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张 贾医生

　　饭桌上，李观棋大开大合，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就当是提前适应回家的状态了。
　　看的胡媚在一旁脚趾抓地，张泉笑呵呵的招呼张瑾一出来吃饭。
　　但是这妹子像是个自闭症一样，除了礼貌微笑之外，就是在厨房和卧室之间打转。
　　张泉又开始想学校的同事介绍自己的女儿。
　　“瑾一从小成绩就好，自制力特别强。有什么事情完全不用我去操心,  她自己都能安排好。”
　　胡媚惊讶道：“是嘛！还是张主任教导有方。”
　　“呵呵。”
　　张泉自豪一笑。“以前我还管着点，读了高中以后，瑾一从来不用我去管了。”
　　“很早以前嘛，那时候家里条件都不好。我们就送她去学英语和奥数了，她小学的时候就经常参加各种竞赛，每次都是第一名。”
　　李观棋怔然。
　　现在大街上很少看到英语班和奥数班了。
　　校外辅导正在受到严厉打击，反而遍地是轮滑馆和琴曲艺术学习班。
　　自己小时候，每天放学去英语班和奥数班的，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老师也比较推荐。
　　他突然发现,  其实张泉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初心还是好的。
　　只是……
　　张泉好像是个药罐子，墙角的小柜子上有个茶台。
　　旁边摆放了各种各样的小药瓶和药盒子。
　　只是李观棋并不知道那是治疗什么的。
　　想来应该是预防三高的东西。
　　胡媚止不住的称赞：“这我得跟张主任学啊，我打算孩子大一点之后自己在家辅导他。”
　　辅导？
　　李观棋愕然。
　　辅导个屁。
　　还是野生的好一点。
　　最终，在张泉夫妇的千呼万唤之下，张瑾一换了身衣服，从卧室钻了出来。
　　依旧是那么的明艳动人。
　　只是神色看着有些差，盯着黑眼圈，妆容也没有李观棋记忆中那么精致。
　　这个世界的新城佳苑小区，没有艳红色的保时捷。
　　刹那间，李观棋发现了异常。
　　张瑾一脖子下面有些红色的小半点，换了衣服也是想要遮掩一下。
　　小草莓？
　　她有对象吗？
　　张瑾一畏惧的避开李观棋的目光，被老爹张泉察觉到。
　　他说：“呵呵，她最近皮肤过敏，有点小疹子。”
　　胡媚轻轻点头。
　　“这种事很正常的，谁还没有个皮肤过敏的时候。”
　　皮肤过敏不是病，更不是传染病,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宽慰道。
　　李观棋疑惑。
　　凤凰皮肤过敏吗？对什么过敏？我怎么不知道？
　　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孩，一时有些烦躁。
　　张泉让她给学弟讲讲自己的规划经验，她也没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这与李观棋记忆中的凤凰完全不同。
　　虽然凤凰在人前也不爱说话，但是被提到的时候，不至于生硬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地步。
　　而且，她的各种观念引经据典，真要说什么东西，非常丝滑流畅。
　　总之，这就是一场简单的家庭晚宴。
　　一次师生探讨。
　　胡媚开车送李观棋回家。
　　她早就注意到李观棋一直在盯着人家的跛子看，在路上说道：“看到墙角帕罗西汀没？应该是吃那个吃的。”
　　帕罗西汀？
　　“那是什么药？”李观棋问道。
　　胡媚是典型的高材生，教的科目也是生物。
　　此刻想了想回答：“是一种中枢神经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多用于原恐障碍、社交恐怖症及强迫症的治疗。”
　　“张瑾一应该有点社恐和强迫症，你没发现么？”
　　社恐？
　　强迫症？
　　不好意思，我还真没发现。
　　胡媚还很年轻，很容易和高中生打成一片，偶尔也会带些冷饮给孩子们喝。
　　她把李观棋送到街边，之后说道：“到家后让你爸爸给我回一个电话。”
　　“别乱跑，晚点我会给你家长去电话。”
　　李观棋点头，下了车,  去看看这个世界的父母。
　　胡媚坐在车上沉默不语。
　　这趟去张主任的家里，让她学会了一些东西。
　　育儿方面的知识。
　　以她的专业水准来看,  那个张瑾一应该是有精神类疾病或者抑郁症，她在张泉的家里看到了多种精神类药物。
　　要说张主任自己吃……那是不太可能的。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知道，肯定脑子很正常，而他的夫人看上去也能说会道。
　　那么，这些药是给谁吃的？
　　不言而喻。
　　胡媚并没有跟李观棋说这些，一来是说不着，没必要。二来也是怕他大舌头，跑到学校里乱说。
　　在背后编排老张。
　　李观棋没有意识到，犹豫他和凤凰的亲密关系，今晚一直都在肆无忌惮的打量张瑾一，这是很不正常的行为。
　　看起来有点像是痴汉。
　　房门敲响，李平贵打开了房门。
　　“儿子，吃饱了没，你妈还给你留了半碗土豆。”
　　他抬头看向眼前的中年男人。
　　熟悉的感觉。
　　“我吃饱了，你今天没下乡吗？”
　　李平贵一愣。
　　“下乡？什么下乡？”
　　李观棋豁然意识到，李平贵的工作也和原来的世界不同了，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他走进不大的客厅，环视四周，大体上还是记忆中的陈设。
　　“我妈呢？”
　　李平贵自顾自的点上烟：“她去店里了，一会我去接她，你早点把作业做了。”
　　“明天后天我陪你去医院，约上贾医生了。”
　　今天是周五。
　　李观棋呆滞片刻，点头应是，钻进了房间。
　　他有些懵逼，约上贾医生了是什么鬼？
　　依照记忆中的位置，翻出藏好的手机，他开始网上冲浪。
　　着重关注超凡世界的信息，一无所获。
　　拾月集团也什么都搜索不到，更没有彼岸官网的论坛。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是个劫难幻化的环境。
　　一个小时后，房间外传来他母亲的喊声。
　　“儿子！土豆快被你爹吃完了！”
　　李观棋喜欢吃炒土豆。
　　今天他出去吃饭，李平贵特意给他留了半碗家常菜，然而他并没有吃。
　　所以，老爹直接开造了。
　　他家有个很神奇的特点。
　　不，准确的说，李观棋的记忆中，有个特点。
　　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菜下的很慢很慢。
　　但是加上李平贵的话，那真的是光速消失。
　　不管是什么菜。
　　就是抢。
　　好像吃饭的人越多，饭就越香一样。
　　他熄灭手机：“我吃饱了！你们吃吧！”
　　很快的，李平贵的声音再次响起。
　　“别一直玩游戏，赶紧写完作业，明天还有正事。”
　　在李平贵眼里，儿子躲在卧室不出来，就是打游戏。
　　否则他肯定会钻出来，以证实自己的清白之身。
　　第二天一大早，李观棋便被老爹哐哐哐的敲门声震醒。
　　“观棋？快点走了，赶不上预约的时间了。”
　　李观棋好久没有一觉睡到大天亮了，感觉很舒服。
　　他麻利的收拾，想要看看到底是预约了什么东西。
　　老爹只说，帮他预约了周六上午十点的贾医生，具体的他也没有问。
　　问出来反而显得很离奇。
　　虽然，本就离奇。
　　九点半，白色的轿车出示动态验证码之后，驶进了邯城市中心医院。
　　李观棋记得清楚，当初自己就是在这个医院的隔离间里，第一次觉醒了异能，也是第一次见到凤凰。
　　东楼，三层，精神内科。
　　李观棋越走，神色越怪异……
　　带我来精神内科做什么？
　　李平贵带着他停在问诊室外，看了看表说道：“还有十几分钟，等会吧。”
　　李观棋沉默了一下，什么都没有问。
　　已经没有问的必要了，只需要见到那个什么医生就知道了。
　　反正，总不可能是额叶切除手术。
　　“儿子，你怎么不说话？别紧张，放轻松一点。”
　　李观棋心说我哪有紧张……
　　“是啊，不是什么大问题的，你爸托关系约上了全国精神科都首屈一指的贾医生，今天应该就能解决你的问题。”
　　我的问题？
　　下一刻，问诊室的房门推开，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味道陌生，又有些熟悉。
　　他豁然抬头，与那个女孩儿四目相对，而后看到了她身后的张泉主任。
　　张泉似乎是十分诧异会在这里遇上李观棋，三人昨天晚上还见过面。
　　“小李啊，诶呦，你们是观棋父母吧？”
　　张泉迅速进入状态，把张瑾一拉到了自己身后，和李平贵聊起天来。
　　“我是实验中学的张泉，昨天咱们通过电话的。观棋这孩子啊，真给九班添彩……”
　　张瑾一神色冷漠，双目空洞，在李观棋身上停留许久，然后才回过神来打招呼。
　　“学姐好！”
　　李观棋感觉很不自在。
　　双方父母谁都没有谈起带自己的儿女来这里做什么。
　　至少，没有当面谈起。
　　李观棋在老爹希冀的注视下，走进了问诊室。
　　与自己的女友擦肩而过。
　　啪嗒。
　　房门关闭。
　　身穿白大褂，戴着眼镜的老人抬起头来：“李观棋？”
　　李观棋神色骇然。
　　他一时间忘记了回答，目光从老人身上划过，看向桌子上的宣传单。
　　“李观棋？”老人又是问道。
　　慈祥的声音中透露着悲悯，仿佛在替这个孩子感到可惜。
　　“我是李观棋。”
　　他如此回答道。
　　目光从宣传单上移开，正视眼前的老人。
　　精神内科圣手，贾永。
　　贾永扶了扶老花镜，诧异的看着他：“你认识我？”
　　李观棋的眼神让他感到别扭，仿佛是熟人相见一般。
　　但事实上，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李观棋笑了笑：“不认识。”
　　这在老人看来，更奇怪了。
　　不过还好，坐镇精神科多年，他什么样的人都见过。
　　李观棋想了想问道：“贾老……师，刚刚那个女生是我同学，她怎么了？”
　　贾永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不透露病人的信息是医生的基本素养。
　　“方轻松，孩子，今年多大了？”
　　“谈过女朋友吗？”
　　“平常喜欢看什么电影？”
　　两人先是闲聊。
　　贾永要确保病人处在一个正常的状态。
　　而后他又取出了一张巨大的表格，密密麻麻。
　　“观棋。”
　　李观棋抬头。“我在。”
　　“你父母说，你时长说梦话，有时候还会精神失常，幻想着天的外面有另一个世界，对吗？”
　　李观棋：……
　　什么玩意？
　　他没说话，静观其变。
　　想要看看这个道陷劫到底能够整出来什么花样。
　　贾永对他的沉默没有丝毫意外，循循善诱道：“陪我聊聊，我有时候也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李观棋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
　　“我去过一个叫磁州城的地方，那里属于中原腹地，彰德府下辖县镇。”
　　贾永瞬间做出判断，彰德府，古代行政区划是漳河流域一带地区特定时期的历史称谓。
　　“那里和邯城各处都是对应的，也有钟鼓楼，也有城隍庙。”
　　“庙里有一个老人，喜欢吃桂花糕，心思毕竟重，有时候也很有意思。”
　　贾永沉默。
　　在心底快速分析。
　　而后问道：“你读小说吗？”
　　李观棋回答：“偶尔读一些。”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高中开始。”李观棋来到实验中学后，脱离了寄宿制的环境，有了更多的休闲空间。
　　贾永在记录上着重标记，时间是从高中开始。
　　“读什么？徽阅草堂笔记？神仙传？述异记？还是聊斋志异？”
　　李观棋眯眼一笑。“都不是，是网络小说，很火的。”
　　“大神们文笔很好，车速很快，贾老有时间也可以看看。”
　　贾永怔了一下。
　　没想到这个病人表现的还挺轻松。
　　只是，他对于李观棋贾老的称呼有些不太习惯，一般来说，只有医学院的学生才这么称呼他。
　　“好的，有时间我回去逛逛。”
　　他郑重在记录上做出标记。
　　而后取出了李观棋的脑CT以及MRI记录。
　　开始问答。
　　“观棋，接下来我们可能需要聊一下题外话，这对你有好处。”
　　李观棋安坐如山，恭敬道：“您请说。”
　　“经常或是间歇性的头痛，有吗？”
　　李观棋摇头。
　　“是否经常失眠，睡觉不踏实。”
　　“还好，我睡眠质量很好。”
　　贾永推了推老花镜：“是否头脑中经常会出现不必要或是毫无关联的想法或是特定的词语短语？”
　　李观棋本想摇头。
　　但他心思一动，笑道：“这个倒是有，这几天耳边总能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您能帮我解释一下吗？”
　　贾永双眼放光，做出记录，问道：“当然可以，是幻听吗？什么内容？”
　　李观棋回答道。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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