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归家

直到太阳落山，林三娘子才勉强平复自己的心情。

        又想起从白天到现在，两个孩子都没吃过东西，勉强从床上下来，张罗着要去给女儿做吃的。

        林舟徊急忙拉着她，她身体这样，哪里还敢让她再操劳。

        又看了看被林大拽烂的那半扇门，这样晚上冷风肯定会灌进来的，这里肯定也是不能住人了。

        她想了想，就拉着她们去村头，自己落脚的客舍先住两天，林三娘子此时自然是女儿说什么是什么了。

        收拾了几件衣服，三人就搬到村头的客舍了。

        王四与娘子正在谈论林舟徊寻母这件事，正说着，没想到当事人居然来了。

        急忙上前招呼，想来也是，那茅草屋这样简陋，根本没法住。

        于是，王家客舍的饭桌上，晚上又多了两个人。

        林舟徊又拿出一些银钱给王四，让他给母亲和妹妹也开了一间房，几人草草吃完饭。

        林三娘子迫不及待地拉着林舟徊，问这些年来的经历。

        在那富人家是如何过来的，有没有被主人家虐待等等…

        林舟徊耐心的一一作答。

        直到林柔困得不行，一直打瞌睡，林三娘子才依依不舍的，带着林柔去隔壁休息。

        母女三人，才总算睡下。

        过了很久，夜色渐浓，月儿也升到了半空中，所有人都进入了深眠。

        安静的夜里，隔壁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但是谁也没吵醒，显然是那人故意放轻了脚步。

        慢慢的，那脚步声走到了林舟徊的门前，只听吱呀一声，门被轻轻的推开了。

        一个人影轻手轻脚的来到她床前，那人轻轻的探头到林舟徊面前。

        林舟徊闭着眼睛，睡得正香，似乎丝毫没有察觉。

        那人小心翼翼的坐在林舟徊床边，月光从窗户照进来，也照亮那人的脸庞。原来是林三娘子。

        林三娘子就这样坐在她床边，静静的端详她。

        良久，她伸出一只手，想摸摸她的脸，犹豫了一下，似乎怕吵醒她。

        转而，轻轻的摸了摸林舟徊散下来的头发。

        她说是带着小女儿睡觉去了，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

        总害怕一睡下去，一觉醒来，发现大女儿的归家，只是自己做的一场美梦。

        一觉醒来，女儿又不见了。

        她总想再看看女儿，可是又怕吵着她。忍耐到半夜，还是忍不住摸过来了。

        ‘我就看一眼，看她睡着了，我就回来。’她心想。

        可是她坐下来，就舍不得离开，她细细端详着她的脸庞，深怕错过每一个细节。

        过了好久好久，黑暗中传来低低的抽泣声，一滴眼泪，猝不及防打在林舟徊的脸上，冰冷的激起冷意。

        林三娘子吓了一跳，急忙去查看，怕惊醒了她。

        幸好，林舟徊似乎睡得很熟，并没有吵醒他。

        林三娘子这才站起来，恋恋不舍的看了她一眼，替女儿掖了掖被角，悄悄离去。

        脚步声回到了隔壁房间，过了一会儿，整个客舍又陷入宁静。

        黑暗中，林舟徊睁开了双眼，从那脚步声响起那一刻，她就醒过来了。

        她躺在黑暗中，眼睛直直的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她伸手摸了摸脸。

        那里有一滴眼泪，是从林三娘子的眼眶里掉出来，又落在自己脸上，滚烫的。

        她看着这滴眼泪，想起林三娘子失而复得之后，眼中欣喜的光芒。

        又想起老郎中的话，个中种种，分外复杂，却不是一言能蔽之的。

        在这个寒冷的秋夜里，她深深的藏在心底的不安和怨恨，和着这一点点滚烫，一起融进了她的心里。

        林三娘子的体温，仿佛还停留在她帮她掖的被角上，她将自己深深地埋进这温暖中。

        仿佛这温暖贴在自己脸上一样。外面寒风猎猎，冷意刺骨，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这是第一次她觉得这样心安，终于她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吾心安处是吾乡。

        终于她也找自己的归处了。

        第二天，门口传来一阵小小的敲门声，林舟徊这才从睡梦中醒来。

        她睁眼一看发现已经天光大亮了，自己居然少见的睡过了头。

        门口又响起小小的敲门声，她说了句：“进来”。

        门打开了，原来是林柔。

        林舟徊被拐走几年后，出生的小女孩。昨天兵荒马乱，都没来得及顾上她。

        “姐姐，娘让我来叫你起床。”

        林舟徊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向她招了招手。林柔慢吞吞的走过来。

        林舟徊实在不会和小孩子相处，她很是尴尬，试图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亲切一点。

        她问林柔，“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柔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点点头又摇摇头。

        小声说道：“我知道你是那天晚上，给我鸡的姐姐，但是不知道你是姐姐。”

        林舟徊笑了，小小年纪，说话倒挺绕。

        “那你有跟娘亲说，是我给你的鸡吗？”

        林柔捂着嘴，拼命摇手，“没有！”

        她知道偷鸡是不对的，可不能往外说。

        但是又忍不住问道：“姐姐，你大伯娘家的鸡是你拿走的吗？你把他们扔到哪里去了？”

        林舟徊笑了笑，小声道。

        “你答应我保密这件事。不告诉娘亲，我就告诉你。”

        林柔连忙点了点头，大伯家总是欺负她，他根本不喜欢他们。

        “我把那些鸡放到山上去了，现在它们不是大伯家的鸡了，而是野鸡了。”

        “你为什么拿大伯家的鸡呀？”

        林舟徊顿了一下，点了点她的小鼻子。

        “因为大伯是坏蛋，总是欺负你们，我很生气！所以，也想欺负回去。”

        哦，难怪了，林柔觉得自己懂了，为什么姐姐不让告诉娘亲了。她偷偷笑冲姐姐挤眼睛。

        “要是娘亲知道一定会骂你的！”

        林舟徊看着她鸡贼的样子，不觉有点好笑：“为什么呀？”

        林柔撅了撅嘴：“小时候我跟四伯家的孩子打架，娘亲就骂我了，说不能欺负别人。可是明明是我们在受欺负……”

        林舟徊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

        “对啊，所以我们不告诉娘亲，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好吗？”

        “嗯！”，林柔干脆的答应了。

        林舟徊笑了笑，起来开始洗漱。林柔就坐在一边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林柔突然开口道：“我听娘亲说，你是我姐姐是真的吗？”

        林舟徊回头，见她正好奇的看着自己，林舟徊不知为何却有点忐忑。

        “是啊，怎么你不喜欢？”

        林柔摇了摇头。

        “没有，只是有点不习惯。所以我以后要叫你姐姐吗？”

        林舟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问道。

        “我也不知道，那你想叫吗？”

        “嗯……”林柔想了想，歪着头问道。

        “那以后我被欺负了，你会帮我吗？”

        小孩子脑子里对大人这些曲折复杂的故事，并没有什么概念。所以她也并看不懂林舟徊那种忐忑而复杂的心情。

        她说道：

        “大伯两个儿子就是兄弟，一起玩耍。每次和村里人打架，他们兄弟俩都是两个打一个。谁都打不过他们，村里都没人敢欺负他们！”

        林舟徊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听他说完了她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一字一顿的说到道。

        “以后只要你没做错事，我就会帮你，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林柔听了，内心雀跃起来，自己也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她想了想，拽了下林舟徊的衣角，林舟徊低头看她。

        她仰起脸认真的承诺道：“以后我也会帮着你，不让别人再欺负你！”

        林舟徊看着她严肃的小表情，忍俊不禁，“好，那以后就拜托你了。”

        “嗯！”林柔板着脸，严肃的的答应了。

        林舟徊又忍不住笑了出来，伸出手，“好了，去吃饭吧！小大人！”

        林柔开心的牵着她的手，一蹦一跳的下楼了。

        两个人下楼来，王四一家已经起来了。王四看她们姐妹二人，连忙招呼。

        “周…啊，不，是林姑娘！先坐一会儿，早饭马上就好。”

        昨天林家一家都没什么心思吃饭，晚饭都是随便对付了一下。此时正是饥肠辘辘，林柔开心的跑过去。

        “好啊！王大叔早上吃什么呀？”

        大家都生活在一个村，林柔对王四一家也熟悉，王四笑道。

        “今天正好有新鲜的肥肉来，早上吃大肉包子呢！你大娘大早上就开始和面了，你就等着吃吧！”

        林柔开心的拍起掌来，直呼太好了！

        林舟徊闻言，却在心里叹了口气。王四娘子人很热心，可是厨艺实在是不敢恭维。

        她第一天来，就尝过王四娘子做的肉包子。

        白腻无味的肥肉，没做任何调味，就加了点剁碎的白菜叶子。一口咬下去，腻味的不行，林舟徊只尝了一口，便不肯往下吃了。

        她在外面什么苦都吃过，然而唯独对食物，十分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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