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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星历2243年12月21日,季家庄园里灯火通明,管家正指使着佣人们做最后的检查。

        这是季家新任家主接位后的第一个生日。

        这位新主人今年仅24岁,本来这个岁数不零不整,不应该举行如此盛大的晚会,但这是这位年轻的季家主向首府各方势力,乃至整个联邦表明他正式接手季家的一次宣告,因此布置得极近奢华。

        哪怕离上一任季家家主猝死还不到半个月。

        祁飞鸾站在季星渊五步远的地方,看着季星渊面对镜子最后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然后转身看向他。

        季星渊转身之时,他的身影也印入祁飞鸾的视线。

        即使今晚的宴会如此正式盛大,季星渊也没有穿传统的燕尾服,他穿着一身类似于制式服装改良而成的礼服,挺括而垂感极佳的面料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身体轮廓,双排扣收腰突出了劲瘦的腰身。

        在祁飞鸾看他的同时,季星渊也在端详祁飞鸾,不出错的黑色外套和白衬衫,黑色腰封拉高了腰线同时也显得腰细腿长。

        但就是这么经典到近乎沉闷的穿搭,祁飞鸾领口居然不是搭配的黑领结,而是领巾。柔顺的领巾在他颈部绕了两圈然后在领口打了个漂亮的结,将颈部挡了个严严实实。

        季星渊端详了一下他的着装后,向着祁飞鸾走进三步,伸手搭在他肩膀上,虎口正好卡在他的侧颈,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一下,开口道:“这是个很让人期待的夜晚,不是吗?”

        尽管今夜整个首府的名流都为他而来,季星渊的语气依旧低沉平稳,不见半点兴奋和激动,仿佛今日所得到的一切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两人此刻相贴得太近了,季星渊的五官比较英朗、轮廓深邃如同雕塑一般,尤其他的眉骨比较高、眼窝较深,加上他本就比祁飞鸾高了近一个头,站在祁飞鸾面前垂眼看他时,尽管祁飞鸾作为一个beta闻不到alpha的信息素,但那种压迫感还是铺天盖地般向他倾泻而来。

        祁飞鸾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帘,微微低头,以一种近乎顺服的姿态站在季星渊面前,不躲也不避。

        确实。

        不仅是祁飞鸾,季家上下所有人都明白,季家家主之位早晚是季星渊的,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一天居然会来得这么快。

        而他……

        季星渊看到祁飞鸾一言不发,不由得微微蹙眉,随后他松开手后退半步,说:“走吧,宴会要开始了。”

        祁飞鸾跟在季星渊身后一起向着楼下走去。

        开门走到走廊外那一刻祁飞鸾就听见了楼下悠扬的音乐和模糊的交谈声,在季星渊还没有登场之前,已经到会客厅的宾客们正在互相交谈。

        走到会客厅的主楼梯口时,纪管家正端着托盘等在那里,托盘上摆着一杯倒好了的红酒。他看到季星渊和祁飞鸾走过来,便拖着托盘上前几步道:“宾客都已经来了,慕先生在下面和宾客一起等您。”

        季星渊身上拿起那杯红酒点了点头,大步向着主楼梯走过去。

        祁飞鸾走到纪管家身边便停下脚步。

        纪管家口中的慕先生是慕和安,他是整个首府知名的顶尖omega,曾经和季星渊关系亲密。

        祁飞鸾作为季星渊小时候的陪读、长大后的下属,自然也与这位慕先生相熟,更知道如果不是季泰霖,也就是季星渊的父亲、不到半个月前猝死的季家上任家主的阻挠,两人估计早就成婚了。

        今晚绝对的主角是季星渊,慕和安都在下面等着,他当然不会跟着季星渊一起露面亮相。

        看着季星渊走向主楼梯的背影,祁飞鸾有些恍惚,如今季老先生猝然离世,曾经的阻挠也消失不见了,季星渊估计没多久就会与慕和安结婚吧。

        毕竟两人是顶尖的alpha和omega,首府的人谁看了不说一声天作之合。

        季星渊走到楼梯口发觉祁飞鸾站在纪管家身边不动了,回头扔过来两个字打断了他的思维。

        “跟上。”

        说完他迈步走下楼梯,他很笃定祁飞鸾一定会跟过来,尽管他知道祁飞鸾并不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

        祁飞鸾也确实下意识地迈步跟上,身体背叛了想法,遵从对方命令的本能让他在反应过来前便跟了上去。

        挑高极高的中空会客礼堂屋顶的水晶灯散发着璀璨的光芒,季星渊踩着柔软的地毯从旋转而上的主楼梯缓步走下,音乐声渐渐停止,所有宾客的目光都投向这位姗姗来迟的主人。

        季星渊站定在主楼梯中间的平台上,目光扫视了一圈来访的宾客,举了举手中的红酒杯,道:“感谢大家前来赴宴,季家突逢大变,家父骤然离世,以后将由我主事季家,还期望能够和各位继续合作愉快。”

        季星渊说到自己父亲离世时,底下的宾客神情有些古怪,但他并没在意,而是继续道:“各位不必太在意我,享受今夜吧。”

        说完他低头喝了一口红酒,底下的宾客也举了举酒杯,跟着一起喝下。

        灯光暗了下来,音乐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切换了适合跳舞的音乐,不少来宾拥着自己的舞伴在悠扬的乐曲下起舞。

        季星渊迈步走下主楼梯,便被靠过来的宾客围住。

        之前他父亲季泰霖在时,季星渊虽然也有负责一部分事物,但毕竟拿主意的还是季泰霖。现在拿主意的是季星渊了,来宾都迫切地想要得到这位新家主对于合作伙伴和季家产业的态度,他们都想摸清季星渊的脾气或者听到一点口风。

        祁飞鸾借着围过来的人的遮挡,不引人注意地走到会客厅边缘的阴影里。

        晚会当然少不了摆放在长桌上可以自取的酒、甜品和果盘,祁飞鸾缩在一个灯光较暗的角落,给自己倒了一小杯葡萄酒,目光追随着季星渊慢慢品尝。

        他是季星渊的下属,同时还有一定的保护他安全的职责,虽然来宾都是面熟的名流,请柬和身份都经过核对,但毕竟这是季星渊接手季家后举办的第一次晚会,不光是外面,单是季家内部也暗流涌动。

        祁飞鸾看着季星渊的叔父站在季星渊身边,拍着他的侧臂和善慈祥地笑着,好像对这个年轻的侄子寄予厚望。可就祁飞鸾所知,这位叔父暗地里的心思可有不少。

        这场晚会简直就是包裹着金色糖衣的一颗蜜糖,外衣绚烂美丽、糖果含在嘴里也甜蜜诱人,但如果沉迷其中,很快就会发现那甜蜜的外壳融化后,里面包裹着的是足以致命的剧毒。

        祁飞鸾厌倦极了这种场景,但季星渊却游刃有余,甚至隐隐掌控了一切。

        祁飞鸾微微眯了眯眼,觉得自己的眼睛被绚烂的灯光刺得发疼。

        如果说alpha就像开头的字母a一样,是abo这样的金字塔型社会中的塔尖,那季星渊都可以被称为塔尖之上的人物。

        而他曾经,居然会以为他们两人是相爱的。

        相爱。

        这是个多么讽刺的词,这个词就像是在告诉他他到底有多么自以为是一样。

        季星渊是所有箭头的中心,哪怕在这样名流聚集的宴会中都是被簇拥在中心的人物,他对季星渊的爱简直不值一哂,而季星渊对他的爱不过也不过是他单方面产生的幻觉。

        祁飞鸾晃了晃杯中的红酒,酒液在玻璃杯壁上转过,他举起来闻了闻葡萄酒馥郁的香气,但却没有什么兴致品味它。

        没等他站多久,他的目光就和人群中的一个人对上了,那人一愣,然后随即笑着向他走过来。

        “你怎么站在这里?难得你没站在他身边。”

        走过来的人同样高大俊朗,祁飞鸾也和他非常熟悉——柏涵煦,他和季星渊曾经的同学和好友,现在也是季星渊关系最好的朋友。

        柏涵煦对于祁飞鸾站在边缘阴影里还有些惊讶,作为也算是和季星渊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可是很清楚自己季星渊对于祁飞鸾那种变态到极点的占有欲。

        在他们还在同一间教室里上课、尚未二次分化时,他每次看季星渊待祁飞鸾的样子,都暗暗祈祷祁飞鸾最好不要分化成omega,要不然季家那些破事显而易见会在季星渊身上重演。

        然而哪怕祁飞鸾分化成了beta,柏涵煦看到季星渊带着祁飞鸾一前一后,从主楼梯一起缓缓走下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季星渊那种变态的占有欲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演愈烈。

        柏涵煦靠近后停下脚步,上下扫了一眼祁飞鸾的着装,目光在他脖颈间缠着的黑色领巾停留了一下,随后他道:“能有机会和你单独说话也是不容易,你和以前越来越不一样了。”

        祁飞鸾面上的神情几乎没有波动,对于主动过来的柏涵煦也没什么反应。

        柏涵煦无奈地举起手中装着香槟的杯子,这回祁飞鸾才给出了反应,同样举杯和他碰了杯。他喝了一口香槟后,道:“季星渊也算是得偿所愿,以后季先生这个称呼只会指他,而不是……”

        柏涵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话题一转,略微压低声音道:“你呢,你有没有什么打算?我们季先生接手了季家后,要忙碌一段时间,满足了最大的欲望,对其他事总会松松手,你也总归要有自己的生活。”

        祁飞鸾却只是举杯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后,将杯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柏涵煦有些摸不着头脑,问:“怎么不说话?”

        祁飞鸾的目光看向人群中的季星渊,柏涵煦见状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和人群中季星渊看过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季星渊冲着柏涵煦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抬手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

        仅仅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柏涵煦觉得他好像在喝自己的血,一股不自在的感觉涌起,那感觉就像是季星渊听到了他在和祁飞鸾说什么一般。

        柏涵煦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脚步,回头对祁飞鸾道:“我先过去季星渊那边了,回头有机会再跟你聊。”

        柏涵煦匆匆靠近他,又匆匆离去。

        祁飞鸾垂下眼帘盖住眼中的情绪,即使他知道他现在离季星渊很远、且灯光昏暗,季星渊不可能看得清他的神情,他还是习惯性垂下眼帘,随后伸手正了正脖子上的领巾,在心中一一回答了柏涵煦的问题。

        他现在不需要我。

        人总是会变得。

        没什么打算。

        因为我说不了话。

        祁飞鸾不由得扯了扯嘴角,想笑但一个笑容没能成型。

        他之所以只能带领巾将颈部遮挡得严严实实,就是因为他的颈部大部分早就已经被机械代替,其中就包括他的发声器官。

        而操纵他颈部机械的最高权限并不在他这里,而在季星渊手中。

        季星渊不想他回答时,他根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颈部的机械中也包括监听和监视设备,柏涵煦在音乐和人声充斥会客礼堂的情况下还特意压低声音跟他说话,其实都是徒劳。

        季星渊也许现在不方便直接听音频,但他左手上内置的装置可以将声音转化为文字显示在他左手掌心。

        祁飞鸾刚刚没看错的话,季星渊刚刚举杯喝红酒的那只手并不是右手而是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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