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郑华泽？”

        林尚天大为震惊，反应过来疑惑地问：“他不是退圈当老师了吗？”

        “请他回来，只要他肯负责导演，演员方面我和老朋友们打声招呼，资金我会找投资方筹集。”

        “怎么非得找他，他能靠谱？”

        “谁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比起其他导演，郑华泽能用刁钻的角度去诠释人物，本身就是一种本事，他拍摄的光影手法极具个人色彩，跟蒋久年正好相反，不会强迫演员更改演戏方式，而是用自己的手段对人物进行微妙扭转。”

        “他是一名真正的好导演。”秦书感慨，“可惜，这个圈子对他不太友好。”

        郑华泽拍出来的电影质量参差不齐，接连三次票房亏损后，找他合作的人越来越少，他又非精品不拍，挑剔的结局就是他自动被筛出导演圈，一蹶不振下回了老家当起了教书匠。

        不是表演方面的老师，而是真的普通中学老师。

        秦书研究过那三部电影。

        其中有一部是郑华泽在投资方的要求下，不得已改变叙事风格，掺杂喜剧色彩。电影讲述的故事很饱满，虽说不会让人捧腹大笑，但心情也能轻松愉悦起来。

        可最终呈现的结果并不理想。

        她看过好几遍，最后断定问题出在主演身上。

        原著的悲剧内核是郑华泽忍不住放大的点，主演演技不差，表现也指得圈点，却跟不上导演的叙事节奏，总差那么点意思。

        典型的演员心气高，自以为是。

        剩下两部原因各不相同，但主要责任都不在郑华泽身上，想来投资方只是打着支持新生导演的幌子，拿他当赚快钱的棋子。

        估计郑华泽不是没了斗志，而是对这个圈子渐渐失望。

        永远都有人在追赶，观众不会允许你有一时的蹉跎，更不会在乎你的难处。时间一长，淘汰也成了必然。

        林尚天还有顾虑，却没再提出异议，“制作班底我到时候会争取一下，大制作抢不过，我了解的认真打磨剧本讲究细节的也有几个。”

        秦书见他一脸凝重，轻松地笑笑，“尽力就行，别紧张。”

        林尚天郑重其事，“不，你是对的，送你回巅峰是我最大的愿望。”

        “秦书，你是金子，就该发光。”

        秦书深吸一口气，笑着说，“我知道，所以我不急。”

        总有人笑她，把新起点放在排不上号的小公司是意气用事。

        但秦书心里清楚，不是她选择了林尚天，而是他从始至终都在选择她。比起明面上的优渥待遇，她更相信林尚天对她的支持和理解。

        在嘉宜附和大众声音，把她老底揭干净来吸引人气和流量捧阮镜时，林尚天数次反对公司决策无果，愤然离职自立门户。

        这份坚持很大程度上也给了秦书安慰，让她最终下定决心回归。

        她拍拍他的肩，“等《情缘》尾款下来，你就给自己好好放个假。”

        林尚天苦笑一声，打起精神说，“这部戏能让你打破低谷状态我就谢天谢地了。”

        他手机响一声。

        是胡导发来的男二定妆照。

        手机“哐当”从林尚天手里掉下去，他揉揉眼睛，捡起来再看，被雷劈了似的说不出一个字。

        照片里一身白衣长衫冷面摇扇的，不是别人，竟然是韩宇扬！

        他嘴唇抖得像筛糠，“书儿啊，要不咱回家再等等吧，这戏别拍了，它指定跟你五行犯冲！”

        秦书看了手机一眼，平静地接着往嘴里塞葡萄，“这身挺适合他，挺好。”

        “你不是气糊涂了吧？”

        林尚天把照片放大了给她看，“这可是韩宇扬啊！跟你恋爱合约期一过亲自下场让人解散cp群，有你的本子看都不看的韩宇扬啊！他现在闹得是哪出？”

        “看上角色不是很正常。”

        “看上角色？他手里多少剧本你知道吗，人家可是被晨宇影视全力捧着！”林尚天坐不住，急得来回踱步，“这一下非得把我们的计划打乱，想不跟他们牵扯都难……”

        秦书打个哈欠，去卫生间洗个脸，翻出一张面膜，撕开敷脸上，一边捋平整脸上的面膜纸，一边让林尚天放宽心，“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今晚的这些规划不是没有原因。

        回来路上，沈松就已经把韩宇扬进组的具体日期发给了她。

        事到如今，她还怕什么争议？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把握机会改写自己未来的命运。

        《情缘》只是复出的敲门砖，只要好好拍，这点舆论纠纷照样是流量本钱。

        秦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无论前面有什么等着她，她都会全力以赴。

        ……

        “秦姐，你喝茶。”

        “秦姐，你吃水果。”

        “秦姐，我给你揉揉肩。”

        秦书放下剧本，看着忙前忙后的游安沁无奈扶额，“我只是给你套个助理身份，你真以为是来使唤你？”

        她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

        秦书指着远处拿着对讲机劈头盖脸数落演员的胡导，冲她挥挥手，“你先跟着工作人员围在胡导身边，找找镜头拍摄的技巧，看镜头下演员怎么举手投足最自然。”

        “注意剧组的演员都是怎么表演的，学着点。”

        “啊，哦哦，好。”游安沁受宠若惊，连忙点头如捣蒜，抱着笔记本一路小跑溜到拍摄现场，一板一眼地记笔记。

        打游安沁一来，小蔡就有种被抢了饭碗的感觉，闷闷地站在一边。

        她一走，他就凑上前，“秦姐，上次你走红毯可真是太飒了，简直是全场最佳！”

        “网上都说你大杀四方，还有个什么词儿来着，”他激动地握拳一拍掌心，“哦，对对，恃靓行凶。”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秦书很受用。

        她从剧本册里抽出一张照片，抬手递给他，“给。”

        小蔡一看。

        是阮镜的照片，右下角写着阮镜的亲笔签名。

        他愣住，直勾勾地看着照片，下一秒瞪大了眼睛欢喜得惊叫出声，双手在裤子上蹭了蹭，这才小心接过，跟接传家宝似的。

        “好歹也是我秦书的助理，不要这么没见过世面好吗？”秦书调侃他。

        小蔡一个劲点头，捧着照片，恨不得感动得涕泗横流。

        她笑着摇摇头，自顾自低头翻了翻剧本。

        他手机屏幕那明晃晃的阮镜壁纸，她都扫见好几回了。

        本来她和阮镜也算不上有怨仇，顶多就是当初在嘉宜时，自己最大程度地接受了资源的倾斜，不过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总归她只是厌弃嘉宜的卑劣手段，对阮镜没什么恶意，况且也还挺欣赏她的演戏方式，上次在颁奖典礼的碰面，台下顺手要张签名照也无伤大雅。

        亭外，一身黑色戏服的沈松路过。

        秦书余光瞥见他，把剧本竖起来遮住脸，只装作没看见。

        踩着青石板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最后停在她身边。

        她瞥一眼，看见沈松整整飘逸的衣摆，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大方坐下。

        他俩今天的戏份都不重，得一起等男二到场试试戏，再进行正戏拍摄。

        秦书本来不想主动搭话，脑海里闪过他和陈露的亲密，状似随口问：“我倒是没想到，你跟陈露关系还真不错，当年该不会是联合她坑我一把的吧。”

        沈松一脸从容，长指把玩着石桌上装饰用的微型玉杯，“我跟她以前哪来的交集？”

        “那可未必。”

        她风轻云淡地啜饮一口花茶，一手翻着剧本头也没抬，头上的朱玉发簪婉约清丽，低着头，长发从她下巴一侧垂落。

        沈松抬头看着她。

        亭角透过来晨曦的光，勾出她浅浅的金色轮廓，那张比过去多了几分成熟的脸上，五官舒展顺眼，格外牵动人心。

        嫣红的唇无声翕动。

        下一秒她眉一皱。

        “安沁是舍不得放糖还是怎么着，这下面的花茶怎么又苦又涩？”

        秦书抬手举起水杯让小蔡拿去加点糖，一回头见沈松正襟危坐收回目光。

        她没在意，重新低头看着剧本。

        沈松记性一直比她好得多，好几页的台词翻几遍就能背个大差不差，她可没那本事，每次背台词都顶难的差事。

        “记得住吗，我帮你顺顺？”对面沈松客气地问她。

        “不用。”秦书想也没想就拒绝。

        以前他也有帮她复习台词的习惯，但那是以前，他不忙，而秦书却像个陀螺一样连轴转。

        沈松没坚持，隔着一个小圆桌坐在她对面，静静看着院子里栽的花。

        直到确认小蔡走远，秦书才从剧本里抬眼，凝重地看向他，“我有几个问题问你。”

        “你说。”

        “在你经历的那三年，我和蒋久年有合作吗？”

        沈松摇头，“听说你背靠盛世飞唐，公然拒绝蒋久年抛来的橄榄枝，没再出演他的电影。”

        “然后呢？”

        “他重新捧了一个戏剧学院表演系的女学生。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直到最后你出事，他都没露面。”

        秦书咬着下唇沉思，“韩宇扬有嫌疑的原因是什么？”

        沈松微顿，巧妙地接下话，“他接了你与死亡时间相吻合的最后一通电话。”

        “我在向他求救？”秦书纳闷，“命都快没了我给他打什么电话？”她话音一停，追问道：“我跟他什么关系？”

        “我怎么知道？”沈松平静地说：“可能是地下恋人吧。也可能，结婚了。”

        秦书把剧本一摔，“我跟他？”

        他不置可否，“我对你的事情不了解，知道的也就些道听途说的消息。”

        秦书拧起眉，自言自语：“不可能啊，那孙怡言呢？”

        “孙怡言？”

        沈松听见她的低语，“你还知道她？她后来被爆出包养丑闻，身败名裂后就没了什么消息。”

        “什么，包养？！”

        “怎么了？你认识她？”沈松反问。

        “你确定你没记错？”

        说话间她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

        秦书点开一看，是陆鸣发的自拍照。

        他大大的笑脸占了镜头右下角的四分之一，剩下全是他身后的大片花田。

        蓝蓝的天空下大片的紫罗兰，美不胜收。

        估计是节目中隙偷拍发给她的，照片里的陆鸣笑得莫名有点二，裹着厚实的大衣，头顶被风吹出一撮呆毛，像个地主家的傻大儿。

        她想也没想就摁灭屏幕，皱着眉重新问沈松：“你再好好想想，确定是她？”

        “除了拍过《最是相思》里赵何微的那个孙怡言，还能有哪个？”

        他心思没在这个话题上，瞟了眼她黑屏的手机，“不是我多嘴，胡导上次还在担心，怕你太过招摇，剧没播就在绯闻里磨光了复出热度，影响观众对这部剧的好感。”

        他笑着看她，用眼神示意她的手机，“多少注意点。”

        秦书充耳不闻，起身越过石桌揪住他的袖子，严肃地悄声问道：“我最后到底得罪了谁？”

        沈松无奈，“这我真不知道，你的性子你清楚，走哪不招惹是非？”

        秦书手下抓得用劲，不甘心地咬咬牙，片刻后松了手坐回去，“也是，你跟我又不熟。”

        沈松见她蹙眉凝神不知想些什么，主动说：“别怪我事到临头才告诉你，把你拉进《情缘》已经改变了你的走向，接下来都只能视情况而定，不然就算提前跟你说，你能信我一个字？”

        “秦书，我对你，也算仁至义尽。”

        秦书看着他。

        她有那么一瞬间想反驳，但看着他含笑疏离的眼神却忽然什么也不想说，只久久看着他，最后自己挪开了视线。

        也是好笑。

        这算什么？欠她的情债拿救她的命来抵偿？

        她心里拧起疙瘩，忍不住假笑着说：“仁至义尽不是这么用的，你这顶多算是知恩图报，哦，也不是，良心未泯还差不多。”

        剧组后方忽地传来动静。

        沈松偏过头，视线越过她落在她身后。

        他点了点下巴笑道：“你忘不了的人来了。”

        秦书跟着往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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