吧，讨厌处男，也欺骗过很多人，甚至说实话，我也不大相信你之后能和时月学姐一直好下去......你们的行为我参不透......在昨晚，我就被一个相处了很久，我特别信任的一个女孩子有目的的诱惑了....说实话.....我们无法互相相信，没有任何可谈的地方——”

        我咬着牙，缓缓地将我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她娇躯微颤，泪水溢出了眼眶，模糊在雨中，我还是继续说着——

        “你们都对自己太过【随便】了，对道德太过【随便】了.....把爱情和友情看的太【随便】了......”

        我这么说着，然后，将我对黑木耳的定义，统统对她说了出来。

        我的话，像是一把刀刃般的剐过她的胸口。

        ——“啪——”

        接下来令我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思伊瑈迈前一步，抬手，狠狠的往我脸上扇了一个耳光。

        脸上火辣辣的疼，冰凉的雨水打在上面。

        “.......”

        我愣住了。

        “......你懂什么......”

        她将手无力的垂下去，带着哭腔，低着头，冷冷地对我说道。

        泪水不断的从她的眼眶里流了出来，啪嗒啪嗒的随着雨落在了地上。

        “嵇神....你不要在这自说自话了，从小就过着奢侈生活的你，怎么能懂我......”

        她继续说着，泪水一滴滴的从她的眼眶里落下，她的娇躯轻颤着，手指几乎握不住伞柄。

        “你知道吗......我的第一次是怎么失去的吗.......我五岁的时候妈妈就病死了.....一直跟着爸爸......我爸他在我十二岁那一年和黑’帮赌博输了钱，再也还不起债了.....然后，为了他自己能活命把我出卖给了别人.....一次他带回家一个很恶心的中年男人，然后那个男人猥‘亵并奸‘污了我......”

        大雨将她的话语，模糊成一片，她的话像是一道轰雷，猛地击向我的大脑。

        “我改变不了这个垃圾社会，也没法屈辱的选择逃避......我只是想改变我自己而已......”

        她用沙哑的声音对我说道，泪水不断的流淌在她美丽的脸庞上。

        我愣住了。

        在她十二岁那年，就被家人所背叛出卖，然后失去了女生最宝贵的第一次吗？

        我仿佛看到了这样一个画面——

        在光线昏暗而弥漫着烟味的家里，一个颓废的男人流着泪，喝着酒，抱着一大堆钱；而隔壁的房间，不断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喘息声，放荡的笑声和自己女儿痛苦的呻‘吟声与哭喊声,少女的发丝被人抓住，衣服凌乱的摊在一旁，发白的指尖扣住地板的缝隙，美眸中不断涌出绝望的泪水......

        所以....

        她才会背叛时月学姐的吧。

        所以.....

        时月学姐在轻易原谅她，并对我说——“小瑈其实是个很可怜的女孩子呢。”

        所以.....

        她才会混迹在一堆男人身旁。

        她也曾有过与王子邂逅，经历一段浪漫的恋情的梦想，而这个梦想被亲生父亲，被黑暗的现实生生地撕裂吞噬了......

        一直以来，她都是为了改变自己，不想坐以待毙，一直默默地自己努力着，不靠任何人。

        而我......

        “嵇神......本来以为你和那些人渣不一样......你肯为时月站出来辩护，你肯保护在我身边，你肯理解我，宽容我，关怀我......”

        思伊瑈低着头，缓缓地说道。

        我握紧了双拳。

        “但是我看错你了，你到底还是跟那些人渣一样.......”

        她缓缓的说着，我什么也没法做，只是大脑一片空白。

        心如同被刀绞的一般痛。

        “嵇神.......如你所言，我们到此结束吧，而且你说的那个女孩子，不是真正喜欢你，是不会这么突然的诱惑你的.....只是你的主观臆断罢了.....”

        重要的话已经说完，思伊瑈对我已经很冷淡，近乎无话可说了。

        “不想对我负起责任的话，一开始你就该从我的心里滚出去.....”

        她最后对我冷冷的丢下一句话，然后转身，闪过一道晶莹的泪痕，便撑着伞，向着远离我的方向快步走去了。

        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感到整个世界的昏暗一片，阴沉沉的压在我身边。

        思伊瑈走了，因为对我的失望而走了。

        我从一开始，就对她们黑木耳黑木耳的叫。

        还自以为是的以为那套黑木耳理论是正确的。

        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没有哪个女孩子一开始就是不纯洁的，就是堕落的。

        真正有错的，归根结底——还是社会的黑暗，是那些对她们不负责任的人渣。

        而我。

        也不过是那些人渣中的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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