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生产

第一学期期末，童瞳搬出宿舍，来到自己租住的一室一厅。

        离大学城比较远，地处城中村，楼层不太好，光线更是让人着急。墙壁一斑驳，看着寒碜。

        唯一的好处是，房租便宜。

        “童瞳，我们真要住这里吗？”一见这么破的房子，白果儿目瞪口呆。

        她后悔跟出来住了。

        虽然不是富家小姐，但两人都是小康家庭的女儿，从小没愁过衣食住行，这个房子实在太寒酸。

        “你不喜欢，可以住宿舍。”童瞳昂首挺胸，斗志昂扬，“从今天开始，这就是我童瞳的小窝了。呃，说不定以后还是我和宝宝的窝。”

        她吧，她其实是缺钱……

        不过她不会被钱打败的。不过住得差一点，没什么大不了。

        “我知道你不敢朝家里要钱。”白果儿撇撇嘴，“算了，将就吧！”

        “这地方挺好。”童瞳神采飞扬地打开窗户，“楼下有书画店，我已经应聘上售货员，我相信一定能存下生宝宝的钱。”

        “……”白果儿张着嘴，瞪着童瞳，“人家敢用你这个大肚婆妈？”

        童瞳握握小拳头：“有志者事竟成。”

        她勾起小指头，指指自己没因怀孕而变形的精致小脸：“好歹我这张脸能骗人。”

        “……好吧。”白果儿撇撇嘴，懒懒地趴在床上，“那也不够生宝宝的钱。”

        “预产期在六月初，还有四个多月，希望能凑齐。”童瞳信心满满，“家里每月寄来的钱，刚好够房租吃饭。书画店每月三千，用来存着生宝宝。只要顺产，钱一定够用。”

        “……”白果儿暗暗保持缄默。

        王医生跟她说了，依童瞳这瘦瘦的小身板怀双胞胎，估计没办法坚持到顺产。

        能坚持到足月，就已经了不起。

        “算了，我陪你吧！”白果儿笑了笑，瞅着童瞳收拾衣物，“我要上课，不能每天过来陪你。不过我保证，我会每次都陪你去孕检。”

        “好。”童瞳一甩披肩乌发，笑眯眯地整理衣服，“我相信未来比现在美好。”

        白果儿忽然瞅着童瞳胸口：“你这个是什么？”

        “定情礼物。”童瞳抿唇一笑，伸手托起观音送子小玉坠瞅着。

        她挺喜欢这个小玉坠。

        不知道尹少帆为什么要把曲一鸿的小物品转送给她。

        以前不知道曲一鸿的名头，她还胆大包天地瞧不起他。可是宿舍那班花痴女每天到处翻财经杂志，就为了看封面上的曲一鸿。

        她想不了解曲一鸿都不可能。

        可以说，本城的青年才俊，如果曲一鸿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只是曲家人物众多，关系错综复杂，她还没完全搞清楚具体的人物关系。

        真不知道曲一鸿到底是不是曲家的正宗太子爷……

        “切——”白果儿冷冷一哼，“童瞳，还想着有男人送你定情礼物，做你的春秋大梦。依我说，还是专心生宝宝吧！”

        “我这不是苦中作乐吗？”童瞳笑着将小玉坠塞进羽绒服，小手轻轻抚上腹间，“我得保持好心态生下宝宝。”

        “生下宝宝后，你怎么打算？”白果儿挺着腮帮，若有所思地问。

        童瞳歪着头，瞅着天花板好一会。

        然后，她捋捋衣袖，大有长风破浪的气慨：“找出宝宝他亲爹，掐死他，把他打得认不出自己的祖宗。”

        瞅着童瞳一向雾蒙蒙的眸子，忽然绽放杀气，白果儿忽然打了个寒战……

        。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触目处都是点点新绿，令人心旷神怡。

        太阳渐渐暖暖地往上爬，终于爬到中天……

        一辆120急救车鸣着长长的喇叭，艰难地开进道路狭窄的城中村。

        “痛！”童瞳捂着肚子，蹲在路边，泪眼婆娑，“等我找到当初那个王八糕子，看我怎么掐死他！”

        没见过这阵仗的白果儿，被吓得手足无措，只要机械地重复：“肯定要生了，肯定要生了……”

        童瞳抹一把泪，不服气，咬牙：“才七个月，生什么生啊！八成是动了胎气。”

        她还没存够生宝宝的钱呜呜……

        一阵慌乱中，120救护车到了。

        。

        王医生说情况紧急，需要立即剖腹产。

        身边只有白果儿，疼痛中的童瞳，在手术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也许是小医院的缘故，王医生就一个助手，所有程序都是两人搞定。

        “童小姐，放心，有我呢！”王医生安抚着。

        麻药下得挺重，她忘记了痛楚，甚至忘记了害怕。

        她的手抓着白果儿的手，力气一点一点消失，意识渐渐蒙胧。

        隐约，她似乎听到医生几句细微的讨论声——

        “出来了，抱好。”

        “快放好那个，抱住这个……喂，你怎么这么笨！”

        “赶紧都送到保温室去……”

        。

        童瞳恢复意识后，一眼看到两张熟悉的脸。

        “爸，妈——”童瞳一愕，挣扎着要起来。

        “别依华独家整理动！”童慧云惊慌地抱住童瞳肩头，“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爸妈。你是想让爸妈急死吗？”

        童瞳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候，她一直都是意气风发的童瞳。

        伸臂抱着童慧云，她低低的：“妈，对不起！”

        “傻孩子！”童慧云铁娘子一个，此时亦酸了鼻子，“快好好养身体。孩子在保温箱里，不碍事。不用担心钱的事，有我和你爸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好好养身子，安心坐月子。”

        童瞳没问爸妈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想当然，那是白果儿给的消息。也许她早产吓到白果儿，白果儿一慌之下，就打电话搬救兵了。

        “那男人是谁？”步长青声音沉闷如雷，“看我不捏死他。”

        “……”童瞳咬牙不做声。

        她也想捏死那人，可她交不出人。

        “瞳瞳先坐好月子。”童慧云安抚住自家老公，“以后有的是时间给那人颜色看……”

        。

        剖腹产后三天，童瞳再也躺不住，在严父慈母左右陪伴下，来到婴儿保温室外面。

        透着窗户玻璃，她趴在上面瞅着里面。

        好多宝宝……

        “在那里，排第一个。”白果儿一指里面，“瞳瞳，你生的是一个男宝宝……”

        “是呀，一个男宝宝。”童慧云有些激动，“童瞳，进去看看。”

        见步长青绷着脸，还在为某个欺负女儿的混帐男人生气，童慧云悄悄拉了拉他，压低声音：“别这样。”

        她也生气，可宝宝都生下来了，也不能塞回去啊……

        “男宝宝。”童瞳喃喃着，怔怔地瞅着。

        她还没满十九岁，却有了一个宝宝。

        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瞳瞳，你看到了没有？”白果儿指着宝宝。

        宝宝离这里有点远，看不太清小脸，但攥着的小拳头正伸向半空，俏皮地抓空气，她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坚强的小生命……

        里面宝宝并不少，童瞳看着看着，一颗心不知不觉变得柔软。

        “进去看看！”童慧云一拉童瞳。

        在护士的引导带领下，童慧云带着童瞳一起走进婴儿保温室，来到宝宝旁边，蹲下来看着。

        童瞳凝着皱巴巴的小宝宝，忍不住惊呼：“好丑啊！”

        “宝宝都丑，早产的宝宝尤其这样。”童慧云轻柔地笑着，摸摸童瞳，“我们童瞳优秀的基因摆这里，才不用担心宝宝不漂亮。”

        “是吗？”童瞳一颗心微微揪了起来。

        宝宝好小好小，小脸泛黄，额角弧度不够圆满，感觉还没完全长起来。

        乍一看上去，就像一只可怜的小猫咪。

        只是那紧紧攥着的小拳头，让人无视他这个傲然的生命。

        “才两斤重，得拼命长呢！”童慧云安抚着。

        心有隐忧的童瞳，新手妈妈的童瞳，忍不住转身去看别的宝宝。

        她忽然趴到旁边一个保温箱：“妈，你快过来，这个宝宝和我家宝宝好像。”

        “当然会相像，早产儿都差不多……”童慧云转过身，忽然失去了声音。

        好一会，她皱眉：“还真是太像了。”

        两人正说着，一个护士匆匆走过来，挡住童瞳的视线：“这不是聊天的地方，请你看看自家的宝宝就出去，不要骚扰别人家的宝宝。谢谢合作！”

        童瞳还想多看几下，视线受阻。

        童慧云到底年长，理智些：“瞳瞳，护士说得对，我们最好不要打扰人家宝宝。过来吧，早产儿长得都太像了。”

        在护士惊慌而高度紧张的目光中，童瞳只得转过身，陪伴自家宝宝。

        看着看着，她悄然笑了。

        那天情况那么紧急，小家伙居然安然无事，真是个坚强可爱的小生命，希望宝宝一天天茁壮成长。

        “真希望宝宝以后像瞳瞳。”童慧云越看越爱，“这样一定是个最漂亮的小正太。”

        “不。”童瞳深思地瞅着宝宝，“他得像他爹。”

        这样，她才能根据宝宝的容貌，确定他爹是哪个啊。

        想着想着，童瞳脑海里浮现曲白那张清俊出尘的俊脸，尔后，曲白的脸，居然和曲一鸿的脸重合起来……

        婴儿保温室外面，白果儿瞅着里面的童瞳，紧张得小脸有些煞白。

        “怎么了？”步长青注意到了。

        “没什么。”白果儿用力扯出个笑容，装作若无其事，“我肚子好像有点痛。姨父，我先去洗手间了……”

        话音未落，白果儿转身落荒而逃。

        一直来到王医生办公室门口，白果儿才停下脚步。

        “快进来。”王医生一见白果儿，赶紧起身，将白果儿拉进去，关紧门。

        她回到自己办公桌旁，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大红票子，伸到白果儿胸前：“这是那人给你的酬金……”

        白果儿后退一步，声音微颤：“那个……现在还能把孩子要回来不？”

        王医生定定地瞪着白果儿：“如果你坚持，当然可以。但是怎么和童瞳一家解释，由你来。白果儿，你要记住，这是你和我之间最完美的合作，你得承担责任。”

        白果儿后退一步，瞪着王医生好久好久，最后垂下头，转身就走。

        她当然承担不起拐卖婴儿的责任。

        而且这是刚出生的幼儿，如果获刑，很可能长达几十年的徒刑。

        她没有这个勇气……

        “等等！”王医生一把拽住白果儿，将厚厚一叠百元现金塞进白果儿包里，“你要记住，我们这是帮助童瞳。那个孩子已经上了豪门的户口。从他进被豪门夫妇带走起，他的地位就已经是我们仰望的高度，以后更是前途无量。这么说吧，这是人家求都求不到的机遇。所以，你心里不必要愧疚。”

        白果儿听着听着，脸色好了许多。

        也对啊！

        她本来就是为了帮助童瞳，才会让王医生将那个宝宝送人。

        其实，她一直都是为了童瞳好……

        深深呼出一口气，白果儿绽开释然的笑容：“你不知道，刚刚童瞳去了保温室，差点认出宝宝。我吓得赶紧跑过来了。”

        “这是我疏忽了。”王医生神情一凛，“我马上派人处理这事，一定不会让童瞳有第二次见到宝宝的机会。”

        白果儿长长地吁了口气。

        她摸摸包里厚厚一叠钞票。

        保守估计，最少十万有余。

        头一回握有这么多现金，正好可以好好奢侈一次，买买法国时装和包包……

        。

        宝宝足足住了两个月保温箱，才开始茁壮成长起来。

        家里有武馆要管，步长青当时三天后就回去洛城。

        童慧云足足陪了两个月，才带着童瞳和宝宝回洛城。

        临走前来到租住的房子，看着斑驳泛黄的墙壁，童慧云眼眶刹那就红了。

        “童瞳，先回去好好带孩子。”童慧云满眼厉色，铁娘子的霸气四射，“至于宝宝他爸是哪个，我和你爸会把他揪出来的。你等着爸妈把他打残的那一天。”

        没听到童瞳的回应，童慧云转身来看，见童瞳正捏着小宝宝的鼻子，笑眯眯地逗着玩儿。

        “……”童慧云摇摇头，“这孩子都不像你。”

        “可是，宝宝越来越可爱。”童瞳眸中满满都是崇拜的光芒，一颗心都要化了，“妈，你看宝宝多帅气……”

        “……”童慧云脸抽搐了下，“你的意思是，不找那个男人算账了？”

        “不。”童瞳立即挺起胸脯，冷冷一哼，小有杀气，“当然要找他算账。妈，不用你和爸动手，这个账，总有一天，我亲自去花城算……”

        花城。x大。

        夏天的气息越来越浓。荷花开得正旺，风儿催绿了整个世界。

        临近毕业的学子们，正如极待震翅高飞的雄鹰，热情高涨。

        终于要毕业了。

        “加油！”深呼吸，童瞳挺起胸脯，气壮山河地扬了扬小拳头。

        站得笔正，有如飒爽英姿的女兵，童瞳睁着雾蒙蒙的美丽眸子，含笑打量着镜中的女人。

        浑身上下都冒着青春的小泡泡，让她看起来神采飞扬。

        四年的岁月没在她身上留下什么。

        事实证明，女人生宝宝越早，越不影响容貌身材。

        已经是个四岁宝妈的她，笑容纯真，眼眸如雾，看上去依然流露当初的纯真呆萌。

        偶尔一笑，绽放青春的芬芳。

        让人觉得，她还只是个不知世事的中学生。

        这一切归结于她有强大的后盾，有永远包容她支持她帮助她的爸妈。

        甚至原本贪玩任性的弟弟，现在也会主动照顾小外甥。

        “童瞳，恭喜！”校友兼闺蜜夏绿，半是羡慕半是打趣，“能得到太煌财国的面试机会，真是祖坟冒烟了。”

        夏绿夸张的说法，惹得童瞳憋着的气势，瞬间一泻千里。

        她笑盈盈地将被风吹乱的长发抿到耳后：“夏绿，我是个没有祖坟的人。我只有现在的爸妈。”

        她连亲生爸妈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更别说祖坟了。

        “你明明是在得瑟，得瑟你爸妈比人家亲爹亲妈还疼女儿。”夏绿笑着将她推出门外，“快去吧！再不去，错过面试时间，你回来得哭了。”

        笑嘻嘻地向前走了两步，童瞳又侧过身子：“夏绿，我穿这身粉色裙子，会不会太抢眼了？”

        “要是就是抢眼的效果。”夏绿撇撇嘴，“最好一下子把主考官迷住，这样你就能一帆风顺地过关斩将，一举拿下offer。”

        浅浅一笑，童瞳这才迈开大步，向学校招聘处走去。

        夏绿探出头，扬声喊着：“童瞳，你最抢眼的是你一头长发——”

        童瞳已经走远。

        途经越南语的教室，凝着万绿从中红色的教堂楼，童瞳不由放慢脚步。

        这是白果儿曾经的教室。

        可惜物是人非，白果儿早在一年前就凭借一身才华，进了太煌财团，担任法语顾问，并已在法国任职一年。

        而她为了宝宝休学一年，如今还在为太煌的招聘而奋斗。

        童瞳正胡思乱想着，远远似乎有喧闹声，她这才加快脚步，大步向招聘处走去。

        远远的，一排西装革履的黑衣高壮威猛保镖，正气势恢宏地伫立在那里。

        童瞳忍不住抿唇一笑——这看着更像□□大会，而不是招聘现场。

        看着几十号如花美女，童瞳暗暗倒抽一口气——好几十号校友争夺同一个职位，这哪是应聘，这压根是上战场。

        太残酷了。

        但她今天一定要拿下这个职位。

        就算不替自己，只替宝宝，她也得拿下这个职位。

        噙着势在必得的浅浅笑容，童瞳加入应聘大军。

        “请大家稍等。”罗校长亲自坐镇，面色严厉，“飞机晚点，招聘人员暂时还没到。大家安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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