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以后，是我的

他没有说完的话，可是纳兰锦瑟都知道。不知道，为何那个小小少年，可以坚持至此。

        曾经他说，为了什么，必须要留在这里，为了什么，必须要等待最后的结局。可写剧本的人，没有看见最后的过程，那么一开始，不是等于放弃了吗？

        他说，少爷，我一定等你先死。

        纳兰锦瑟笑了，仿佛还是当初那个少年，那么纯真，他说什么，他就会做什么，从来不会思考，这么做是对的还是错的。在少年眼中，只要是他的话，就全部都是正确的。

        纳兰锦瑟站起来，默往后退了一步，那么自然。背后的光线照亮了他的周围，却独独没有照亮他。在默看来，他站在光中，却逆光而行。于是，只能看见阴影下的他，带着黑色的寂寞，扯动了他的心。

        他说：“谢谢你，默。”

        他们两个的默契，永远是这么好，这么好。

        …………

        言晟射和老太太的决裂，在纳兰锦瑟的预料之中，只是他唯一没有料到的事情，却是直到现在，她竟然会疯了。来到医院，不是他的本意，可当他意识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门口了。

        医院最近变得越来越热闹了，至少在医院外面看看是如此。好几辆面包车就在这里，记者就在这里蹲点，在这里吃饭在这里熬夜，只为了明天的那一点点的新闻报头。

        纳兰锦瑟修长的腿，就这么一步步跨过了人群，缓缓走了进去，没有任何的掩饰，只有浅浅的笑容，干净而美好。没有人会怀疑这样的他。

        根据默的事先调查，他早就知道了所有一切的起始经过，只浅浅地笑了笑。

        此时正好是轮班休息的时候，不会有人打扰。他不知道林夕然的情况已经糟糕到了什么程度。不过，他依然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他，从不轻易相信别人，即使是她，也依然保留。

        他记得默说过，她不说话，不吵不闹，很安静，一直目光空洞地望着外面，似乎外面有什么吸引她似的。可仔细寻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发现，她的目光又是涣散的，根本没有焦点。

        纳兰锦瑟走到她面前，可是她却好像没有看见这个人，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他不介意，依然那么好脾气地笑着。只把这些当做是她的任性。他蹲下，一米八的身高，即使蹲下，也依然很高，目光看向坐在床上的她，那双干净的手，轻轻地，如同呵护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把她那双支离破碎的手放在掌心里。掌心的温度，灼伤了她的眼，可依然神色没有变化。

        纳兰锦瑟丝毫不介意，一刹那的眼神变化，虽然短暂，却还是让他看见了。假装没注意而已。

        他对着那双手吹着气，满眼的心疼和责备：“怎么这么不小心？手都伤成这样了，却还是这么不爱惜。”

        其实，她到了医院以后，护士就有帮她消毒，也上了红药水。只是并不精细，也没有特地把嵌进肉里的脏东西处理掉。护士也怕麻烦，或者根本没有注意到吧。

        只是一开始处理，还不会那么疼痛，现在已经有部分结痂了，好了的伤口，重新撕裂，只怕要比一开始受伤的时候还要痛。

        可是林夕然并不打算说什么，他心里也知道，有很多事情会发生，可也有很多事情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情而变化。

        手上的伤口，不处理也可以，可是，纳兰锦瑟不这么想。虽然伤口不处理，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这双手，只怕以后都不能变得洁白无瑕了，以后也不能这么安然，可能会有些障碍。

        但这些，同同构不成理由。他要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让她记住疼痛。

        他那么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里的手，脸上的表情，那么温柔，嘴角满满的是细碎的笑纹，眼底却是一片清明，笑，未达眼底。

        每一个伤口，他那么狠心地撕裂，都说，十指连心，不是造假的，指尖的疼痛，远比在身上的伤口要痛，可惜，她无暇顾及。因为她在思考，这时候是该假装不知道忍着，还是应该哇哇大叫，像个孩子？

        然而，她所有的思考，都在他的下一句话中，消失殆尽。

        他说：“痛吗？应该很痛的，十指连心。但是，就是要让你记住，这是怎么样的疼痛，用灵魂去记住！”

        那一刻，她忘记了思考，只知道呆呆地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了吗？心里只留下了这个疑惑。

        可是纳兰锦瑟却好像浑然不知。他下手，依然是快、准、狠！每一次动刀子，都用在了刀尖上。

        他说：“这一次的疼痛，就是为了让你记住，以后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

        他小心翼翼地割开伤口，没有人知道他在做多么残忍的事情，凡是看见他表情的人，都会认为他是一个温柔体贴的男友或丈夫，可见，假象，总是那么容易迷惑人心。

        他下巴微扬，面朝阳光，幽深的眸子里，带着看不清的情绪，如同深秋过后，满地落叶的悲凉，那么美，却那么伤。他的嘴角，依然是弧度弯弯。如羊脂般细腻的肌肤，真的好的忍不住让人想要摸一摸。这么近的距离，依然看不清他脸上的毛孔，仿佛整张脸，都是上帝的杰作，那么精致。

        他说：“姑娘，你不知道伤害自己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忽然，嘴角的笑容隐去了，好像是精致的礼品盒，终于脱去了外面华丽丽的包装，只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好像是酒芯糖，脱去了外面的糖衣，终于尝到了涩涩的，带着微苦的，却是最初的味道。

        “以后，这双手是我的。不管做什么之前，都该想想，做了这件事以后，会有什么后果。”

        他灿然一笑，说道：“不然，我会生气的哦。”

        分明不是刻意的，却那么自然，分明是在卖萌，却那么……该死的好看！那一瞬间，她又被蛊惑了。

        回过神，他早已不在，刚刚，是发生了什么？她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包扎那么好，那么细腻，如同他那个人，来时无影，去时无踪，可却让人牵肠挂肚，在想着，他为什么出现，为什么在这里？

        手上依然存在着彼时的温存。他，已经知道了吗？

        那个人，总可以轻易打乱她的思考，第一次见面，她没有用脑子，直接行动了，帮了他，不后悔。第二次见面，那么狼狈，却被他看在眼里，她想逃避，而他却准备好了让她逃离，并且一路护送。第三次，依然是落荒而逃，只是，彼时的逃跑，却不知道走进了陷阱。而这一次，他在哪里都不知道，突然出现，却又一次打乱了她的思考。为何，每一次在他面前都那么难堪？

        纳兰锦瑟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打乱了一池春水。他来的时候，离去的时候，都是一个样子。他心中了然。他从来都善于谋略，也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一次的计划，他要的是言晟射能够硬下心，抛弃过去的一切，作为他自己活下去。斩断他牵挂的软肋，而目的已经达成。

        所以，她本可以什么都不做，他会安排好一切，偏偏她自己动手了，造成了这个结局，又骑虎难下了。他不担心没有人收拾残局，却不愿看见她伤害她自己。

        他很清楚，自己的心有破冰的痕迹。他的心，他一直都保存的很好。却并未刻意去掩藏。只是那么多年，从未有一个人，能够真正走进他的心里而已。如今，终于遇见了，那么他，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不是默，不会永远守护，他想，他终究是个心狠的人。若是和默互换角色，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把对方栓在自己身边，只要自己想要的，他要飞，就折断翅膀，让他再没有飞翔的能力；他要游，就抽干水，让他无处可走。又或者，变成他要飞的天空，变成他要游的大海，用尽一切，让他在自己的执掌之间。

        他不是言晟射，让仇恨蒙蔽双眼，蒙蔽了自己的心，又重新回来后悔，却再也没有机会重新来过。

        他不是凌厉岩，不会让时间从指间流过，流光染白了发梢，却依然想着，如何才能留她在身边。

        现在该做的，不是去思考，而是在思考的同时就行动。

        他是纳兰锦瑟啊，在走路之前先学会了下棋，在说话之前先学会了思考，在十岁接受了家族测试，刷新了最早通过家族测试的记录的人。他这样一个人，在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就会用千万张网，密密麻麻的丝线，四面八方开始撒网，布局完毕，然后一拉，把猎物紧紧收紧，永远无法逃离的，束缚。

        就像眼前的这张蜘蛛网，猎物已经出现在网中，只等着慢慢收网罢了。一步一步，走进他编织的，美丽的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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