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成丹

“据说方然被暗天君大人引入玄门时，境界只是武极，但是倍受青睐，被授予了黄级的腰牌。第一次开炉炼丹，于炸炉边缘力挽狂澜，那时候光天君暗天君两位大人皆在场观看，感叹方然天赋非常。极品通窍丹不输药师谷，数目不多，但是品质稳定，被许多族中子嗣后代经脉资质不佳之人奉为圣品。”

这名年长一些的丹师名字叫做舒尊，边说边叹，言语之中掺三分感怀后生可畏，捻须看看自己刚才炼制成功的上品固元丹，顿时觉得也不过如此。上品极品差之一字，实则品质有千里之别，至于能够卖出来的价码更是翻着番的往上抬。上品丹药尚且一丹可求，极品丹药却是有价无市，若是有某位丹师有能够稳定炼制极品丹药的本事，即便如同方然这样年纪尚轻，也足以让舒尊这样的老人家们恭敬称一声先生。

武之一道强者为尊，丹之一道自然是看成丹品质论身份地位。

“舒老哥，方然先生第一次在殿内展露丹道修为的时候，你在场？”

舒尊遗憾摇头：“不在。可惜了，没能一睹他力挽狂澜的风姿。骆岱先生在，我也是后来听他讲述，才知道咱们玄门庚午分殿里面出了这么一个天资卓绝之人。可惜方然先生一贯低调，寂寂无名，除了在宸罡浮陆公开拍卖过一次丹药以外，其余的时候……该都是醉心于修行，琢磨丹道。也许这便是他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的缘故吧……”

伍文华手里捧着一只素身白瓷瓶，瓶子里面便是这一次他炼制出来的三颗上品通窍丹，足够让他的儿子经脉扩展到足以承受道初境界道韵的数目，于绝望中觅得一线转机。

“方然先生慷慨。他明明可以不用管我是否丹成，却还是出言提醒。丹成上品，方然先生居功至伟，这……伍某不敢独占这一炉丹药，等到先生从甲一室出来之后，我得拿出……拿出两颗作为酬谢才好……”

舒尊笑道：“哈哈哈哈，伍老弟，方然先生可以炼制极品通窍丹，可还会稀罕你那两颗上品丹药？”

“但……总不能就这么拿了好处却没有任何表示？无论是修道还是炼丹，敝帚自珍的人远多过于愿意分享经验拉人一把的人。火减三成，药材继续灼烧五息，这是丹方里面提都没提过的东西，方然先生短短一句话，顶我自己摸索半个多月。若不是有他提醒，我怕是还要在这上面耽搁不少时间，浪费不少材料。先生高义，他不稀罕我的丹药，伍某却不能不承他的情。”

舒尊叹了一口气，道：“伍老弟你就是太过实诚，处处论情讲义，才会境界修为如此之慢。话说回来，沦落到咱们庚午分殿的人，谁又不是呢？呵呵，说着好听，实则其中酸甜苦辣只有自己知道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朱旗缓缓开口：“诸位，这回方然兄弟用甲一丹室，会是炼制什么丹药呢？”

舒尊沉思了一会，最终摇了摇头，语带疑惑：“这我就不知道了。甲一丹室地火最盛，同时也最难控制，炼制的丹药应该都是药性霸烈常人难以承受的种类。这样的丹药倒是不少，但我委实是猜不出来方然先生具体是要炼制哪一种。也许只是丹道修行偶有所得？”

“左右无事，反正我等也已经炼完了手头的丹药，不如等一等，看看方然先生成丹为何？”

陆陆续续有其他丹室的丹师完成炼制，纷纷走出来，看到舒尊一群人正在谈笑风生，也加入进来议论几句——

高境界的丹师自然有人供奉，更有自己的丹炉甚至宗门，可他们这群需要借用庚午分殿丹炉的丹师们，说起来倒是更加类似于散修，聚集起来交流几句心得，彼此能有个促进也是难得。即便不是成功的经验，但是失败的缘由经众人一起反思，下回自己炼丹的时候能避免自然最好不过。

早听说方然丹道非凡，奈何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这回撞见了，不领略一下风姿哪里对得起自己？各个丹室虽然彼此封闭，从外面看不到里面，可通过地脉地火的波动也可窥甲一丹室当中的进程一斑。甬道琉璃砖地面之下，精纯火脉分入各丹室之内，所有地火上游，起于甲一。

舒尊年纪最长，一众丹师之中丹道修为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他双目猛然圆睁，道一句：“开始了！”

地火骤然翻腾，如同一条火河的地脉色泽陡然黯淡了几分，这表明地火热力之中大半都被人引去，如今庚午分殿丹室之内只有甲一被占用，不是方然引动的地火又能是谁？

“一气引了这么多地火……方然先生能够控制得了？他先前境界只是武极，现在充其量也不过是道初，这火……怕是早就已经过了道初境神念强度可以统御的数目了吧？”

伍文华不确定地道：“道初？感觉上……不太像啊。我也是道初，但是刚才看方然先生背影入甲一丹室之时，巍峨厚重，威势自生，隐隐让我都觉得畏惧。我年轻的时候也是游侠儿出身，这种不可与之匹敌的感觉做不得假。怕是……”

“……怕是方然先生已是承意大能？他加入玄门的时候可才武极，修为哪有这么快提升？”

伍文华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能够炼制出来极品通窍丹，也许……也有其他的丹药来助他夯实基础？基础扎实了，破境该是会更容易的吧？”

说话间地火再黯。甬道之内本有明珠照亮，地火火光自琉璃砖之下透出，更照耀得甬道之内如同白昼一般。但此刻地火骤然黯淡下去，连带着整条甬道都一并黯淡了几分，在场的都是有修为在身之人，这种变化逃不出他们的眼睛。

丹师朱旗沉声道：“这地火的数目……真的已经到了非承意不可全盘驾驭的地步。只是要用这种烈度的地火，他究竟要炼制什么样的丹药？或者不如说，黄级成员所能获得的丹方里面，有哪样是需要用这么强烈的地火来逼出药力的吗？”

舒尊回忆了一下，否定道：“我印象里面没有。也许今天就可以大开眼界了？”

地火明灭无序，以甬道之内静候着的诸位丹师的眼界，竟是完全看不懂这明灭之间的奥秘。丹方里面从来都只记载需要什么丹药以及炼制分为哪几步，至于每一步药材需要怎么添加，添加了之后用什么样的火候来萃取药性，这些都需要丹师在不断的修行当中自己摸索，总结出来一套行之有效的法子。丹师修炼一生，这些法子便是自己压箱底的工夫。

眼下这地火明灭不定，复杂程度甚至已经超过了这些丹师炼制的最复杂的丹药的手法。药师谷内有老丹师言传身教，若是从这里走出来的丹师，有这等控制力也还算能够让人接受。可方然是暗天君引进玄门的，哪有药师谷的背景？他也能有如此精妙的控制力，无论是在炼制什么丹药，更无论最终他是否炼制成功，也足够令外面这些丹师甘拜下风。

地火亮度和温度毫无章法地变动了半个时辰，然后才缓缓恢复正常，舒尊不确定地道：“没有炸炉，这是……丹成了？可是没有任何迹象啊……莫非只是下品或是中品的丹药？”

伍文华道：“下品中品又如何，我猜方然先生的这一炉丹药是他第一次尝试炼制，能够保证丹成，就已经值得钦佩。唉，我何时才能有方然先生这种丹道修为，如此复杂的地火控制也依旧得心应手……”

舒尊打趣道：“不如伍老弟拜方然为师？”

伍文华自嘲地一笑：“哈哈哈，不敢想。伍某何德何能能入方然先生法眼？能得他一句话指点就已经受用无穷，不敢再有贪念啊！”

地火再动。

朱旗惊道：“这么复杂的地火驾驭，刚结束不到一盏茶，怎么就又开始了？丹师两炉丹药之间不休息恢复神魂，这么连续炼制，轻则成功率大打折扣乃至半途直接炸炉，重则神魂受损也不是没有可能！”

地火一动再动，明灭之间依旧是毫无章法，舒尊目力和记性极强，看出来这一回的地火明灭和上一回有七八成相似，细节隐约有所不同。

无论方然上一次丹成到什么品质，只看这地火的变化，怕不是他一次炼制之后又有所悟？地火的变动果决，说明在方然看来，这种调整只会使成丹的品质更高。

“方然先生丹道造诣果然惊世骇俗，舒某越发期待看到最终这一炉丹药成丹品质究竟如何了……”

方然在丹室之内一连逗留了一天一夜，一炉一炉炼制下来，有时候停下来稍作休整，有时候索性接连不断开炉再收丹。地火便时而平缓下来，时而奔腾不歇，时而光华如常，时而黯淡如晦。丹室之外逗留守候的丹师们就这么静立了一天一夜。只从方然引动地火的规律当中，便有几人颇有所得，定立原地闭目冥想，或是激动到难以自持跃跃欲试，只待方然功成出丹室之后，他们便要尝试一二自己的所得。

地火陡然剧变两次，甲一丹室之内隐有洪钟大吕轰鸣响起，伴随着这钟鸣之声，地火甚至一度近乎熄灭。这一道地脉之内所有的热力，在一瞬间尽数被甲一丹室之内的那座丹炉吞噬至几乎殆尽。究竟是什么样的丹药需要如此多的地脉火力来镇压药性？

舒尊悚然回头：“难不成这一天一夜下来，方然先生这一炉……成丹极品？”

除他以外的众人一阵恍惚。极品丹药啊，哪一颗极品丹药的产出不是巨量经验加上足够的运气相辅相成而来？地火异动至此，这一群丹师们再看不出来方然所炼制的丹药非同凡响，那他们就算是白在丹道一途浸淫这么些年岁了。虽然没有药师谷的那种传承和条件，但终究是能够加入玄门的人，该有的见识俱是不缺。

一天一夜的尝试就换来一颗极品丹药，对于寿长的修道者而言，这几乎就相当于眨眼之间了。这种天资怕是连妖孽二字都要显得失了颜色。

一天一夜之后，甲一丹室的大门缓缓打开，丹室大门虽是整块巨石雕琢而成，移动的时候却悄无声息，门后散出来的馨香云气直透人神魂。丹成之时若非极品，神华难以尽数内敛，便难免会有药力外泄。寻常丹药药力外泄，充其量也只是有一些香气扑鼻，但眼下大门之后可是直接流云泻地，不宽也不窄的甬道之间恍若仙境。

只药力外泄便有这等气象，这丹药究竟有何等神异？

流云氤氲之间方然缓步走出，他看起来虽然带了些疲惫之色，但是双目光彩夺目，比嵌在甬道两侧墙壁上的明珠更要璀璨几分。

惋惜地看了一眼环绕在脚下的这片云气，方然喃喃自语道：“可惜了，浪费了这么多药力。丹方推演没问题，可惜药材里面有几味品质良莠不齐，白白浪费了丹成极品的机会。不知道能不能退一部分款回来？品质不过关，是怎么摆上货架的……”

他抬头看到外面挤着的这些丹师，丹师们盯着一地流云，一言不发，方然打破沉默道：“抱歉抱歉，用火的时候过了一些，取走了太多热力，耽误诸位炼丹了。”

舒尊首先反应过来，客客气气道：“哪里的话，先生引地脉的这手段对我等颇有些启发，哪里来的耽误炼丹？倒是看看先生炼丹来的更有裨益。”

伍文华手捧素身瓷瓶长揖及地：“多谢先生赐教，文华没齿难忘。一炉丹药成三颗上品，文华愿献两颗以表谢意。”

朱旗心直口快，没压住好奇心，直接问道：“不知道方然先生这一天一夜炼制的，是什么丹药？”

“三炉返魂丹，四炉枕黄粱丹。”方然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有上品有极品，我不太懂行情，这两种丹药，上品品质的，要多少荣耀或是灵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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