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华

廖希音平稳地开过一个山坡，她看着窗外感慨现在美丽乡村建设的这般好，无论是道路硬化还是绿色经济，乡村和城市的差距越来越小。

        她恭维我：“还真是你们战线的功劳啊！”

        我本人深耕环保事业三十余载，这小丫头还是第一次这样夸我。

        我看了看前面的路，说：“嗷，洛河要到了吧。”

        “还早呢，爸，你忘了？”

        洛河是我老家门前的一道大河，每年夏汛涨潮，这里的路都很不好走。

        希音提醒我，“洛河现在修整的很好，河道建设嘛，地方zf的门面，现在管什么都得管安全，洛河很少出事了。”

        她这话一点都不假，我小时候的洛河经常淹死人，特别是97年的那场抗洪抢险救灾，牺牲了不少子弟兵。

        雪终于停了，雪停了路也就好走。

        出了山海关，就是东三省。

        途中，女儿接了一个电话，我觉得她谈恋爱了，一直防着我的样子。

        她见我瞅她，便把头侧过去低声接电话。

        我瞧她那贼精的样子，觉得可爱又好笑，我识趣，头歪到一边去。

        但隐约听见希音在说：“快了，就快到了。”

        ——“你要过来？我看他状态如何，再决定吧！”

        ——“叔叔……叔叔……”

        虽然听不完全，但叔叔两个字我没听错。

        叔叔？这天底下除了廖仲之以外，我家希音还有哪门子的叔叔？

        我廖仲实比谁都聪明，我心里在想，是不是希音找到仲之了。

        或者是，仲之终于回来了，他终于舍得回来见我这个糟老头子了。

        我喜出望外，但还是保持镇定。

        我知道，希音这鬼丫头主意特别多，为了让我这个将死之人高兴，兴许是把仲之绑回来的也说不定呢。

        一会儿见到仲之，我该说什么好呢？

        见到那小子，我一定要把他揍一顿，谁让他当年这么无情地抛弃我呢。

        话说我被人甩，廖仲之是我的人生第一遭。

        程幻生产那日，原本我和仲之一同过去的，可是在北郊发生了一起环境污染危险品泄漏时间。

        vv第一时间过去报道了，我作为官方工作人员，我的到场不仅是工作要求，也是政z责任。

        我告诉仲之不出俩小时我肯定回来，让他先帮着照顾程幻。

        仲之见外面天冷，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套我头上，我原本不想要，但他坚持。

        我匆匆与他告别，岂不知这小子居然追出来，在医院一楼大厅门口抱住了我。

        我以为程幻出事了，仲之告诉我没有。

        他说舍不得我，怕我和其他人在一起，就不要他了。

        我一笑而过，怎么跟小媳妇儿似的，但细想，我确实有多月没碰他了。

        他说的想我，是不是这层意思？

        我轻拍他背，安慰他，“等我回来，给程幻找个月子中心，我们就回家，睡上个七天七夜，你说不停我就不停行吗？”

        仲之气得笑了，他嘴里虽然横七竖八的在骂我。

        但我知道，他爱我。

        我去了北郊，现场处理起事故来，我自从进入部里工作，官方新闻发言不止这一次，我有明朗的外表，挺拔的身躯，一嘴标准的普通话，去哪我都是能拿得出手的。

        采访我的记者许小华是电视台的在编记者，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的样子，后来我们交换电话，细问也的确如此。

        小华与我，我们都是1967年生人。

        那天晚上特别混乱，我部的各大直属单位都来到现场处理事故，我接受完采访后，手上几乎就无事了，我巡视着四周有无我认识的同事，搭个免费的顺风车回三环。

        我身后有人拍了拍我，我回头一看，一张熟悉的小脸，在冷风里笑的如春风飘荡。

        我立马打招呼：“您好！”

        许小华很爽朗地说：“刚才人多不好跟你说话，现在好了。”

        我看看周围都是人，我说：“现在人也不少啊。”

        许小华无奈摇头，“看来廖处长不怎么接地气呀。”

        “小华同志，赶紧打住，我就一打工的，可不是处长。”

        小华笑了，说：“早晚的事儿嘛，对了，你一会怎么走，我送你啊。”

        我往后看了看，她的小轿车闪着车灯，我想想，不蹭白不蹭呗。

        但还是虚伪地说：“我付你油钱。”

        小华十分男孩子气地搭在我肩上，用地道的京腔打趣我：“您别拿我打叉了。”

        我耳根子没来由地一红。

        许小华真的很能说，我一个东北人都没她能说。

        她开始跟我说她的经历，她和我算不上校友，但我们的思修老师却是同一人。

        人嘛，共同点，找找就找到了。

        男女嘛，感情线，聊聊就有了。

        从x大的食堂，聊到了她们广播学院的宿舍条件，又从我们的求学经历聊到了考公务员的过程。

        我还真有点意外，笑着问她：“你也是公务员？”起先，我以为许小华这么漂亮的女孩是记者那类的事业单位。

        “我怎么不是了，我也是部里的啊，借用而已。”

        我点点头，她说她考某部有多不容易，几百个名校的应届生笔试，面试，到最后居然又搞了个差额考察，差一点她就没戏了。

        我其实不想告诉她我是单招进部的，但我想看看她懊悔的样子，我觉得肯定很有意思。

        小华听到后，并没有生气，反倒是霍的大笑一声，佯装不满说：“太过分了！！对清北太偏爱了吧！”

        其实我从小到大都没为我的学历背景而感到多自豪，但这时候，我看到小华脸上露出对我崇拜目光，我居然觉得我这么多年的书没白读。

        我看着她映在月光下皎洁的脸颊，还有修长的脖颈，她穿着一件领口很大的线织毛衣，毛衣领口朝外耸搭着，露出颈上一片皙白的肌肤。

        小华发现我在看她，也顺着我目光所视的方向看去，她一边开着车，一边低头看看自己，声音有些急促，“怎么了？我吃东西弄脏了？”

        我狼狈一笑，摆手说道：“那倒没有。”我手指点在扶手上想理由搪塞，“我就是觉得你这衣服挺不错的，适合我弟弟。”

        小华温柔看我，“我妈说，有哥哥的弟妹都是幸福的。”

        我苦笑，“不一定。”

        “那你这么记挂你弟弟？”

        我没再看她，“那不一样。”

        许小华天生有新闻从业者的敏感，她像是嗅出了什么气味，但她懂礼数，没有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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