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沉睡和对策

龙宫当中的剑意还未完全散去，无上剑和太初镇辰剑意的余威犹在，将此间天地化作了一片剑域。

“这……便是龙宫至境？”空相等人踏足其中之时，纷纷喟叹。

“龙族沉寂之后，无数人深入灵海，企图寻到关于此地的蛛丝马迹，却无一例外无功而返……”

“是啊，谁成想，今日老僧竟然还能一窥龙宫尊荣，一睹上古秘境的面目。”

天地间有气息鼓荡，被敖烬修复了的龙宫，此刻的威势早已经今非昔比。

在九位高僧身上，有佛光显化，如此才能令他们挡得住这恐怖的气势。

毕竟，这是上古时候龙族栖息之所，人族非绝顶大能不可受邀入内。

而七地八地的禅宗寺僧，也许在当下可称再无敌手，但放在上古看去，他们这个境界的人虽然不能说多如过江之鲫，也绝非罕见。

空相一抬头便看到了浮在空中的方然。

“方施主他……”

小嗷龙爪在一侧墙头上挠过，留下道道白痕

他不无愤恨地说道：“敖烬死前将自己整个化作了魔气，裹住了娘亲，然后娘亲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我等……可能近前一观？”空相问道。

小嗷点点头，挥散了漫天肆虐的剑意，空出来一条窄窄的通路。

九位高僧围着方然站定，催动佛家秘法，金光连成一片，将方然裹挟在内。

然而佛家金光在触碰到敖烬留下来的金色龙气之时，却被狠狠弹开。

空相大惊：“怎么会是如此精纯的龙气？！不是说，方施主是被魔气侵蚀的吗？”

空念边思考边猜测：“想来是敖烬临死反扑，以龙气化囚牢，内拘魔气，使之不至逸散，外阻一切可针对魔气之力，彻底断绝有人救治方施主的尝试……”

“如此……歹毒？”老僧玄和低沉叹了一声。

小嗷用爪子撕扯了一下裹挟着方然的龙气，有金石摩擦之音，但是却没见到留下来半点痕迹。

“嗷也是龙皇！为啥破不开这道龙气！”

戾啸一声，天地变色，剑意再起。

空相赶忙道：“传闻敖烬昔日曾在天境九步，封镇万年元气大伤，也依旧有起码八步的境界。这道龙气怕是被他凝炼了数万载，根基底蕴不可谓不深厚……嗷……敖施主……龙皇切莫动怒。”

小嗷咬牙切齿，又是一通胡抓乱闹，结果除了将层云搅得更加稀碎以外，也再别无效果。

“那我就看着娘亲这么睡着？！

“龙气有什么天敌没有？！”

小嗷这句问话让空相等人面露苦涩。

“上古时或许有，但现在……”

几位高僧面面相觑，不露声色地叹一口气。

真龙何等存在，上古时即便是有什么力量可称龙气天敌，也只能说是那些大物的道韵了。

如今哪里还能找到可以敌得过敖烬这等层次的大物？

十八连星域早已不复当年。

小嗷眼睛猛然一亮：“那魔气呢？魔气可以侵蚀天道，是不是也可以侵蚀这道龙气囚牢？”

嘭！

一声巨响炸开。

一袭华贵宫装出现在小嗷脑顶，那巨响便是龙母敖澜一巴掌拍出来的。

“胡闹！”

她语气当中带着一丝冷意。

打魔气的主意，何止是与虎谋皮？这天地间除了方然，哪还能找到第二个人，可以在保持灵台清明的前提下，驭使魔气如臂使指？

小嗷眼泪汪汪：“母后……”

空相等人听到当世龙皇“母后”这一句称呼，纷纷合十躬身行礼：“贫僧见过龙母。”

“龙母？”敖澜人形的眼中黯淡了瞬间，“世间再无龙母，叫我敖澜就可以。”

“敖澜施主。”九位高僧从善如流。

敖澜点头，踩在小嗷头顶，跺了跺脚，让大头伏低，直到她可以平视方然的脸。

空相试探着问：“敖澜施主……也毫无办法？”

敖澜道：“和尚难道看不出来，我也只是一缕残魂，勉强才凝聚回来一星半点的修为？”

空相望向敖澜，了然点了点头——先前他并无窥探之意，所以看到敖澜的时候，虽然没有察觉到任何生灵气息，却也未做他想。

如今被敖澜点破，众僧便明白过来，那不是她隐藏气息的本事超绝，而是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气息。

敖澜接着说：“若我全盛之时，未尝不可一试。但现在……”

现在的她，哪怕想以命换命，也是力有不逮。

这个时候，小嗷的脑袋偏了偏，敖澜调整了一下脚步，又重重地踩了一脚那大头。

小嗷委屈道：“有人在敲门嘛……”

先前火尊者等人在封镇石洞之外厮杀，杀到感应到方然归来之后不久，由九位高僧所掀起的佛光便熔蚀掉了所有被道心种魔的修道者。

那些被魔气侵蚀而魔化的，若是程度不深，也好歹能够留半条性命，只是一身修为尽废，只怕后半生之能做一个寻常人了。

火尊者和方然有神魂血誓相连，方然出事，他也感觉到了那种几乎撕裂神魂一般的剧痛。

好在天心禅子就在他身侧，迟鸿羽也已经从灵海当中归来，一者以自身佛国护持，一者以金翅大鹏鸟天境之息灌顶，这才令得火尊者能撑过来。

刚一恢复清明，火尊者便立刻催动辅首龙叩！

入龙宫！

“主事！”

撕心裂肺！

然后他看到环在方然身侧的九位僧人，尴尬地抹了一把脑袋，接着一阵狂奔来到方然身侧。

云兮等人随他一道，围拢过来，全是面露担忧之色。

笙笙抱了抱手中剑，亦步亦趋跟着云兮，露出半个脑袋。

“主事这是怎么了？”火尊者急急问。

小嗷将方然的情况简略说明，末了补了一句：“快想，想想有什么法子能破掉这龙气的！”

火尊者挠了挠稀疏的头发，整张脸抽成一团。

“想……老火在想……这……这……主事不是本身就身承龙气，就不能自己吞噬了敖烬的龙气吗？”

问完他就抽了自己一耳光。

要是能，方然早就这么干了，也不至于到现在沉睡不醒。

敖澜轻声道：“敖烬的魔气太多了，而且怕是还有什么东西在牵引魔气，否则也不至于如此被动。我总感觉有些头绪，但是……”

众人显出来疑惑之色，这个时候迟鸿羽猛然间想起来什么，惊呼出声：“是天魔幻莲子！”

方然拿到这颗莲子之后，抽空和他提过一句。

当时方然还问，为何迟家小辈手里头会有这种本属域外邪魔的邪异之物？

迟鸿羽和迟远岱“兄弟相亲”的那会，他也问过自己愚蠢的弟弟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也是并不知其所以然。

他打了个寒噤，不由得想到，若迟静琴得到这颗天魔幻莲子的过程，本身就是某种设计安排呢？

敖烬行将破关，苍疏和小须弥山几乎可以说近在咫尺。

他破关之后，顺着自己的感应走一遭苍疏，正好可以将这颗莲子纳入囊中。

方然的出现是一个波折，最终天魔幻莲子虽然未到敖烬手中，但其实也没差别！

敖澜了然。

小嗷面带不善。

迟鸿羽见状帮忙解释道：“迟家也不过是一把被人利用的刀而已，哪有本事策划出来这么玄乎的事情……”

此事已非人力所能及。

云兮道：“剑冢剑山上的剑意，倒是有可能对龙气造成一些伤害……”

场间一时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云兮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轻声道：“我回一趟剑冢，攀一遭剑山。”

立在小嗷脑袋上的敖澜微微蹙眉：“你现在的境界，似乎并不足以应付剑山上的剑意？”

云兮嘴角微勾，轻纱如雪。

“不试试怎么知道？”

小嗷可怜兮兮地用尾巴蹭了蹭云兮的裙角，然后狠了狠心，刺破了自己的龙爪，从里头逼出一滴赤金色的龙血，送到云兮面前。

这滴血当中不仅仅饱含着他的一丝龙气，更是因着他与方然朝夕相处的缘故，沾染了太初镇辰剑意在其中。

云兮慎重地接过这滴龙血，冲着小嗷和敖澜点点头，拉过笙笙，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沉睡着的方然，一步跨出龙宫，毫不拖泥带水。

巫翳目送云兮带着笙笙离开，也道：“巫境里面似乎也有类似的手段，不过我还得找巫爷爷问一问。”

眼看小嗷又要出血，她摆了摆手：“不用不用，你的血用不着，巫家现在用的都是骨头……”

小嗷面色惨白。

她轻笑一声：“逗你的。”

便也蹦蹦跳跳地踏出龙宫，唤来巫祷骨台，冲入灵海。

火尊者低着头，想了半天，说：“要不先送主事回荒辰谷？那里有大局镇压，应当可以约束住魔气，不至于恶化。”

敖澜道：“也好。洪范九畴大局应当比龙宫更加稳妥，毕竟那处大局是方然所布，与他心念相合，说不定可以沟通他沉睡的神念，帮他取得一丝灵台清明。”

九位禅宗寺僧双掌合十，空相说道：“禅宗亦会让僧众留意，看何处可以寻得对方施主复苏有用之物。”

敖澜道：“有劳。”

空相又道：“天心，你暂时留在方施主身边，若有什么变故，也可及时照拂一二。”

天心禅子合掌躬身：“善。”

殿门再开，九位大师沿着原路回到小须弥山中。

到山腹之内的时候，空相回头望了一眼门扉之中，无声叹了一口气。

他对身侧八位同门道：“如此看来，域外天魔以及天魔苏妲己的活动，怕是很快就要肆虐。方施主镇杀了天魔敖烬，等若是为十八连星域赢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玄和师祖，还请师祖叫醒后山苦修的诸先贤，领僧众入灵海，探查有无域外邪魔的踪迹。

“空闻师弟，请率戒律院弟子入星辰，务求找出来有什么宗门与域外邪魔沆瀣一气，叛我人族。

“小须弥山外百余艘战舟，鸿羽尽皆留了可以问话之人。特殊时行特殊事，空念师弟，请以无上佛法灌顶，令他们供述所作所为，以供空闻师弟参考。

“另外空念师弟，哭魂院要借用你的木鱼一用。方施主暂时无法成行，还得烦你遣弟子去一趟。顺便帮方施主摘取几朵奈何花来

“空果师弟，你我二人将方施主所布之阵推演至小须弥山护山大阵，若有必要，我辈无非与天魔玉石俱焚。”

“善。”“是。”“尊法旨。”……

还在龙宫里头的迟鸿羽揉了揉脸，情绪很是低落。

“方兄弟啊，还没请你吃红烧肘子呢，你这就……”

小嗷怒目而向，恶狠狠道：“怎么说话呢？！”

迟鸿羽赶快改口：“我意思是说，等方兄弟醒来，我请他吃个够！”

小嗷喷了口鼻息，哼了一声没搭腔。

迟鸿羽又道：“听闻荒辰也是商会，且其中好手也是不少。迟家正要有几条商路顾不过来，若是嗷老板不嫌弃，不如替方兄弟接下来，也算是迟某一点心意。”

小嗷刚想说话，就感觉到脑袋上又被重重踩了一脚。

敖澜道：“迟家的几条商路，怕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所在吧？”

迟鸿羽笑了笑：“丹药、兵器、最关键的是每一条商路都通向不同的凡俗国度。”

敖澜顺着他意思道：“如此一来，荒辰众人脱罪籍，也算是有了重回世俗的第一个台阶。”

迟鸿羽拍拍肚子：“要不怎么能说是迟某的一点心意呢？”

敖澜点了点头，头上钗饰叮叮当当。

“也好，不过兹事体大，迟怀归还在渊默，商会的大总管会和他商谈细节。”

迟鸿羽哈哈一笑：“怀归那小子倒是没白去渊默履任一遭。”

……

荒辰谷，议事厅。

影若烟伸了个拦腰，腰身拉得极长，丘峦耸得极险。

商会药师莲青衣拿过来用温热清水浸透的手巾，递给影若烟，看着她边胡乱擦脸，边絮絮叨叨。

“你这样可不行，方然不是说了让你把事情分出去嘛，结果你分是分出去了，卓末他们处理完了你再亲自过一遍手，这不是和没分出去没有什么两样吗？”

影若烟掐了掐眉心，把手巾丢回给莲青衣。

“嗯……还是小商会的时候，处理这些杂事处理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方然这回回来，估计就可以凑齐复活晴雨的材料了。商会繁盛一些，总好给她姐弟俩一个交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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