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换白衣

偌大古寺，听着梵音四起，可当真走进来一瞧，却发现除了这位小和尚外，寺中只有一位独坐树下，诵经不止的老和尚。

        小和尚依旧在头前带路，楼玄则是一脸讪笑，凑到刘赤亭耳边，笑呵呵问道：“那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呗？为啥我轻轻动你一下你就跟给雷劈了一样，反而是用力打你时，你跟个没事人一样。”

        刘赤亭淡然道：“我真以为是野猪什么的呢。”

        小和尚忽然开口道：“外面那位老僧，是黑猿国先帝。如今的黑猿国国师，也是自寒潭寺走出的。这寒潭寺，其实是当年那头黑猿得道之处，如今便被镇压在寒潭底下。算起来，国师也好，那位先帝也罢，都是黑猿的弟子。”

        见这位大师如此坦诚，刘赤亭便询问道：“那大师岂不是已经独自守着寒潭寺很久了？”

        说话间已然到了一处禅房，小和尚推开窗户，顺手摘了几片叶子丢入茶壶，一边生火一边说道：“不多，建好寺庙也才堪堪七十年，其实本来只是云游路过，结果碰见了这自称小如来的黑猿，一番思虑过后才决定在此建寺，降服这具象心猿。”

        火盆之中火势极小，好在茶壶也并不大，该是不多久便能喝上这树叶茶。

        楼玄在屋子里面压根儿坐不住，左瞧瞧右瞧瞧，转过头瞧见那缕烛火似的火苗儿，弹指便送去一缕火焰，然后笑着说道：“道友等的住，贫道渴的紧啊！”

        刘赤亭看了看楼玄，笑容玩味，询问道：“楼玄道长有无听过楼观道？”

        楼玄眨了眨眼，摇头道：“好古怪的名字，没听说过，是没听说过。”

        小和尚笑道：“当年游历九洲之时，我倒是听说过。相传是道祖出关时，劝其留下五千言的那位关尹所创？以草结楼，观星望气，故曰楼观？”

        楼玄心里直骂娘，心说刘赤亭你这家伙也忒不讲人情了，知道就知道，说出来作甚？而且我十几年前就被借到龙虎山了，只是挂名楼观而已。

        刘赤亭笑道：“大师也去过九洲？巧了，我也是九洲人氏，家乡在凉益二州交界。”

        小和尚微笑道：“二位不都是吗？”

        楼玄心里这个气啊！这小秃驴，知道归知道，装作不知道不行吗？说出来作甚？

        可话已经说出来了，楼玄只好讪笑着说道：“道友好眼力，贫道的确是九洲人氏。”

        刘赤亭故意瞪大眼珠子，疑惑道：“楼玄道长不是说自个儿是白水国人吗？这怎么一下子成了我老乡了？”

        楼玄忙摆手，笑道：“算不得老乡，我并非大瑶人氏，老家尚在居胥山北万里有余，北海边儿上。”

        顿了顿，楼玄开门见山道：“道友带我们进寺，除了说这些个隐秘，还有别的事儿吗？我们着急赶路去往钟离，晚了就赶不上武林大会了。”

      小和尚微微一笑，给二人各自斟茶，轻声道：“无旁的事情，缘法所至，请二位休息片刻而已。”

        刘赤亭抬头看过去，忽然起身，抱拳道：“多谢大师提醒，赤亭受教了。”

        说完话，刘赤亭一阵风似的离开禅房，瞬间没入寒潭。

        楼玄一脸疑惑，“道友？这是何意？”

        小和尚微笑道：“心中有佛乃是修佛，心中无佛便已成佛，不知道友心中可否有道？”

        楼玄懒得搭理他，皱眉询问道：“你是不是五人之一？”

        小和尚摇头道：“我不过是个给灵山除名之人，山野游僧，又何曾把所谓真龙气运当过一回事儿？道友也是出家之人，难不成真就如此在意？小僧以为，蛇就是蛇，为何偏要化龙？难不成蛇就比龙若上几分？我看不尽然吧。”

        话音刚落，一道白衣身影由打寒潭跃出。

        楼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他娘的以为你干什么去了，换个衣裳而已，哪儿不能换？”

        小和尚询问道：“想好了？”

        刘赤亭点点头，小和尚便传音道：“今日种因，约八十四年后，会有一人降生颍川，烦劳施主为其起名。然后再过一甲子，施主只需开北行大道即刻。”

        刘赤亭传音道：“今日破我心中佛印，来日定护大师周全。”

        小和尚微微一笑，开口道：“两位施主，佛门入九洲，不全是坏事的。”

        小和尚缓缓起身，转身走向蒲团，接着打坐上方，双手合十，微笑道：“啊弥陀佛，小僧去也！”

        院中树下，老僧亦唱佛号，送大师。

        等刘赤亭与楼玄走出禅房，发现那位老僧背着包袱，也准备离去。

        老和尚微微一笑，轻声道：“大师圆寂，我也要去了解尘埃了。甲子之后黑猿出寒潭，寒潭寺便由其住持了。”

        出了寒潭寺，刘赤亭一身白衣，楼玄还是身穿道袍。

        两人走出去十几里地，一句话都没说。

        刘赤亭与谁都能聊聊，也可以与谁都不言语，忍得住。楼玄就不同了，笑呵呵递去酒葫芦，询问道：“赤亭老弟知道多少？”

        刘赤亭接过酒葫芦灌了一口，微笑道：“最起码知道你不是跟我一伙儿的。”

        楼玄板着脸，笑呵呵说道：“咋能这么想呢？都是九洲人，肯定要同仇敌忾啊！”

        刘赤亭反问道：“仇敌是谁？”

        楼玄猛然皱起眉头，身形暴退。

        可头前那道白衣不知何时已然成了虚影，楼玄将将站稳当，只瞧见一道修长手掌按向自个儿面门，随后轰隆一声巨响，楼玄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此晕了过去。

        刘赤亭撇撇嘴，自言自语道：“还是个元婴修士呢，真不经打。”

        只是按住其头颅，稍微使劲儿按在地上而已，这就昏过去了？

        单手提起楼玄，刘赤亭御剑而起，飞遁一个时辰，朝前行进了大约三百里这才落在一处大河边上。

        白衣少年盘坐河边，身旁有个年轻道士，道士身上放着个尚未开刃的剑胚。

        到底是元婴巅峰，刘赤亭翻找半天，愣是没能寻到这家伙乾坤玉放在什么地方。

        心神沉入城府之中，刘赤亭迈步就往黄庭宫走，与之前不同，这次压根儿没有什么阻力。

        刘赤亭一步迈入黄庭宫，眼瞅着这小山河内要异像生发，刘赤亭忽然猛吸一口气，走出了黄庭宫。

        也不知这番举动究竟是对是错，刘赤亭也不再纠结此事了，反正随时都可以迈入凝神境界，倒不如先不着急。

        忽然叹了一口气，小花猫不在身边的日子，还真是不习惯。

        “楼玄老哥，不必装了，聊会儿？”

        年轻道士猛然睁眼，可那拙剑压在胸口，想起身也起不来啊。

          没法子，楼玄讪笑道：“赤亭老弟，有话咱们好好说嘛！何必打打杀杀的？大家都是读过书的，得斯文些不是？”

        刘赤亭点点头，左手并指虚抬，捉月自行出鞘，就悬在楼玄眉心。留下的距离，怕是都塞不进去一片树叶子。

        白衣少年笑着说道：“这一路上我可没少遇见什么豺狼虎豹，对了，野猪居多。今个儿我也瞧见了一头凶兽，拦都拦不住，还是我用尽全力且受了伤及根本的重伤才赶走的。你说我一个小小黄庭修士，为了楼玄老哥，恐怕修仙之路就断送于此了，唉！”

        楼玄嘴角抽搐，心说这小子哪儿学的讹人的？

        不过也没办法，谁叫命在人家手中呢！

        “辛苦赤亭老弟了啊！这样，我乾坤玉中尚有些存酒，全给老弟疗伤如何？”

        刘赤亭叹了一口气，忽然轻咳一声，捉月猛然掉落，剑尖刺进楼玄眉心足足两指宽。

        楼玄大喊道：“刘赤亭！你大爷的，可不敢再往下了，道爷买命，买命还不行吗？你说，你要什么。”

        刘赤亭咧嘴一笑，“那要看你有什么了？”

        跑来这破地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楼玄取出一枚圆形玉佩模样的乾坤玉拋向刘赤亭，无奈道：“你选，剩下的留给我就行了。”

        刘赤亭点点头，大致探视了一番，瞬间将那枚乾坤玉收走。

        一旁的楼玄当时脸就黑了，因为那枚乾坤玉已经跟自己断了联系了。

        谁知道刘赤亭笑呵呵问道：“装酒的那枚乾坤玉呢？”

        楼玄面如死灰，怔怔看着天空，生无可恋道：“你还是杀了我吧。”

        “好的！”

        剑尖有进几分，楼玄焦急喊道：“拿！我拿，你他娘的把剑收走啊！”

        刘赤亭笑笑不说话。

        楼玄猛然嚎啕大哭起来，“我攒了上百年的家底儿啊！都说大瑶人不骗大瑶人，你这不是骗，是他娘的抢啊！”

        刘赤亭微微挥手，收回了捉月，随后笑着说道：“你也别哭了，把乾坤玉拿出来，我就把酒取出来。”

        楼玄半信半疑取出乾坤玉递过去，反正也没别的法子，这愣小子说杀的一声可能真就把道爷宰了。

        没想到这家伙还真说话算话，里头一大堆泉儿他不动，就单单取了百余壶酒。

        刘赤亭将这枚乾坤玉还回去，询问道：“我手里的这枚乾坤玉，里头的东西值多少钱？”

        楼玄眼珠子滴溜转，心说这家伙年纪小，是不是觉得自个儿有些不厚道？难不成是要还我些？那我肯定要往多了说啊！

        楼玄哭丧着脸，委屈道：“半辈子积蓄，少说也值三百泉儿呢！”

        刘赤亭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值钱？”

        楼玄委屈道：“可不是嘛！”

        刘赤亭点点头，微笑道：“这样吧，我算你两百枚泉儿，卖给你。”

        楼玄差点儿没喷出来一口老血。

        东去路上，楼玄拿回了自个儿的东西，却不包括乾坤玉，刘赤亭手上则多了一张欠条。

        打破楼玄的脑袋他也想不到，本来是求机缘，结果出门一趟，负债一百六十枚泉儿。

        一袭白衣走在前方，今日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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