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希音

她走进来，习惯地拉开窗帘，眼睛被突如其来的白光刺得只流眼泪。

        廖希音冲我笑了笑，她生的很美，和她母亲很像。

        “爸，你现在可白天黑夜不分了，记得要多出去晒太阳。”

        女儿扶我坐起来，一勺勺喂我红豆粥，我嘴里无味，看着她的脸也能吃下一碗，想必这就是人们嘴里常说的秀色可餐吧。

        吃完一碗后，希音夸赞我：“爸爸真棒！”

        希音拾过一张椅子坐下，语气神秘：“今天，我收到了一封信。”

        自我患癌后，朋友亲戚陆续给我寄信，信也都是女儿给我读，提及的约是旧年往事，离现在也有三十年光景了。

        以前年轻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老了读起来，还真是另有一番光景。

        希音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极了那个人，她说：“你绝对猜不到是谁寄来的！”

        她吊我的胃口，我却也很高兴陪着她逗乐子，我故意叫了几个张三李四王五的名字，全部都中女儿下怀，得意洋洋地回我：“都不是！”

        廖希音凑近我耳朵，在我耳边扬着声说：“是廖仲之。”

        “爸？你怎么了？还真是年纪大了记性这么差？廖仲之！”

        我眼前一空，只听希音不停地说：“我的叔叔，你的弟弟呀！”

        廖仲之，我的弟弟，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我弟弟。

        我是廖仲实。

        万般滋味上了心头，我着急忙慌地唤着希音，“快，快给我念念。”

        “好好，爸你别着急啊，我现在就念。”希音清了清嗓子，念道：“仲实，你肯帮我，我很感激，过去我很多都对不住你，我辜负了你，你别怪我，你帮我这一次让我身上担子轻了很多，或者你说我自私，那你就让我再自私最后一次吧！”

        我是哥哥，廖仲实。

        我的弟弟唤仲之，整条巷的人都知道他是我弟弟，起先母亲将他带回来的时候，我也以为这是父母在南方打工时候生的弟弟。

        我一点没怀疑，但是越长大越发现，他和我并不像，我开玩笑：“你是捡来的吧？”

        谁知仲之一拳头给我长了个教训，愤愤道：“你再敢欺负我试试！”

        我一下子怕了这个小兄弟，我揉着鼻子，鼻梁差点给他打断了，我叫苦着：“谁欺负你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父亲问我鼻子上的伤哪来的，我说撞电线杆子上了，父亲知道我在说谎，责骂我定是出去和其他屯子里的孩子打架了。

        为了惩罚我，我刚捡起的锅包肉不准我吃了，让我去面壁思过，我心里不平，但还是决定不出卖仲之。

        夜深后，仲之光着身子溜进我被窝，我肚子还叫着，他面无表情却眼里饱含着深情，我以为他偷拿了什么好吃的给我，其实没有。

        我不喜欢和男的一起睡觉，被赶他走，“小毛娃，一边去，别影响哥哥我睡觉。”

        仲之没说话，我能感受到身侧这个小孩冰冷的身体，心中不忍，道：“你晚上睡觉不穿衣服？什么毛病？”

        他偷偷在耳边告诉我，“我尿床了。”

        我噗嗤一笑，“没出息。”我嘲笑完他，便扭过头去睡觉了，也没赶他走。

        其实那天夜里，仲之以为我睡了，其实我没有。

        他从后面抱着我，用我滚烫的脊背拥抱他冰冷的胸脯。

        仲之声音低低的，我在黑夜里睁开眼睛听了个明白，仲之说：“哥，对不起。”

        我们后来一起上学，兴许是两个人总在一起，时间久了不像也变得像了。

        老师和同学有些认不清我们，我们名字又只差一个字，所以混淆也是情理之中的。

        不过时日一长，大家便不会糊涂。仲之性格激进好胜，一件小事都要争个你死我活的。

        仲之常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为什么要将就？”

        同学们很少惹仲之，而我，忠厚淳朴，和人多争执一句都会耳根子发热，所以大家都可劲糟蹋我。

        我其实无所谓的，被说一句就被说一句，没什么大不了的，像我和仲之这种乡镇来省城上学的，能有一张课桌已经很不错了，我不想和省城这些少爷小姐们有什么恩怨。

        但仲之不允准我这样，他像个大人似的拍拍我肩膀：“哥，我会保护你。”

        我笑了：“怎么保护？”

        班里有名的富家千金程幻总欺负我，下课时候没事儿摸我脸玩，还问我要不要去她家打工挣点钱，据说她家在某大院里，多少这人算个“子弟”。

        我拒绝了，我义正严词道：“你别糟践我。”

        程幻生气了，骂我不识好歹的东西。

        我跟仲之讲，仲之笑话我，“人家哪是糟践你，人家是喜欢你。”

        仲之说完这句话，我更生气了。

        我跳脚骂道：“爱谁谁，我都不喜欢！”

        仲之见我不高兴，便安慰我，“没事儿的哥，你想她不喜欢你还不简单吗？我帮你了。”

        我以为仲之随口一说，也没去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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