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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第一轮交锋


袁宗道是谁?

  朝中无人不知,袁宗道是当初鼎力支持武侯推行新政革新的六人之一。袁宗道不会不知道,这三院六部格局是武侯新政革新未竟的措施之一。袁宗道突然一反常态,提出反对意见,而且一反多日沉默不言的状态,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这就让一众朝臣吃了一惊。

  何况袁宗道与岳无极相交二十余年,脾气秉性相投,无话不谈。今日竟然一朝反目成仇。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众臣微微侧身去看袁宗道,只见他立在堂中,面色如常,目不斜视。再看向蒲毅仁时,见他一脸的高深莫测,不动如山,就不禁多了几分敬畏之心:蒲毅仁是什么样的手段,竟然连袁宗道都降服了。

  岳无极微微皱眉,至少他是清楚的:袁宗道坚决反对推举安乐侯上位,也许还有些别的心思,只是他却只能静观其变。

  “袁爱卿详说。”夏王始终脸色如常,那威严似乎与生俱来一般,又似乎刻在了脸上,刻进了骨子里。

  “臣反对并不针对岳将军,也并不针对三院六部制。三院六部制是武侯当年提出新政革新的举措,臣是极力赞同的。只是眼下并不是时机。饶是武侯,当年也将此举措,放在了最后,因为即使是武侯,也没有把握。依微臣看,眼下并不是最佳时机,待日后夏国实力足以解决外患之时,方能考虑改革政体。眼下改,极易造成朝野臣民不安,势必会危及我夏国社稷。”袁宗道一番言论不无道理,这样的分析从表面来看,确实是从夏国大局出发,而且是求国家稳定,并无夹杂个人私利。这就让其中一些态度不坚定的朝臣心思沉重了几分。

  蒲毅仁微不可查的流露出一丝赞许之色。

  夏王依旧面色如常。

  岳无极的脸色就有一些阴沉。

  “哼——”人群中发出一声讽刺之声,众臣就见安乐侯瞪一眼袁宗道,一步迈出列道,“启禀王上。臣有话说。”袁宗道对此不以为意,似乎像没看见一般。

  “准——”夏王嘴中只吐出一个字来。

  “二十年前,若不是武侯殒命白虎关,恐怕我大夏国早就推行了三院六部制。怎会等到现在?尔等短视之辈,只为一己私利,不计国之荣辱。真是我夏国庙堂。”安乐侯一番言辞,咄咄逼人,字字诛心,有些朝臣不免对号入座,脸上就有些发烫。安乐侯依旧不依不饶,如果前半句是针对某些朝堂中蒲毅仁一党臣子,那后半句就是对夏王乃至王权的警钟,“王上——二十年来,先是武侯为国捐躯,后有革新派的有识之士遭到驱逐或者压制,如岳将军。又有被驱离庙堂者,如李阡陌。何以如此?只因这些人的存在让某些人感觉不自在了,感觉权利被限制了,碍了某些人的眼。王上——您看看,如今的朝堂,是怎样的局面。尚书台权利过于集中,相权过重,这是我大夏国祸根之所在。如若权力不被限制和监督,必将危及我大夏国之社稷根本。”

  安乐侯话音刚落,便在人群中引发一阵轰动。安乐侯扣的一顶帽子太大了,大到蒲毅仁无法承受,尽管这是秃子顶上的虱子——明摆着,但一旦说出来,那就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危机王权社稷。这顶帽子谁也顶不住,何况是夏王。夏王是谁?曾经在二十年前,挥手将上千请命权贵的夷灭三族,何况是他区区一个蒲毅仁?安乐侯此言一出,几乎是将蒲毅仁一党强行推到了墙角。不得不说。安乐侯此言够狠、够准,够毒辣。如果在此时,敢提出不同意见,那就等于触碰到了夏王的逆鳞。这是任何一个王者,都无法忍受的事。

  然而这种话,也只有安乐侯能说,也只有他敢说。谁让他与王上是同出一脉呢?

  袁宗道脸色一变,见蒲毅仁也微有难色,便及时低头保持了沉默。聂楚客与徐远哲见状,及时示意停止上奏,以防上了袁宗道的当。

  兵部尚书燕孤城一向沉默寡言,但朝中尽人皆知其与蒲毅仁有旧。今日,他依旧低头沉默不语,却微不可查的伸出一根手指。

  “启禀王上——”鲁直的声音响起,众臣的目光便被一齐他所吸引。京都府尹,位在三品,稍微靠后一些,鲁直说着便出列,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早就想往前走几步一般。

  “准——”夏王依旧面不改色道,当然对于安乐侯那一番话也不置可否。

  “臣禀报的是另一件事。”鲁直话音刚落,便有人投来一丝不解的目光,“微臣昨日晚间接报,有不法商人,伙同官军倒卖粮食五十万担于敌国......”

  此言一出,人群中一片哗然,人人脸上惊现出惊诧之色。

  “不法商人”,“官军”,“倒卖粮食”,“敌国”。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杀伤力之惊人,威力之大,足以在京都之中,让无数人头落地。鲁直这番话,虽未言明,但有心人,已经隐隐可以猜到一些。敌国?不言自明,眼下除了风国,还有哪一国是敌国?但这不法商人,官军,能是何人?倒卖粮食,还是五十万担,简直太惊人了。万十万担粮食,用夏国最大的车来拉,也需要足足五千车。

  这么多的粮食,足以养一个五六万人军团。

  这哪里是什么倒卖粮食?这是通敌卖国!

  夏王脸色微微一沉。

  岳无极心中一沉,坏了,李云逸只说调运粮食给白虎关,协助二殿下获得升格军团的军资实力。消息走露了,被鲁直和蒲毅仁利用了。竟然诬陷这是通敌卖国?!这简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岳无极心中无限懊悔,此时一旦被蒲毅仁借机夸大,别说白虎关此前努力前功尽弃,三院六部制也会被搁置。而对于自己一方而言,更是灭顶之灾:他太了解蒲毅仁的手段,赶尽杀绝,不留后患是蒲毅仁的行事准则和座右铭。

  “微臣连夜审讯了抓捕的几个不法之徒。供述‘粮食来自陇西河西二郡,总共五十万担,要运往白虎关。’”鲁直生怕别人听不到,故意提高了几个音调。

  “莫非与白虎守军有关?”夏王淡淡的问道。

  “据微臣掌握证据与线索表明,此事恐怕与白虎关守将有关。”鲁直继续道。

  一众臣僚竖起耳朵,睁大了双眼,只希望置身事外,唯恐惹祸上身。

  “证据何在?”夏王恢复如常,淡淡道。

  鲁直从袖中掏出一物,夏王身旁侍立的老太监也就是冯公公走下台阶接了鲁直手中之物,是一封书信。有心人自然看到了,书信上赫然几个字:李云逸亲启,落款是秦良哲。人群中就有低声交换着信息,显然,这个叫李云逸的年轻人要倒霉了,几日前刚刚受封的奇才,转眼间,就要人头落地了。人生际遇无常,着实难测。就有人摇头叹息不易。

  夏王接了信,脸色大变,拆开看了片刻,冯公公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夏王神色冷峻,目光中两道寒光毕现,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冯公公便抑扬顿挫道:“宣旨:立即捉拿李云逸来朝。”

  岳无极脸色一沉,便低头沉默不语,迅疾思索起应对之策。

  蒲毅仁微微回头以赞许的目光扫了一眼鲁直,鲁直面露得意之色。

  李云逸正在宫门静室悠闲地喝着茶水,暗自忖度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怎么还未有任何动静,恐怕今日是白来一场,心中想着,若再有半个时辰也该散朝了。

  正暗自想着,忽见一队顶盔掼甲、身材健壮的羽林卫冲进门来,不由分说,便要押李云逸走。李云逸见了,轻笑一声:“到底是来了——”也不反抗,便跟着走出门去。领队之人见状,倒有些蒙了,若是平时,当事人多半捶胸顿足,大喊冤枉。看这李云逸,却是泰然自若,悠闲自得的模样,似乎自己一行人不是来捉拿他,而是请他去赴宴一般。

  反正把人带去就是了,便随着去了。

  李云逸进得朝堂,向上一拜。立在正中,便不再言语,只用一双淡淡而又清澈的眼神望着上面的夏王。

  众朝臣见状,面面相觑,心想这李云逸生得相貌还不错,怎么看也是个翩翩君子,怎么看此刻行事像个傻子一样?难道是吓傻了不成?

  “大胆李云逸。”鲁直厉声道,“王上面前,安敢不跪?你可知罪?”

  李云逸侧头,望着鲁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鲁直,直看的鲁直头皮发麻。

  “大胆反贼。如此嚣张。”鲁直被李云逸盯得浑身不再在,对着夏王道,“奏请陛下,此贼不除,夏国不宁。”

  “你是李云逸?”夏王眯着眼,饶有兴致的望着李云逸道,“见寡人何以不跪?”

  “启禀王上。微臣正是枢密院少卿李云逸。”李云逸故意自报官职,似乎有意提醒鲁直一般,说着李云逸微一躬身,以示尊敬,却仍未跪下,“若为表尊敬,微臣愿跪。但鲁大人污蔑微臣反贼,微臣不服。跪下有认罪之嫌。因此微臣不敢跪。”

  “爱卿此言倒是新颖。”夏王脸色微微舒展,一扬手中信,“鲁爱卿呈给寡人一封你与风国秦良哲的信,信中约定你们近日要在白虎关外某地做一笔交易。可有此事?”

  朝臣中有看到信封字样的,听到此言,仍是一脸惊恐之色,齐齐看向李云逸,看他如何回答。

  “确有此事。”李云逸淡淡道。

  “啊——”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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