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冷明珠不相信萧策，萧策也未必相信她

第二天老太太才回来，冷明珠便同她提了一提关于萧策功夫的事情。

        老太太听了只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他若是功夫不行，等不到我去便是已经成了别人的口袋里的千两金了。”

        冷明珠听了没出声。

        “你心思多，但是有些事思虑过甚伤身，”陆老太太见冷明珠眉头还是皱着，便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又安慰说：“万事有祖母在呢。”

        冷明珠叹了口气，道：“祖母心里明白自然是好，只是不是自家人，心里难免还是要多想一线。”

        陆老太太抿了口茶，冲她道：“后日便是武林会开始，若是有人夺了魁首，那人又不是萧策的话，你可如何交代？”

        冷明珠没有急着回答，只是手摩挲着自己的膝盖。

        半晌她才道：“若是那样，便也是他的命。”

        陆老太太皱眉说：“他与你一样，都有逃不脱的命运，谁也帮不了。”

        冷明珠笑了一声，道：“不还是看着老太太的意思，若是您看在祖父的面子上要保他，孙儿自然是听您的。”

        “你祖父……”提到亡夫老太太面上变得柔和了一些，她缓缓道，“他是个好的，当年我俩刚成婚，官家便催着迁往锦屏，后来我再回京，那时候萧策的爹把我请进宫，该杀杀该罚罚，也不过是做给你祖父看罢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继续道：“说来萧策倒是有些像你祖父。”

        冷明珠看了祖母一眼，心想萧策不过是一个前朝皇子罢了，若是说像，莫非是两人又有什么血脉联系？

        “倒也不是说长相，你祖父的长相现今我都快有些记不清了，只是萧策站在那里，倒让我想起他来……”

        冷明珠懂了祖母的意思，便点头道：“孙儿明白了。”

        “你这小家伙又明白什么了？”陆老太太笑了一声，伸手摸摸她的脸：“上次你说要从江南请两个厨子，怎么过了这么久也不见你身上多长些肉。”

        “我天生体质就是这样，怎么吃都不胖，只是这同萧策相处了几日，觉得他这个人还有点意思。”冷明珠笑了一声。

        “他年岁稍长你一些，但也算是同龄人，你们能说到一起去，我也是高兴的，今日晚上便同我去无双那里，三娘想你得很，加上今年在京中过年，天气不比家里，冬日要冷些。”

        她压了压被角，声音放柔：“有些东西叫无双早点准备着，省得到时候让你受罪。”

        冷明珠应了一声，心里还在想虽然是同龄人，姑姑和侄儿的辈分可不能颠倒。

        昨夜萧策洗漱完歇了几个时辰，便起来拿着老太太的两本仔细看，距离大比时间太紧，他不得不抓紧查缺补漏。

        他本身的武功底子在这里，只是除了从皇宫逃出来路上与追兵有几次刀剑相向，像这样武林会的场合倒是第一次出席。

        高手众多，如果自己一旦失手，他人夺得魁首。

        看冷明珠的性子怕是真的会将自己交出去，就算不交出去也不会让自己在琼阳院再呆下去。

        萧策不敢再想，但梦里都是自己被抓住的场景，他并不怕死，只是不甘心就这样死。

        国破家亡之仇还未报，他若是这样死了，实在没有颜面去见黄泉下的故人。

        他屏气凝神，提着那把冷明珠给自己的剑，将那本书上的剑招一一施展，从慢到快，一时院中剑影闪烁，自成剑风。

        若说师傅教的剑法是以柔中刚劲克敌，那这本剑法便是出手便力如雷霆，昨日下午同纨曲过招时候，那时她只道这本剑法快便是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但是快到极致又有几个人能够施展？萧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只将自己身上的每一分都逼到了极致，每一处的力道都压到极限。

        萧氏皇朝二十年未曾在大比夺魁，这次严起上位以后第一次会盟大比，全国高手聚齐，萧策不能展露师傅的剑法，但又要保证自己把这一套剑法使出来，身份才能不被人怀疑。

        这本剑法与自己功夫相似，但是细节关窍处又大大不同，施展起来只会让人觉得像，却不会觉得是一本剑法。

        就算是相像，还有陆老太太的身份放在那里。

        老琼阳王当年也是将门世家，保不齐两人花前月下的时候，便将自家的剑招告诉了她。

        如今的新朝天下，还没有人有胆子在陆老太太陆琴的面前说上一句不好的话。

        树上一片金黄的银杏叶子飘下来，萧策伸手握住，想起了师父曾说的话：“等到银杏叶子全黄的时候，策儿便又要大一岁了”

        他抬眼看去，这院中黄叶枯萎被风吹落，只自己一人独立。

        这个秋天过去，春日再临树还会出新芽，但却不知道自己又将何处何从？

        冷明珠不相信萧策，萧策也未必相信她只是现下没有更好的抉择，寄人篱下总好过风餐露宿。况且陆老太太在危难时刻帮自己一把，这份情萧策今生今世定要回报。

        他心绪不定，索性练起剑来。

        一套剑招下来，他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站在原地歇息一会之后，又是提剑做势，直到月上中天，这院中的练习之声也未曾停下。

        这样又过了两日，武林会终于拉开了帷幕。

        这一届的组织者是涿郡王李寄昇，也是由他们谋划。

        此次大比也同往年一样，皆是头两日的擂台赛，等到了后面就是六个擂台上剩下的六人互相比试，只是到了第二轮便要轮空一人，第三轮便决出最后的魁首。

        倘若期间有人不服，也尽可发出挑战，赢了便能顶替别人的位置。

        今日虽然风大了点，但天色却是一片澄蓝，偶尔有云飘过，日光照在身上倒也还暖和。

        李寄昇原本还担心几日首礼琼阳院会不会出席，但看见陆老太太一身金绣红衣出现在场边，这才放下了心。

        冷明珠虽然年少，但是喜怒无常，心思捉摸不透，比一般人更难对付。而陆老太太则是一切皆以琼阳院为先，这样的场合下有老太太在，自然是能放心的。

        “老太太。”李寄昇朝陆老太太行了一礼。

        今日的陆琴身着金绣红衣，耳上金珠微微晃动，头上的金簪上也是镶嵌着珍珠和红宝。她手上没有拄着那支拐杖，而是手握一把通身漆黑的长剑。

        她笑道：“涿郡王客气。”

        李寄昇身后站着的张文武道：“许久不在武林会上见着琼阳院的人了。”

        老太太闻言朝这位长老看去，面上微微笑了笑：“怕是再不露面，诸位都要忘记我琼阳院了。”

        今日跟随在她身后的琼阳院门人皆是一身红衣，往日里都是绿衣的纨曲也是换上了红色纱衣。

        但只有冷明珠同陆琴的衣服上绣着金边，两人衣服上的纹样却也不同。冷明珠的头冠也换成了金镶玉的，手上的串子也换了菩提的。

        萧策一身暗红劲装立在她身后，长剑缚于背后，这样的场合他见得少，便更是绷紧了身子，但在外人看去，则觉得此人面色严肃，怕不是个简单人物。

        待到琼阳院的人入座，这下场上便安静了下来。

        作为主办方，李寄昇总要说几句，翻来覆去还是那些话。

        冷明珠心不在焉地听着，她扭头朝着李寄昇身边的李酥多看了几眼，小声道：“怎么李酥这次也在。”

        萧策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便见李酥一身灰色劲装，显然是等下要上场的样子。

        “你记得待会看着李酥跳哪个台子，就绕开了走，省的碰到他。”冷明珠用串子穗撩撩萧策的手。

        萧策捉住调皮的穗子，低声道了一句明白了。

        他从未同李酥交手，但在宫中教场时候，也曾从师父的嘴里听过关于他的事，每次听过总也是忍不住拿他同自己比较一番，萧策也曾想过和李酥交手胜负几何，但眼下却不敢妄动。

        他看了李酥一眼，心想日后总会有机会的。

        待到礼乐奏响，擂台赛便开始了，萧策起身往台子那边走，便听见身后冷明珠吩咐着身边的人推自己回去。

        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却听见她说：“本来就知道结果的事情，何必待在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让我多睡一会。”

        原本紧张的心里，听见他这句话却得一松，萧策转过头继续朝台上走，只是脚步更轻快了些。

        陆琴在后面见了一笑，冲冷明珠说：“你倒是聪明。”

        “本也不是胡说，本就是知道结果的事，这里除了那个李酥能看看，旁的人确实入不得眼。”冷明珠说着揉了揉眼睛，再坐了一会，便叫人推着回去了。

        萧策见着李酥跳上了前面第一个擂台，就又往里面走了几步，等到倒数第二个擂台的时候便走了上去。

        琼阳院许多年不再掺和江湖事，今年听见他们有人出席武林会本就是惊讶，当下看见萧策走上了擂台，更是目光随之而动。

        原本喧闹的擂台上一下安静了下来。

        萧策顶着这许多人的目光有些不自在，他在心中默念了几句心法稳定心神，将长剑于手中剑鞘慢慢抽出，缓声道：

        “在下琼阳院箫笙，还望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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