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那段时间，苏白依有些反常，他不再像是影子一般天天跟着童尘。

        晚出早归，整日里不见人影。耳边一时少了叽叽喳喳，童尘倒有些不习惯了。

        早上起来，没有热腾腾的米粥；下山之时，升降梯那里不再有等待的身影。

        “翅膀硬了。”童尘除了时不时的腹诽，也无计可施。

        苏白依几乎把时间都花在了盯梢路口的老汉上。

        那老汉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去酒肆的路上。腰上别着的那个酒葫芦，未曾离过身。

        平日里，并不见他和什么人往来。

        最爱去的地方除了酒肆，就是见山书舍和村子里唯一的学塾。到书舍里主要是拿捏郑月半，老汉也没有营生，酒钱有不少都是从郑月半那里讹诈来的。

        至于其他金钱来路，苏白依并没有察觉。

        每次借着酒劲，老汉都要对那些窝在书舍和学塾附近的孩童动手，就像当初对自己一般。

        做白衣时间久了，苏白依已经识得出老汉那手法是在摸骨寻窍。只是，一个疯癫酒徒，为何如此这般在意白衣的根行，他实在理解不透。

        从他得知通天冢下出了一名高级白衣的消息，已过了整整七日。

        老汉那里始终没有异动，但苏白依也不是没有收获，几天的盯梢过程中，他发现了别的事情：

        某夜，见山书舍里有修士出入，足足待了二个钟头之久，离开时已然夜深，郑月半出门相送，神神秘秘；

        一直夸赞童尘长相俊俏的那个美妇，家里的汉子向来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也在这段时间露了面。平日里的声音原以为是个形象邋遢的糙汉子，不想竟是个面目清秀的小矮子；

        之前帮过童尘他们拉过旧木材，靠二酉间的老白衣营生的汉子，每夜都会到山下梯房取走些物件；

        集市对面湖上靠垂钓营生的中年，几乎每日都是村里第一个出现的人，看样子也不简单。

        像这般从山上的事务中抽身之后，苏白依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世界，每个人都有些旁人不得知的秘密。

        那些看似老弱的普通人，身单影只，从不营生，却好像永不缺吃少喝，日子在白衣村中过的最为滋润。

        所有这些不寻常，苏白依之前竟然从未留意过。

        “难道我的方向错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苏白依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好不凑巧，恰在此时，老汉有了行动。

        那一日，老汉难得没有喝酒，整个人显得都很焦躁。

        傍晚时分，趁着无人注意，他顺着村口布满青苔的石板路朝着村外行去。

        苏白依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跟了上去。

        一路上，他都不敢跟的太近。

        老汉是个修士的事实他非常肯定，并且知道对方境界不低，被发现的话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好在老汉全程并未施展任何神通，只是徐徐前行。苏白依在童尘的“胁迫”下，坚持晨练，效果也多少有些，跟起来并不算吃力。

        白衣村外，无尽大山。

        无方殿中有书记载，白衣村外，最近一座名山，是为四海，统筹方外内众山门日常事务。

        四海山之外有十二山门，每一山门之下又有福地洞天不计，为各山门精英修身悟道之地。

        至于无名无姓，无所归属之类荒山野岭，更是数不胜数，或为散修野人所占，或成无主之地。

        村人外出，基本不会行的太远，否则安全就无法保证。

        若非必须，平日里几乎无人出村。

        村外的世界究竟如何，苏白依更多的是在通天山上的藏书中看到的，像老汉这般实地走访几乎没有过。

        他们顺着村口的黑色碎石路，行了约莫四五里地。

        目之所及，除了山还是山，他们全程都是在绕山，一会贴着这个山脚，一会转到那边山根。

        走到一处溪流处，老汉停了停，弄了些溪水抹了把脸，然后取出随身的酒葫芦，猛灌了一口，紧接着便加快了步伐。

        一年多的长跑效果明显，苏白依加快脚力，也未被落下太远。

        直到一片密林处，老汉突然转向，隐了进去。

        林雾缭绕，老汉对四处环境看上去很是熟悉。

        四下时不时的传来阵阵奇怪鸟鸣，在山林中形成幽怨的回响。

        苏白依不敢靠的太近，这样的环境，稍稍有点声响便很容易被察觉。

        “山中人，不识山，山外山，岂知人”

        密林中，老汉时不时的哼唱起莫名其妙的歌谣。他的身形随着歌谣逐渐变得诡异起来，苏白依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切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没一会功夫，老汉竟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

        周围突然变得阴森陌生，来时的路径竟然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一时之间，苏白依有些无措。自己不该托大，没任何准备就跟着一个修士闯进这深山密林。

        “无缘无故，来时路不会不见。”

        冷静下来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进入到了一个幻阵中，类似通天山上的虚虚实实。

        想明白这一点，他便踏实了许多，老汉应该离他不远，他只需要找到那层虚实，就可找到老汉。

        他竭力让自己回忆那些童尘让他誊录的阵法类书籍，尝试着辨别方位。

        “但凡幻阵，扰人心神，蔽人耳目。唯心清，方可耳顺目明。余自幼异于常人，五感敏锐，五识尤甚。”

        “幻阵之下，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如入止水。闻持械殴斗声于身左，始得脱。”

        苏白依在生记里记录的这事，当时童尘确实不知，现在看了，才知道那段时日，苏白依为何表现反常。

        “五感敏锐，五识尤甚。”

        对于一个根行还达不到可以修行标准的普通人来说，似乎是不可能的。可苏白依应当不会在生记里乱写，他这才算明白为何苏白衣第一次见了他之后，就认定他是白衣中的特例。

        他没有多想，继续往下看去。

        坐忘观心，苏白依凭借天生独有的感识，很快辨明的方向。

        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移动，不一会功夫便见到了老汉，除了他之外，并不见有其他人。

        周围明显有打斗的痕迹，老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手里紧紧握着酒葫芦。

        那葫芦不知怎的好像不是之前那个，浑身斑驳不见，已是翠绿晶莹模样。不过，随着苏白依的到来，葫芦上的光华也在慢慢退散，渐渐恢复成最初的样子。

        “竟然能从幻阵中走出来。”老汉不似往日醉言醉语，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清爽了不少。

        苏白依并不答话，只是目光迅速在现场游移，寻找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老汉转身，看向苏白依，一股似有若无的气机随着他的目光直接逼了过去。

        没有料到老汉会对自己出手，苏白依直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还能站得住，不错。”

        “你在这里做了什么。”虽然年纪不大，但苏白依的气势却丝毫不弱，眼中更没有畏惧。

        “少年郎，不该管的闲事少管。”

        “与你说不过是闲事，与我而言，却可能是一直想要的机会。”苏白依依然认定老汉此行涉及那名传言中的高级白衣，其中隐藏的秘密或许就是他要寻找的关于白衣修行的答案。

        “机会？”老汉面目带笑：“小小年纪，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说完，没有任何先兆，他直接把手中葫芦朝着苏白依砸去：“让我看看那家伙教了你什么？”

        葫芦袭来的速度极快，苏白依很自然的避过了，他心里立时一阵惊讶，完全没有料到自己可以反应如此之快。

        “少年郎，别分心！”话音刚落，原本已经避开的酒葫芦赫然返回，直接朝着苏白依的后背砸去。

        这一次他没有及时避开，硬生生的吃了一记重砸，摔倒在地。

        “再来！”没有因为后面的中招而生怯，反而志得于初次的避开，能避开一次，就能避开二次、三次，以及无数次。

        “看好了。”老汉这一次没有动用酒葫芦，直接近身：“老头子不用道术，只用拳脚，让你知道什么是差距。”

        老汉速度极快，显然还经过刻意压制，这是修士日积月累的能力。

        苏白依才躲过三五招，便是慌乱连连，吃了几记直拳。

        “你不是天天晨练么？”

        “再来！”

        “啪！”这一次苏白依被掌推在地。

        “知道差距了吧？”

        “再来！”

        “白衣注定只能做白衣！”

        “再来！”

        “废物！呸！”

        “再来！”

        “什么人都想逆天改命！”

        “再来！”

        不知历了多少次跌倒站起，苏白依愈挫愈勇。可他也不傻，速度是有了些，感知也异于常人，体力已然不似寻常文弱，可他除了这些什么也没有。

        没有武道入品者的内劲，更没有修神炼气士的气海，继续这样打下去，结果都一样。

        身上淤一块青一块，痛感时不时的传来，他反而愈加冷静。

        “怎么？放弃了？”老汉神色充满挑衅：“就你这种货色还要机会？”

        “步行北斗，脚踏天罡。”

        苏白依没有被激怒，他知道愤怒没有任何意义，不知是幻听，还是有人提醒，耳边似是有人提醒。

        这些日子，除了阵法符道，八卦阴阳之类书籍他也没在童尘的胁迫下少看。

        没有犹豫，他立马开始按照刚刚幻听到的八字走起位来。

        老汉的攻击转瞬即至。

        “一招，二招，三招，四招十七招。”他在心里默默默默数着。

        “啪”的一声，他还是倒了。

        “再来！”

        因为一直想着五行方位，北斗天罡的缘故，他的动作很生硬，可这一次他整整和老汉肉搏了十七招。

        他完全忘却了疼痛，内心只有畅快淋漓。

        “有进步，但是老汉没空陪你玩了！”说着，老汉缓缓移步，右手握着葫芦背在身后，朝着苏白依一步一步走近。

        他没做任何动作，苏白依却像受到了禁锢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你知道为什么白衣没人和你一样炼体么？”

        走到苏白衣面前，老汉直视他的眼睛：“徒劳而已，武道都入不了，炼体就是笑话。”

        苏白依想要说些什么，可发现自己想要说话都说不了，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任你身强体健，让你生则生，让你死则死。”老汉越说越来劲，似乎上了酒劲一般：“让你立则立，让你跪则跪。”

        说完，苏白依只觉得千斤重担压于肩上，双腿不由自主的向下弯曲，他拼尽全力想要顶住那股重压，可是丝毫作用没有。

        就在他快要跪下的时候，身上的压力陡然消失，他又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了。

        “知道差距了吧？”老汉语气里带着明显显得轻蔑。

        “你对那个高级白衣做了什么？”挣脱束缚的苏白依几乎虚脱，可他依然不忘此行的目的。

        “哼，你不配知道。”

        “你不怕白衣村闹到四海山找你麻烦么？”

        “他们恐怕比我还要怕四海山知道高级白衣的事。”老汉没有否认他此次外出和那名传言中的高级白衣有关，他看向苏白依的眼中隐隐有一丝怜悯：“你只需要知道，我对他做的，于他而言是最好的结果。”

        “刚刚除了你还有谁？”苏白依想尽可能地知道更多的消息。

        “在你什么都不是之前，知道的越少越好。”老汉叹了口气，拿起酒葫芦对嘴便吹了起来。

        “你最好安分点，尤其要让你跟着的那个家伙不要轻举妄动。”说话的时候，老汉没有看着苏白依：“被人发现了，他的下场只会比无妄更惨。”

        “无妄？”苏白依咀嚼着老汉话中的意思。

        老汉没有应话，只是口吐“喝酒误事”四字，像是自嘲。话音一落，他周身空间产生一阵波动，人直接消失了。


　　(https://www.biqiugexx.cc/book_15789327/1827246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iugexx.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ugex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