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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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稠,一弯新月隐在云后,朦朦胧胧现出光芒。
洛宁歌收拾好东西走出写字楼。
她工作的公司是lg,国内最大的互联网公司之一。薪酬挺高,办公室同事都是程序员,没有什么勾心斗角。
就是总加班。
夜里的风凉得有些刺骨,洛宁歌点开打车软件叫车。
果然,排队排到了三十几号。
街道两旁种着一棵棵洋槐花树,正是花期,一串串洁白花瓣结满树枝,淡淡的清香萦绕在空气中。
洛宁歌轻嗅着香气,心情好了些。
排到她的时候接近十二点。
车厢里放着歌,这个点不堵车,很快到了她家小区门口。洛宁歌道谢后下车。
小区里已经没什么人,走到她住的那栋还有些距离。
小径曲折,周围一棵棵高大的树立着。树影落在地面,被路灯剪成张牙舞爪的形状。
一阵风呼呼地吹过,洛宁歌缩了缩脖子,莫名的恐惧又自心间袭来。
这种感觉有好几天了,但之前从来没有过。
鬼使神差地,她转身往后看。
没人。
弯折的小路消失在两棵树之间。
洛宁歌吸了口气,回身加快步伐。
身后依稀传来脚步声。
洛宁歌身上每一根神经绷紧,速度越来越快。
她掏出手机点开录像,装作在和人视频,看到手机上的画面,呼吸一窒——
屏幕上,除了她的脸,还有一身黑衣黑裤带着棒球帽的男人,就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
洛宁歌心脏急速跳动起来,步伐不由得加快,脑子里飞速旋转想解决办法。
她举着手机,缓缓穿过一个凉亭,屏幕上男人停在外面。
洛宁歌缓了口气。
走回她那栋的路上,脚步声再度响起。
她鸡皮疙瘩骤起,全身神经都放在背后的声响上。
“咚-咚-咚-”
和刚才的脚步声一模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紧扣着手机壳边缘,猛地摁了三下开关键。
手机立马拨通警察的电话,她贴近耳边,开口声音略微颤抖。
“我到庆安小区了呀,快到12栋了,怎么还不来接我?”
电话那头警察的声音沉稳有力:“兰屿市庆安小区,对吗?”
“对啊。”
洛宁歌紧攥着手机,手心出汗。
“马上到,不要挂。”
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大,像是不怕她发现了。
洛宁歌心脏跳得越来越快,抬眼间,见12栋走出来一个高个子的蓝头发少年,穿着白色短袖,指尖似乎夹着烟,明明灭灭。
她毫不犹豫跑过去抓住少年的手腕,抬头看他的瞬间,洛宁歌一怔。
他的眼睛很漂亮,桃花眼眼尾上翘,一头蓝色短发衬得皮肤很白,唇线平直,有股浑然天成的英气。
他微微皱眉,还没来得及甩开,洛宁歌看着他笑盈盈道:“你怎么才来接我呀。”
洛宁歌给他看手机,屏幕上是和“110”正在通话的界面。
她还是笑着,声音明明在发抖:“都几点了你看看。”
少年了然,掐掉烟,桃花眼里含着笑,嗓音低沉:“忘了,对不起。”
身后的脚步声仍是一步步稳稳落在地面,离两人越来越近。
洛宁歌神色慌乱,下意识贴近身旁的人,几乎挨在一起。
怎么,那个人还不走?
难道她想错了,那个男人只是恰好回家而已?
不对,可是她绕了小区一圈了。
男人跟着也绕了一圈。
脚步声逼近,擦肩而过时,少年注视着男人悠悠开口。
“大哥,借个火?”
男人扫了眼洛宁歌,肆无忌惮地笑笑。
洛宁歌看着他的脸,眼睛瞪大,往后退了两步。
是他。
她住的那栋楼的楼管。他知道洛宁歌家的地址,以及,是不是独居。
他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递给少年,状似随意地闲聊。
“这小区,树那么多,路上还没摄像头,大晚上走真瘆得慌。”
洛宁歌心上一沉。
“是吗?”少年接过打火机点烟,缓缓吸了一口,语气轻佻,“那不挺好。”
洛宁歌一怔,手骤然松开,心脏仿佛要跳到嗓子眼,想转身逃。
少年一把握住她的手,食指在她掌心快速写出四个字母——w,a,i,t
指尖扫过的地方,带起点点奇异的痒。
“这不是你女朋友吧?”
男人眼珠浑浊,脸上挂着不明所以的笑。
“我说是,你信?”少年挑挑眉。
说着他垂眼看洛宁歌,吊儿郎当地笑着,眼神却是安抚的。
莫名地,洛宁歌觉得可以信任他。
他知道洛宁歌报了警,但那个男人不知道。如果他是坏人,不会在这里拖时间。
洛宁歌低下头。
男人盯着洛宁歌哈哈大笑,那意思像是说她无路可退了。
眼见着就要走到她跟前,少年把她往后扯了扯。
“讲道理,她先来找我的。”
少年拿出一个烫金烟盒给他:“给你。”
男人接过打量了一番,视线扫了扫他左手手腕,又道:“你这样儿的,什么女的找不到?兄弟,让给我。”
男人的话让洛宁歌泛起一阵恶心。
“怎么,跟她很久了?”少年也跟着笑。
“是”话音未落,他立即噤声,“没。”
少年放开洛宁歌的手,慢条斯理地脱下左手手腕的金色石英表。
“我今天呢一时兴起,你也别找不痛快,她我要定了。”
男人见那只表眼前一亮,布满老茧的手抓住表身,嘿嘿一笑:“成,反正我……”
两人身后传来狂奔的声音,男人睁大眼睛本能地转身拔腿就跑,少年揪住他衣服后领狠狠朝他膝盖弯来了一脚。
他猛地跪倒在地,下一秒两名警察飞一般奔过来将他制服。
洛宁歌双手握紧,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开,抬头向少年道谢。
少年“嗯”了声,唇角扬着,看起来心情挺好。
男人哭天喊地说冤枉,被戴上手铐押着站起,右手紧攥着的表和烟盒被用力一扔,“啪嗒”一声。
洛宁歌心一跳,抬眼看少年,他却跟没看到一样。
与此同时一个警察放话:“你俩跟我们走一趟。”
“好嘞。”
少年抬脚跟着警察。
洛宁歌上前捡起那只表和烟盒。表屏已经碎了,看样子应该是挺贵的。
少年停下脚步,转身看她,洛宁歌小跑几步到他身边:“真的谢谢你了,表和烟我赔给你,你想要原物还是折现?”
少年瞧她一眼,淡淡道:“不用。”
洛宁歌平静道:“你放心,多贵我都赔的。”
“哦?”少年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一百万。”
洛宁歌深吸了口气。
他轻笑出声:“减几个零。”
洛宁歌注视着他的眼神过于认真:“几个?”
少年移开眼,轻飘飘地说:“一个?还是两个?还是六个?”
“……”
在派出所做了笔录。
小区里并不是都没有摄像头,洛宁歌说明了几天都有被人尾随的感觉并且提供了那段录像,警察调取了相关监控,确认事实。
她做好笔录出门,蓝发少年早走了。问他的联系方式,警察缄口不言。
洛宁歌便也作罢,也许他特别有钱,不在意吧。
“咚——咚——咚——”
浓重黑暗裹挟着震耳欲聋的脚步声,似乎要吞噬整片天地。洛宁歌拼命往前跑,“扑通”一声,被尖石绊倒在地,掌心皮肉绽裂,鲜血如水流般往外淌。
洛宁歌挣扎着想站起,身体却完全没了力气。
身后的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
洛宁歌猛然睁开眼,天花板吊灯的形状映入眼帘,心脏还在剧烈跳动着。她松了口气。她起身去亮堂的客厅接了杯冰水,仰头一点点灌入喉咙。
心跳逐渐缓下来。
那件事之后,洛宁歌退租,重新找了个房子。
但是,或许是潜意识留下了阴影,她开始失眠。
头几天她只当还没缓过来,持续一个月后,洛宁歌心里警铃大作。
去医院开药,药效从来都限定在用药第一天。
洛宁歌能感觉到身体越来越差,工作时没有以前那种精神。几个月过去,失眠问题却越来越严重。
工作上开始出现一些失误时,洛宁歌慌了。技术部总监也找她谈话,问她最近怎么了。洛宁歌硬着头皮说是身体问题,会尽快解决。
事实上,她科学的玄学的方法几乎都试过,都没什么效果。
水杯碰到玻璃桌面,发出轻微响动。洛宁歌揉了揉太阳穴,无力地坐进沙发,电视机显出她的轮廓。
她失神地盯着自己的影子,想:是不是永远也好不了了。
-
兰屿已经入冬,洛宁歌穿一身纯白长款羽绒服,深一脚浅一脚往单元楼走去。
脑袋里还有些发胀,干燥的寒风如尖刀刮过,她垂头把半张脸埋进银色围巾里。
刚走进单元楼,身后的电子门紧接着被打开,一道女声在身后响起。
“卫裴屿,你真不考虑考虑她?”
两人走到洛宁歌身后。
男人的声音低沉,言语间带着些不耐烦:“不都说了我渣男?”
“脚踏两只船是基操。”
“她接受的话我勉强可以试试。”
洛宁歌暗笑,这人还渣得挺理直气壮。
“叮咚——”
电梯门打开,洛宁歌踏进电梯井转身,按下“10”
抬眼的瞬间,男人正进来,目光和洛宁歌的视线交汇碰撞在一起。
他微戚着眉头,浅棕色瞳孔闪烁着光,英挺的鼻梁,薄唇紧闭。长款风衣衣领立着,显得整张脸轮廓更加棱角分明。
洛宁歌微微瞪大眼,几个月前那个蓝发少年的身影突然浮现在脑海中。
不过这个男人头发是黑色。
男人自然地移开视线,走到一旁倚着墙。
女人跟在他后面走进来,一脸无语:“没见过你这种人!”
“这不就见着了?”男人无谓地笑笑。
出电梯,两人进了洛宁歌家对面那扇门。
洛宁歌看了眼那扇门,拿出钥匙开门。
回到家,洛宁歌快速洗了个热水澡,吃了医生开的药,诚惶诚恐地躺上床。
一定要睡着一定要睡着一定要睡着。
拜托拜托。
然而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扫电吉他的声音,紧接着“砰”的一声,摇滚乐炸耳的旋律若隐若现,仿佛还夹杂着几声欢呼。
洛宁歌捞过被子盖住整张脸。
过了会儿,又是一阵激烈的钢琴声,断断续续不成曲调,难听到窒息。
洛宁歌单手成拳狠狠锤了下床。
可能一会儿就好了。
她捂住耳朵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平息怒火。
昏昏欲睡之际,一阵欢呼彻底让洛宁歌清醒过来。
她坐起身,静静听着持续不断的欢呼声,脑子里“嗡嗡嗡”的响。
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
她穿上拖鞋,套上羽绒服拿钥匙出门。
门刚一打开,欢呼声如洪水般灌入耳膜,异常清晰。
是对面。
洛宁歌走到那扇门前,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她冷笑一声,重力拍了几下。
还是没人开。
火几乎是噌噌噌地往上冒,冬夜冷风从走廊上大开的窗户那儿呼呼地吹过来,洛宁歌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单手捏紧成拳“砰砰砰”地砸在门上。
手很疼。
洛宁歌正要转身回房拿手机时,门悠悠然开了。
一个长相甜美个子娇小的女生站在门口,笑笑,问她怎么了。
震耳欲聋的电子乐夹着很多人的高呼,瞬间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在洛宁歌身边。
洛宁歌想要发火,看到眼前这个女生的笑容时,语气却柔了下来。
她微微俯身,看着女生的眼睛:“你是房主?”
“不是。”
“我是对面邻居,麻烦你叫一下房主,有事找他。”
女生点点头,转身往里走。
洛宁歌注视着房内,小小一个客厅不知容纳了多少人,有的摊在沙发上,有的跟着音乐跳舞。
灯光五光十色的,闪得洛宁歌连着眨了几下眼。
她双手揣进羽绒服兜里,睡意消失得一干二净。
前不久她家对面新搬来一个邻居,一直没见过。
谁知道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彩色灯光缓缓流转为白色,《月光奏鸣曲》柔和的旋律响起。
这首倒弹得不错。
她低头揉了揉眼睛,一阵起哄声炸开,忽地听见不大不小的一声“别吵”。
洛宁歌抬头——
男人穿一套浅蓝色睡衣,三两步走来倚在门框上,眉头微皱。
他睡眼半阖,视线勉勉强强放在她身上,扬了扬下巴,声音有些哑,像刚睡醒一般。
“有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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