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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五十二章谜底揭晓


管家给姜栖的解释略过了所有与真相相关的部分,他只是向姜栖点明了这回天灾与传说中那次灾祸的相似性,最后,像一个劝孩子回家的老父亲那样,问姜栖和茶茶要不要先回隐谷。

        这样,会安稳很多。

        “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不过既然如此,那就说明后续还会有别的灾祸发生。我会带着茶茶往隐谷的方向回去,不过就不御剑了,我们一路过去,兴许还可以救下一些百姓。”管家见她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多横加干涉,只是叮嘱她们要注意自身安危,即使是救人,也不能以身犯险。

        见姜栖和茶茶连连点头,管家这才勉强安下心来切断飞鸿仪的联系。

        但握着飞鸿仪,他又想到了姜夜好不容易脱身,来与他相见时说的话。

        据元灵尊者邱晚所说,楚渊是神女救世时留下的两星砂化人,是最适合进入献身大阵的人,而他本人在听过这个缘由过后,也决心以身祭阵。

        管家听见这话时,是有些生气的。

        他明白楚渊为了让剧情顺利进行,不能和姜夜一起逃出来,玄门狱的情形也不允许他逃出来。

        但是为什么,作决定之前,没有丝毫考虑到他的心情?

        然而接下来姜夜传达的话,又将管家的怒火击碎。

        “他还说,他与你是一定会再次相见的。如果这一次身陨,他希望你能好好看着他,能好好记住他,能不要再遗忘他。”

        不要“再”遗忘他。

        这个“再”字就像是一个信号,提醒了管家一些事情。

        他的推测是否真的是正确的?楚渊就是自己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他们早已在此前的某一个世界相遇,只是自己一直在反复地遗忘他?

        他是不是用记忆与指令交换了这不断循环的漫长生命来等待楚渊,结果,没有了记忆,他的愿望始终无法达成。最终,实现愿望的旅途变成了循环的苦役。

        管家忽然有些不敢细想,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背后意味着的是什么。

        意味着他在反复将楚渊遗忘,遗忘他的存在,遗忘他们相识之后发生的故事,然后,在他们再一次相遇时,用看待陌生人的,礼貌疏离的眼神,静静地凝视楚渊。

        楚渊会以始终如一的温柔表情看着他,用那张转换了千百张不同模样的面孔笑着对他说:“你好,初次见面,我叫楚渊。”

        他会有多痛苦?

        为什么楚渊在管家救下他之后不久,就说出“哥哥是我的道”这样的话?因为他早已与管家认识了无数次,曾经有过许多段管家遗忘的故事。

        而为什么楚渊拒绝提及在他自己视角里面,那些被管家遗忘的故事?因为他不想用自己所承受的痛苦来绑架一无所知的管家。

        管家几乎是此刻就想去质问指令,那个性格恶劣的旁观者,在看见这样的戏码时,是不是兴奋极了?

        姜夜很快便发现了管家的不对劲,面对这种情况,他实际上也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管家,否则他当初也不会为了避免与妹妹道别,而直接离开。但他始终牢牢地记得当时楚渊脸上笃定的神情,那个少年说,即使让他去,他和管家也能有以后,而其他人未必。

        “先生,你们还能再相见的。”姜夜带着些叹音说出这句话。

        “嗯,我知道……”只是发觉了一些之前忽略的事情,一时抽离不开。

        管家定了定心神,转而和他聊起了大阵的事。

        根据原小说中的情节安排,并不是只有墨流暄一个人对抗袁西澈,收获满身荣光,其他门派的那些大能们在发觉事情不对之后,也加入了与天灾、妖魔对抗,挽救黎民百姓,阻止袁西澈发动大阵的队伍中来。

        但在这个世界线,墨流暄提前知道了袁西澈要发动大阵这件事,提前开始了准备,又担心打草惊蛇,因而并没有将这事告诉给出了他们几人之外的其他人。

        现在,天象异变,即使他们不说,这些人类之中的佼佼者自己也便猜出了十之八九。

        更何况,楚渊这样一个门派冉冉的新星失踪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是管家有意遮掩,也没办法不让齐入月他们起疑。

        “所以我们要将此事告知这些长辈吗?再过段时间,他们兴许就会发现神女峰试炼和这天象突变之间的联系。我听流暄说,近几天,玄元剑宗已经纠集了一部分弟子下山救灾了。”

        “隐谷也是,我觉得顺其自然即可,不必特意和他们说明,反倒显得奇怪。我们只需要尽可能地做好准备,在袁西澈认为自己即将完成大阵,最为松懈之时,你和流暄就得过去更改他的阵法,还必须不让他发现。等到他带楚渊登上神女峰,启动大阵——”

        “那这一切,就终于可以结束了。”

        再次回到这间房间的时候,楚渊对时间的概念已经有些模糊了。

        他只能隐约推算,姜夜走的时候是大概是一月。而后,这些氐人们三天换一次班,巡逻的咸鱼换了大概六十次。

        半年了。

        袁西澈硬生生把他关了一年之久。

        楚渊被拎出玄门狱时,眼见门外是瓢泼不停的倾盆大雨,那雨丝又急又密,打在人身上,竟然是宛如尖刀割肉一般的剧烈刺痛。袁西澈似乎并没有打算金贵地对待这副即将承载夷醉灵魂的身躯,只是把脱力的他扛在肩头。等楚渊视线重新聚焦起来的时候,已经重新回到了那熟悉又陌生的寝间。

        “仙君,你打算做什么?”楚渊斜着眼,一脸戏谑着明知故问。

        他的双手被两副从锁链上拆下的鳞骨棘锁了个结结实实,此时手背在背后,动弹不得,相比起状态极好,可以说是全副武装的袁西澈,他几乎算是任人宰割。

        但是,楚渊这近一年被囚禁的生活里,干的最熟练的事,便是顶着这张虽与夷醉不同,却又实打实算是他的脸的面孔,让袁西澈破防。

        袁西澈不是傻子,这样下来次数多了,也知道楚渊打的是什么主意。他时常想将楚渊那些听起来便不怀好意的话引忽略过去,可是当他看见这人眉尾那颗与夷醉完全一致的红痣时,却又忍不住回应,属实是有些犯贱。

        果然,楚渊眼神一凛。他发现袁西澈原本想背过身去,挪开目光,但是一旦看见那颗红痣,他就像被下了什么蛊似的。

        “我想让他回来。”他说。

        嗯,意料之中,中规中矩的答案。

        “仙君很思念夷醉吧。过了这么久,你还记得他曾经长什么模样吗?”还是说,只是对那颗痣有不正常的贪恋呢?

        “记得。”

        当然记得。

        他松解开了楚渊手上的鳞骨棘,被那可以改变松紧的手铐禁锢了将近一年,楚渊的手腕上已经有了一圈深深的痕迹。过后,袁西澈骤然掏出一串银色的铃铛,楚渊看见的时候,觉得有些晃眼。

        和夷醉的记忆对比过之后,他发现,那是上一世,袁西澈解下夷醉鳞骨棘时,作为替代,系在夷醉脚踝上的铃铛。

        他的脚踝处也有一颗红痣,与铃铛靠拢,与眉尾那颗痣隔而相望。两星砂,故而,有两颗痣。

        楚渊有些警觉,因为在夷醉的记忆里,这串铃铛上也被袁西澈附上了咒术。那是个莫离莫弃的约定,而他首先毁约,独自奔向黄泉。

        袁西澈竟然将这铃铛带回来了。

        “仙君的意思是,要我带上这铃铛吗?”楚渊循循试探着袁西澈的态度,既然对方已经将他从玄门狱中带了出来,此刻外界所遭受的灾难也愈发严重,那么,距离他发动大阵的时间一定已经不远了。

        袁西澈却没有立刻回答楚渊,他沉默了一会,有些讷讷地问:“如果你是他,带上这链子之后,就不能再与我分开了。你会答应我吗?”

        他在用自己破碎的心魂与价值观念,来尝试探寻,如果夷醉以所向往的方式成长起来,他还会不会接受自己泥沼里疯狂蔓生出的爱意。

        “不。”

        楚渊说出答案的时候,看向袁西澈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分怜悯。并不是他想故意刁难袁西澈,相反,他正是给出了自己作为一个正常人,能够给袁西澈的,他所期盼的答案。

        但想到这里,楚渊又想起自己。

        实际上,他和袁西澈,又有什么分别呢?

        袁西澈捻着银链的手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他好像在压抑一些来自身体内部的,汹涌澎湃而出的悲伤。

        他困进去了。楚渊想。

        有的东西,是不能事所两全的。

        能够接受袁西澈泥沼里爱的夷醉,势必是在那样的悲痛与扭曲里停止生长的钩吻花,他阴暗,自卑,带毒,能与面前这个看起来光鲜亮丽无比,内里却已经腐烂的人真正共情。可是,他内心里对那些阳光里生长起来的人与情感的向往,势必会摧毁他,让他离开他。

        而倘若夷醉遇上了好人,有人教他,人应该如何生存,应该如何被爱,应该如何爱别人。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甘愿与袁西澈一同走进黑夜呢?

        袁西澈想不明白这一点。

        他停止考虑了。这一切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突然握紧拳头,再松开时,那串银铃已经碾作了细粉。

        看在楚渊眼里,这就是那种最终boss决定发疯时的前兆。

        他抬起头来,眼神毫不畏惧地看着袁西澈。

        “我会让他回来的。”袁西澈的眼里已经没有了金色的光,但神情,却已经恢复了日常作为仙君时的那种高高在上。

        那就且看,谁能够得偿所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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