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翌日。

        顾庭秋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久久回不过神，清晨的光透过纱窗柔柔映在床头，安静又美好，顾庭秋眯了眯眼，这种重见光明的感觉太奇妙了。

        他抬手迎着光挥了挥手，细白柔嫩的长臂在晨光的照耀下白里透红，他是真的能看见了，以后谁也不能再叫他小瞎子了。

        顾庭秋伸手往怀里摸了摸，骨节分明的长指很快就探到了那把小刀。

        这小刀通体透着寒光，刀刃薄而锋利，刀柄上刻着的梅花惟妙惟肖，似有暗香袭来。

        顾庭秋越看越喜欢，他握着这刀想削点什么，但他又想起宁扶风这迟早入魔之人肯定会生气他又玩小刀，他依依不舍地抚了抚小刀又塞进袖子里了。

        没躺一会儿，宁扶风便跟星河端着药和鸡汤进来了。

        宁扶风一如既往，一袭白衣若雪，不沾纤尘，清冷狭长的风眸泛寒，如剑光般灼灼耀眼。

        顾庭秋是第一次看清宁扶风，顾庭秋眼睛分明好了，却觉得这人格外耀眼夺目，刺的他移不开眼。

        他收回目光，轻咳了声，假装自己眼睛还没好。

        宁扶风看他这幅想看又不敢看自己的样子笑道：“不生我气了？”

        顾庭秋沉浸在自己眼睛好了的喜悦中，哪里还记得自己昨晚被宁扶风戏弄了一番。

        “不敢生临竹君的气。”

        宁扶风戏谑：“不敢？天底下还有阎王爷不敢做的事？”

        宁扶风舀了一勺药故意喂在他脸颊边，顾庭秋清亮的眸子盯着勺子瞧，眼睛分明是好了的样子。

        “眼睛好了还要喂？”宁扶风沉声。

        顾庭秋接过碗，自己吃了一勺，嘿嘿一笑：“谢谢临竹君。”

        宁扶风嗯声看着他，顾庭秋的眼睛现在顾盼有神，满目星辰。

        “眼睛好了便起来走走，别老躺着。”

        顾庭秋撇撇嘴：“我腰疼，腿也疼，全身都疼。”怎么走？

        他就这样在床上躺了足足半个月，身体终于可以行动自如了。

        宁扶风每天都来看着他吃完药，看他吃完就走了，晚上回来再带他去灵泉疗伤。

        宁子轩也每天都会看来顾庭秋，蹭他的鸡汤吃，还非要喂他吃明目丹，美其名曰怕他旧疾复发，顾庭秋眼睛几乎好了，就是看久了东西还会微微刺痛，他根本不想吃这药了，给他吃他就要作势吐出来，宁扶风睨他一眼他又乖乖咽下去了。

        顾庭秋磨磨牙，这个即将入魔之人老是吓唬自己，偏偏自己势微，他想起那天晚上宁扶风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便不寒而栗，不敢忤逆他。

        他想了好久想不明白宁扶风为何会入魔，宁扶风身为正道魁首，要什么有什么，呼风唤雨，怎么会入魔呢？

        这天，宁扶风在书房看了会书，顾庭秋在一旁帮他磨墨，宁扶风执笔写了几行字。

        顾庭秋瞥了一眼宁扶风写的字，龙飞凤舞的，赏心悦目，顾庭秋在青楼长大，本来就大字不识几个，跟文盲无二，写成这样他更不认识了。

        顾庭秋经常想着宁扶风为何会入魔，眼神老是直勾勾地盯着宁扶风看，宁扶风被他看的不自在：“顾庭秋，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我看看有没有魔气而已。

        “你的眼睛都长在我身上了。”宁扶风看他。

        顾庭秋收回目光，吞吞吐吐：“许临竹君看我，就不许我看你嘛……”

        宁扶风轻轻咳了一声：“我这么盯着你瞧了？”

        顾庭秋不吭声了只专心致志磨墨。

        “过来，坐我身边。”宁扶风唤他。

        顾庭秋不知道他要干嘛，但宁扶风的话他是不能不听的，他低眉顺眼乖乖坐宁扶风旁边。

        宁扶风将宣纸上龙飞凤舞的字铺开给顾庭秋看，顾庭秋愣了愣，他不识字啊！

        顾庭秋看着宣纸上的字：“一一十一一二一，什么口口一口一口。”他挑着自己认识的字看了。

        宁扶风看着他柔声：“庭秋，你可明白？”

        顾庭秋涨红了脸尴尬地点点头，他不识字明白个屁啊！他不想让宁扶风知道他不识字，怕他笑话他，毕竟临竹君经常逗他玩。

        宁扶风看他涨红的脸笑笑，以为他懂了，又拿出另一张，顾庭秋看过去：“一一大一，一一一口，一一之二，一一日二。”

        他低头脸涨的更红了，羞愧难当，他觉得自己太丢人了，连字都不认识几个！

        宁扶风看他这人比花娇的模样以为他又懂了，温声：“你可愿意？”

        顾庭秋才不管他问的什么，只想搪塞过去，他胡乱地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他料想宁扶风给自己看的肯定是什么圣贤书，在教化自己！

        宁扶风笑容肆意，俊美的脸上难抑喜悦，难怪顾庭秋这几天老盯着自己看，原是郎有情，妾有意。

        既然君心似我心，顾庭秋，我定不负相思意。

        此生，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唯愿生生世世，白首不相离。

        宁扶风牵着顾庭秋的手出了长明殿。

        轻风拂过，书案上的两张宣纸散落至地上，其中一张上书：“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你可明白？”

        另一张书：“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你可愿意？”

        顾庭秋不知道宁扶风为什么突然牵自己的手，紧紧地握着，他手都发疼了。

        他挣了挣想甩开他的手，两个大男人牵着手像什么样子啊！宁扶风不管他，用力捏了捏他手心。

        顾庭秋脸红心跳，虽然他们之前比这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但那时候他还病着。

        这次自己没病了，这算什么事啊？顾庭秋觉得自己又被戏弄了。

        但他挣不开宁扶风的手只好由他牵着，宁扶风的手温热，他自己的手冰凉凉的，那触感太真切，顾庭秋觉得自己的手也开始被他捂的发烫。

        顾庭秋的身体好了之后偶尔会出来逛逛，众弟子都知道了那天临竹君带回来的是个男人，自然后来也不传他们两的桃色绯闻了。

        可是，现在临竹君怎么紧紧拉着他的手？

        众弟子又唏嘘不已，低着头不敢直视他们两。

        顾庭秋被看的羞愤欲死，小声道：“临竹君，这么多人看着呢。”

        宁扶风看他急了，终于放开了他的手：“没人的时候就可以？”

        顾庭秋：“……”

        ？？？？？

        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啊？没人的时候也不可以！而且，临竹君到底为啥突然捏自己手捏这么紧！

        宁扶风看他这郁闷的模样越发喜欢的紧，他喜欢将顾庭秋所有的情绪，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乖巧的，阴郁的，戾气横生的，不管什么模样，都让他心生欢喜。

        顾庭秋和宁扶风并排走，一个白衣若雪，一个红衣似火，众弟子脑海里不由地生出一个诡异的词语：般配！

        顾庭秋觉得这段路走的异常煎熬，他被带到了宁杨宿的大殿中。

        宁杨宿抱着谢多金的大金子走了出来，看到宁扶风带了其他人来，忙将金子收起来了。

        顾庭秋看着大金子眼睛直了，他从没有看过这么大的金块，如果他以前有这么一块金子，他何至于风餐露宿，食不果腹啊。

        “爹，此人便是我上次带回来的人，叫顾庭秋，他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搜灵应该无碍了。”

        顾庭秋知道这是谁了，乖巧道：“宁宗主。”

        宁杨宿点点头：“庭秋是吧，你身体好了吗？”

        “宁宗主，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宁杨宿突然将手搭在顾庭秋脉上，顾庭秋习惯性要收手，宁扶风在旁边看着他示意没事。

        “奇怪，庭秋，我观你有仙缘，可为何经脉阻塞不通，毫无灵力傍身。”宁杨宿收手奇道。

        “爹，他被种了蛊毒。”宁扶风替他答道。

        宁杨宿皱眉：“何人所为？”

        “不知，他以前的记忆全无。”

        宁杨宿食中二指点在顾庭秋眉心，搜探顾庭秋的识海，果然，识海虚空，记忆全无，也探查不到丝毫魔气。

        顾庭秋短暂地失神，系统音从耳边传来：“主人！刚刚好险啊！幸好我让你识海暂时放空，不然被宁杨宿探查到你的记忆，你现在已经死无全尸了。”

        顾庭秋回神，宁杨宿能够探查自己的记忆，如果不是刚刚系统让自己放空识海，那宁杨宿就一定知道自己要杀他儿子了！顾庭秋心有余悸，第一次觉得这系统还有点用。

        宁杨宿：“既然如此，那就暂且留在宗门里做普通……”

        宁扶风：“他待在我身边便可。”

        宁杨宿狐疑地看着他儿子：“我竟不知你如此挂心他。”

        “他既无问题，爹便不要多管了，孩儿告退。”

        逆子！宁杨宿还想说点什么，宁扶风便带顾庭秋走了。

        顾庭秋脸色苍白，手指微颤，他还在后怕，他刚刚差点真的死了。

        看他这副模样，宁扶风皱眉，顾庭秋身体已无大碍，按理说搜灵不会伤到神识啊，难道是他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庭秋，怎么了？”

        顾庭秋回神，突然紧紧攥住宁扶风的手臂，哑声：“临竹君，你真的不会伤害我吗，你不会杀了我吗？”

        “不会。我不会伤害你更不会杀你。”宁扶风坚定道。

        他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宁扶风觉得顾庭秋老是疑神疑鬼，防备心强，还老是觉得有人会杀他，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那你保证！不，你发誓！”顾庭秋脸色泛青。

        宁扶风握住他的手紧了紧：“好，我发誓，庭秋，别害怕，有我在，你不用畏惧任何东西。”

        顾庭秋听到这话像吃了定心丸一般，冷静下来了。

        “临竹君，我们回去……”

        宁扶风嗯了一声。

        “临竹君，你以后可以不要探我的记忆吗？”

        “好，不探了。”

        “别人也不要。”

        “有我在，不会。”

        顾庭秋安心了，他其实也没有想杀宁扶风了，他也杀不了他。

        但他就是害怕，那种命攥在别人手里的感觉让他诚惶诚恐。

        以前他父皇派来的杀手要他的命，他母亲也巴不得他死，现在自己还被人下了蛊，刚刚宁宗主知道了自己的心思肯定也不会让他活，只有宁扶风救他，护他。

        他觉得宁扶风傻极了，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他一边想抗拒这种好，不敢接受，一边又渴望这种好，顾庭秋就是一个矛盾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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