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真的是普通人1
我真的是普通人
【1】
普通人看不见咒灵。
我是普通人。
所以我看不见咒灵。
那么,相应的,咒灵看不见我这种事,难道不是顺理成章的吗?
人和鬼,我是称呼咒灵为鬼的,人和鬼的世界,此岸与彼岸,现实与怪异,难道不应该存在无法跨越的鸿沟吗?
除了阴阳眼,我是称呼咒术师为阴阳眼的,除了阴阳眼以外的人,等闲不会看到鬼,也不会被鬼所骚扰,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可惜,事实并非如此,真理与我的想法并不一致。咒术师也与我的想法并不一致。
否则,我也不会被邻居少年掳走了。
【2】
当天,天气晴朗。
云丝丝缕缕地缠着太阳,像即将吃完的棉花糖。
邻居家传来咚的巨响。
一般来说,我懒、社恐、怕麻烦,是不会管邻里的闲事的。
哪怕邻居待人热情,我和他们的交情,也仅止于知晓他们的姓氏。
夏油。
以及他们有个与我同龄,正在宗教学校上学的儿子。
“都是同龄人,可以和■一起玩,别看他打扮得像个不良,其实心地可好了。”
刚搬进来的时候,邻居夫妇这样告诉我。
妇人手里端着牡丹饼,身后就跟着■,怎么看我都不该拒绝,对吧。
我是社恐,又不是不通人情的怪胎,断然拒绝也太不识相了。
所以我含含糊糊地答应下来。
一起不一起玩的,以后再说吧。
少年上着宗教学校,却打扮得像个不良,又留长发又打耳钉,改装校服穿灯笼裤,我们怎么可能有共同语言呢?
少年应该也是这么想。
以同龄人的默契,他配合我,狡黠地敷衍了他的母亲。
可能出于大人的盲目,可能出于母亲的宽容,无论妇人有没有看出我们的心不在焉,她都心满意足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两相对视,我和少年都松了口气。
事实上,我和■根本没有相处的时间。
宗教学校虽然在校规上宽得让少年自由打扮,但在时间上却抓得很紧,我仅有的几次拜访回礼,都没碰见他。
“哎呀,■又在学校补习。”
“没事的。”
我也不是为他来的。倒不如说他不在更好,免去了尴尬的同龄人交际。
节假日的问候,互相送点烹饪菜品,这就是我和邻居交往的全部了。
一般来说,除却回礼,我是不会主动上门的。
但是,我想到邻居夫妇的儿子不在家。
他们年龄也不轻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呢?
热昏在浴缸,失足滚下楼梯,心脏骤停猝死……
独居人士的脑洞是合不上的。
世界的日常里潜藏着无数险恶的陷阱,对上了年纪的人而言尤为如此。
我动身了。
【3】
邻居家的门是虚掩着的。
“请问,需要帮助吗?”
我轻轻一碰,门开了,透出黑暗和血味。
只有第一次进动物园,近距离观看猛兽进食的感受才能与之比拟。
血腥味是一种类兽的气味,不应该出现在人类社会里。
黑暗中,只有一个人站在血泊里。
长发,刘海,小眼睛,黑耳钉,灯笼裤。
显而易见是他们家的儿子■。
太惨了,难得回家,却撞上这样的祸事。
窗帘因风抖动,是无声哭泣的脊背。
凶手就是从那里,从打开的窗户逃走的吧。
太惨了。
少年吓得动都动不了了。
这是我派上用场的时候,是身为外人的我,发挥置身事外的冷静理智的时候。
虽然我嘴很笨,也不会安慰人,说的第一句话是“需要帮助吗”,简直糟糕透了,但我多少能做点什么。
我拿出手机,屏幕颤抖不已。
报警?等等,快删掉,先叫救护车。我想,你这个傻瓜,怎么一眼就认定他们没救了?说不定凶手行凶行到一半,被他们高大健壮的儿子吓跑了,没伤到夏油夫妇的要害呢。
“等一下。”
■对我说了第一句话。他还叫了我的名字。但是叫错了,这不要紧,惨剧里的主角有特权。
我本身也不会把这放在心上。毕竟我也记不清他的名字,导致我就算想安抚他,也只能叫他夏油。
“没事的,夏油,救护车很快就到。”
“……”
他抬起了手。
什么意思?
要擦眼泪吗?
太黑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也不想进去点灯,会破坏案发现场的。
我:“先出来吧。”
待在里面多不好。
据少年回忆,那时他想要攻击我这个多事的路人,所以放了个咒灵杀我。
本该直愣愣地被一招解决的我,在咒灵袭上前,转了个身。
我与杀招擦肩而过。但我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血风太呛鼻了。普通人看不到咒灵,但普通人能感觉到风。
“……幸运吗。”
少年说出了第二句话。我依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是因为目睹现场失心疯了吗。
“去,杀了她。”
我:?
我越来越无法理解少年了。
一秒,两秒,三秒,除了电话被接通,我报了地址以外,什么都没发生。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也可能在看着别的什么东西。
也许少年是上宗教学校上坏脑子,或者太受刺激了,才会那么说。
他:“找不到是什么意思?看不见吗?”
我:“……我没有找不到,我报了准确的地址,救护车会找到我们的。警察也是。”
他缓步走来,我才看清他衣服上的血迹。
绝不是沾上去的。
是溅上去的。
我:???
我:!!!
“……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我的家人。”
他明白了什么我不知道。
但我明白了,我的邻居夏油夫妇,是被他所杀的。
眼前的惨象,都是拜他所赐。
【4】
宗教学校真的会上坏脑子的。
【5】
我还想装一会无知路人。
但他越走越近,目光带着常人难以抵御的疯狂。
我的双腿开始发软,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嘴巴开合了几次,都没有声音,我就装不下去了。
冷静理智是置身事外的外人才有的特权。
我再也不是外人了。
我牵涉其中了。
我转身就跑。
这举动蠢毙了,蠢到我无数次回想都要骂自己。要不是阴差阳错,对方是个不杀同类的阴阳眼,又把我当成情况特殊的同类,我早就被灭口成千上万次了。
露出背后空门,暴露自己业已发现他是凶手——我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背后,他的语气轻柔到令人毛骨悚然。
“不要跑,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
谁踏马信啊!!!
有本事你回头看看你自己家啊崽种!!!
【6】
搞宗教的人可能有点东西。
眨眼之间,他就以我看不清的身法越过了我,落在了我面前。
“……”
“不要怕。”
他伸出的手臂上还带血。
我:!!!
跑不掉了。
只能希望他给个痛快。
我腿软了,倒在地上,十分丢脸。但要丢命的关头,没有人顾得上丢不丢脸。
“别哭啊。”
他这么说,我才发现眼泪流了满脸。
少年把我打横抄起来。
我倒在地上哭,变成倒在他怀里哭,但即将变回倒在地上哭。
因为我不肯伸手抱住他的颈子,又在发抖,随时可能失去平衡落下去。
“唉。”
他好像叹了口气,调整了姿势,让我坐在他手臂上,试图擦掉我的眼泪。
“真的不杀你。唔,你为什么咬我?”
因为这样,警方发现我的尸体的时候,就从牙齿上的人体组织上发现凶手是你。
要留下你的dna。
“……”
当然,我也可能激怒对方,害自己惨死。
随他吧,折磨再多也是几分钟几小时几天的事。因为找不到凶手,死后不得瞑目却是一辈子的事。
今天做了那么多蠢事,总得做一件对的事。
【7】
我咬得够狠够深,血都流了出来。
他没有生气,没有打我,没有杀我,拉远距离端详我的时候,好像把自己受难的手当做了让狗安分的口枷。
在我松口的时候,他还有余裕笑一声。
“这下信了吧。”
笑声冷到了骨子里。
我只信他比我所能想象的还要疯。
我仰起脸,满嘴都是他血液的咸腥味。
他用袖口帮我擦干净。
“我是不会动我的家人的。”
“……”
我逐渐理解了一切。
比如家人的意思。
就跟邪|教要用所爱之人祭祀似的。“家人”就是祭品。他刚结束一轮献祭,所以不会动我。
【8】
读宗教学校读到脑子坏掉的少年把我带回了“家”。
我满以为会看到祭坛和其他邪|教徒,却看到了再普通不过的破旅馆和两个小女孩。
逃命的难度上升了,因为我不可能放着两个小孩不管,自己逃跑。但带上两个小孩——嘶——想想就好难。
两个小女孩,那么小一丁点,两颊瘦凹下去,眼睛却亮得骇人,不知道在他手里受了多少罪,却对他很亲近,一口一个“夏油杰大人”。
我也终于听到了他的名字。
夏油杰向她们介绍了我。
用他所记住的、错误的名字。
“你们一定会相处得很好的。”
“……”
我也就不纠正他了。
真正的姓名被他呼唤,我只会头皮发麻,这个就当是我卧底邪|教的假名好了。
他去做饭了。
利用现有的短暂自由,我和两个小孩打听起了她们的经历,和她们拉近关系。
她们住在小山村,被那里的人虐待,关在笼子里,直到“夏油杰大人”到来,才得到了拯救。
他把她们放出了笼子,让她们过上了人的生活。
“……”
三言两语间,我已经脑补出这个邪|教徒从别的邪|教里名为救小孩、实为抢祭品的故事。
我摸摸她们的头发。
真倒霉,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她们还不理解“家人”是祭品的代名词,也不知道他对“家人”做了什么。
“没关系,已经没事了。”
她们点头,眼神亮晶晶:“嗯!夏油杰大人把我们救出来了!”
“……”
带她们逃跑,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比如说,先取得她们的信任。至少在她们心底,要胜过夏油杰,才不会坏事。
当晚我替小孩念睡前故事,再正经不过的童话。
邻居少年撑着手臂在旁边看着:“我就说你们会相处得很好。”
我为了展示自己听话,同时也是怕夏油杰下什么精神控制类的药物,主动接手了厨房的工作。
我也不明白到我手上的家务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多。
洗碗、做饭、打扫卫生,晚上还要拖着疲惫的身躯,绞尽脑汁给小女孩们讲真善美的故事,抵消邪|教思想,还得抽空听夏油杰传教,满嘴忽悠什么咒术师,什么咒灵。
他还骗我说我是他们特殊的同类,说什么咒灵看不见我。
但我只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放心放我去买菜。
哦,我还得给小孩们洗衣服、晒衣服。虽然有洗衣机,但也很累人。
可不洗不行。
我不干活,夏油杰就会补上。他煮饭洗碗,我怕中毒中药,他扫地擦地,我觉得空间被观察、被侵占,他洗衣服更是让我无法忍受——
“毕竟菜菜子美美子还是女孩子。让我来洗吧。”
我这样说着,从略显不知所措的夏油杰手里夺过晒衣篮。
小孩很乖、很甜、很省事。
照顾她们的日子充实得我都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了。
我像自愿投入温水里的青蛙,以博取小孩的信任为借口,在随时可能被打破的日常里伪装一切如常。
直到夏油杰宣布自己成了教主,不日将接我们去盘星教。我自欺欺人的假象被打破了。
“那里房间很大,你们会喜欢的。”
我:!!!
为什么你升职那么快!!!
果然你在邪|教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疯吧!!!
其时我正在用叉子叉土豆,一下没控制好力道,铁叉碰地撞上了盘子,土豆飞了出去。
他很关切:“怎么了?”
“没什么。”
进了老巢,插翅难逃。
我不得不在他接我们去之前,提前实施了逃跑计划。
双胞胎前脚答应,后脚就把我卖了。
“她要带我们逃跑!”
【9】
臭小孩。
呜呜呜臭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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