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过去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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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美珍会在这里?为什么美珍要承担那么多我做错的事。那些明明是我做的。为什么你要承认,美珍,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奋力拨开人群向台中心走去,可是每当我拨开一小股人流,又会被另一股更巨大的人流所吞没,在这样的不断分裂又重合的过程里,我被一次次推向城市的边沿。不应该啊。此时在广场中央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指责目光的人应该是我妈?为什么我却安然无恙地站在台下普通的人一样观潮起潮落。
这是世界观吗?原本世界上真的没有绝对的公平不反对我,于别人亦是如此。
可是我不能这么自私!“等一下!”可是这三个字在喧嚣的广场里却变得如此微不足道,即使我已经歇斯底里,但也许只有两步以内的范围中才有人听到吧。
“可是这位小姐,你刚才承认是你偷得这枚徽章是吧,这已经表明你的一大罪状。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是为了给自己脱罪而刻意加罪与我呢?”
“你想算计我,可惜你忘了,什么都要证据。”
我清楚地看到美珍愣在原地,晚风飒飒呼啸而过,树叶上脉络清晰,可以清楚地知道时间运行的轨迹,可是时间、历史稍纵即逝,落入地下化为春泥消失不见。
而这时叶子上的残存着的记忆又还有什么用呢?证据随时都可以销毁,我清晰地看到美珍绝望的眼眸里滚动着灼热的泪,满脸赤红,红到耳根,两只手局促不安地来回搓着。
可是我却只能站在人群里看着她痛苦,看着她不知所措,看着她陷入绝境,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甚至不能够遏制我周遭的人对她投去的鄙夷的不屑的目光,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原来渺小得连身边爱自己的人都无法保护,看着爱自己的人为了保护自己而离自己远去。
驱散不去的血腥场面又一次浮现。
——五岁那年,当韩臻瑛还是林希雪的时候。那时一个大雪纷飞的白色浪漫季节。
疏松纯白的雪成就了一望无际的荒原,如白色的泡沫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整个城市。地面时一片刺眼的白,一双大手紧紧地握着一双小手,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女儿。
一大一小在雪地里蜗行。两个人脸上都有相同的幸福的笑。只是小女孩的笑脸纯真烂漫,父亲的笑脸沉稳中透着睿智和温柔。在寒气萦绕的环境里,惟有他们身处的这方天地温暖如春,透着温馨的气息。
在他和她的眼中只有彼此,世界是如此美好正如他们此刻身处的天地。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到小女孩没有被父亲牵起的另一只手紧紧地环着小熊玩具,生怕玩具掉了。
“小雪开心吗?”
“开心。”
“小雪还想要去哪里呢?”
“海洋公园,小雪要看海豚表演。”
“好。”谁都没有想到在这条马路上,血将雪染成了玫瑰红,而事情很简单,父亲为了捡小女孩不小心掉下的小熊玩具被迎面开来的小汽车撞倒。从他的身下,血慢慢地渗开,如雪地里绽放的血红色的火莲。
小女孩呆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只知道她的小熊玩具被父亲的血浸得泡涨猩红色的血液依然在慢慢流出来。
小女孩没有流一滴泪,她轻轻地走过去,用冰冷的小手抚摸着父亲苍白的脸,她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父亲,可是父亲沉沉地睡去了,眉心紧促在一起。嘴角还挂着一丝哀愁。
他在担心,担心自己的女儿这么小就要无依无靠,成为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他在担心,女儿还这么小,以后她要这么活?可是他却不得不离开这个他曾经深深暗恋着的城市。
小女孩绝望的呼声在天空中徘徊,偶尔飞过的孤雁凄厉地鸣叫了一声,又朝着崇山峻岭飞去,可是无论她怎么喊,父亲都不可能微笑着抚摸她的头发了。
而现在我又要一次这样看着自己曾经无数次害怕过,恐惧过的画面血腥地袭卷过的记忆又在黑暗中慢慢苏醒,一遍遍将我拉入更深的水域,刺痛我的细胞,太阳穴安奈不住的酸痛在嘴边张合的瞬间一次次突突地显露。记忆在零碎的瞬间开始裸露,赤裸的痛苦和恐惧。
如果可以,我愿意在一千个不眠的夜里向着东方默默祈祷换来这一刻的黎明。
如果可以,我愿意在孤单的芦苇丛中拨开密密的芦苇看孤单的一线天。
如果可以,即使在一切黑暗填充满双眼后,我也愿意悄悄睁开眼,感觉世界的美好。
世界的美好。
因为有你,你的出现。
可是现在,我却留你一人,独自承受着,来自周围的刺眼的目光。灼烧的我的双眼,打聋了耳膜。
我极力拨开人群,是疯狂地,向台中心跑去,而跑的速度如果要用形容词来形容,只能用蜗行。逆流的,蜗行。此刻在我眼里,所有的灯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惊恐害怕,绝望,无奈,心死如灰——都显现在她脸上,其他人都只是她的陪衬,所有人的人都变成了淡影。
渐渐地,我发现,原来我还在向前的脚已经停止,最后变成了无声的哭泣。用哭泣替代未来的步伐。
美珍,不用怕,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不离不弃,即使现在我们站在不同的舞台。
我清楚地看到治安人员一拥而上,一步步向美珍靠近,有力的手臂将她擒住。
我会和你在一起。闭眼的瞬间,我看到爸爸天边舒展的笑容,还有妈妈温柔的怀抱。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我终于可以有一个家了。
当我终于清醒的时候,终于发现,原来我可以轻易触摸到死亡的临界线。车子快速行驶而过的时候,身体被气流推动着向车子靠近。人群好像已经离我很远。
美珍,我先走一步。我在前面等你。
我的世界一下子安静了。所有的云都跑到我头顶的天空哭泣。
“最坚强的人不是含泪的人,而是含泪奔跑的人。你究竟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我以为你足够当我对手,看来是我高估你了,你还是适合做演员。”
然后,我睁开眼。留给我的是一个绝决的背影。视死如归。
我看着他一步步走向人群。我看着人群慢慢让开一条道。我望见他头顶的黑夜撕裂,我看着曙光点点张裂。
他好像一直一直这样笑着,面对黑压压的人群,面对台上的尴尬,面对无声的夜
然后所有的画面都开始空格。
所有的记忆都开始尘封。
当我最后一眼看到世界紧锁的门。我看到一大片很蓝很蓝的天在我面前倒下,碎成粉末四散飞去,怀着离别的伤痛。然后是一张放大的惊恐的脸,明明是几十米开外的距离。那好像我们的距离近在咫尺。还有一种近乎哀号的绝望的呼声,好像苍鹰落地前的悲鸣。
在黑暗中的时间是寂寞而无声的。
我做了一个冗长而繁琐的梦,梦里有一个人站在我面前而向我伸出手,然后将我抱入怀里,那个怀抱淡漠得没有任何表情和感情,透过他的肩,我看到另一个人,他站在黑影里,纯白色的晶莹的泪水从脸上无声地落下。在黑影里清晰分明。
我不知道这个梦意味着什么,只是让我感觉心被撕裂成两瓣的痛。痛得眼角流出血泪,撕心裂肺。
然后我醒了。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暗色,身体不安地动动,手臂上传来剧烈的痛,透明的长长的滴管线曲曲折折地连接着手臂上薄薄的皮肤和点滴瓶,那么纤细的一条线,却好像连接着一个不轻不重的生命。
我的生命气若游丝,灵魂随时都会离开缱绻的身体,升天而去。
病房里空空荡荡,没有人的足迹,窗帘紧紧地重叠在一起,好像因为太重,晚风也无法拂起它的重量,重重地垂在窗前,窗外夜鸦一阵阵凄厉地叫着,喊破了整个苍穹。
在每一次的呼吸里,思念牵动着身体里的组织微微发酸地痛着。在此起彼伏的思潮里,每每涌上岸的都是那张脸,在经过太阳曝晒后,水分蒸发,在沙滩上露出清晰的痕迹,日本东京的樱花开了么?
门轻轻打开了,“你醒了。”霍斯奇走到我床边,看了看点滴瓶,又看了看我的脸色。
“不用担心,恢复得很快,看来你身体素质还不错。你朋友回去了,她本来一定不肯,可是我不让她留下,所以她没办法,只好回去了,明天一大早她就会来看你。”
我一直屏息听着他讲话,一字一句,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每一个细节都在我脑海里翻滚,我很想再找到曾经的影子,找到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是无可奈何,毕竟他不再是他。
“谢谢你。”动了动疲惫的身体,我虚弱地吐出这样两个字。
“你哪里不舒服吗?”望着我木讷的神情他不安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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