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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秋煞时分


大伙儿照例没什么反应,反正这个已经不再重要。只是伏翼无声的哭丧变成了激烈的抽泣,丁佼的笑就有些挂不住了,眉头纠结着,手下的力道警告地加上几分,谁知伏翼干脆破罐子破摔,不管不顾,也顾不得自己手下制住的柳生了,他抽回手,往脑袋上一抱,就地一端,就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那三个面面相觑,就有些傻眼了。只听伏翼哭号着抱屈喊冤:“我不干了,干不干都死定了……”

        丁佼带着几分儿好笑,问道:“怎么死定了?”

        伏翼心念如电,就像每一次被逼到绝境时,他开始搜肠刮肚地搜罗一切能救命的秘密……他慢慢地界定了角色,也哭得渐入佳境,这才诉道:“谁不知道你……你是出了名儿的卧底,哪儿的蔫儿土匪你拔不出来?可也太狠了,卧底时一切都是作假的,说不与我们论兄弟,跟我们装朋友的交情也全是假的……那柳妆娘巾帼不让须眉,与你师徒一场,纵然她的影子丈夫有罪,她总没有错处吧,你逼得她也活不成了!他要有个像样儿的儿孙,总能跟你折辩折辩!就是个没嘴儿的葫芦儿,也能和你滚上两滚儿——你抓蔫儿土匪,你自己不也是个蔫儿土匪吗?”

        兆学疚也曾听兰町含混地讲过这一段江湖旧事,知他所言非虚,一时间也被他撩拨得有些感触,而丁佼被他勾起往事,难免有些伤怀,这时,谁也没留意柳生不知什么时候已变了脸,随手一捞,一条劈柴夹着劲风劈面砸下,丁佼当不得,侧面避过,柳生如痴如狂,招招不容情,举手投足涌动着赤裸裸的杀意,就连兆学疚也能感觉到,偶有闪失就要出人命了,当下就有些懵:柳生向来狠,然而……或许是火堆积到一处了,这地方又窄光线又暗,兆学疚被风扫了一下,捂着痛处躲无处躲,冷不丁伏翼探手过来把他拉到一边藏了头脸,满室都是柳树的杀气:阴郁灼热。

        兆学疚从来都不曾修过“独善其身”这一着,当下刚缓过来,就又探头出来嚷嚷道:“疯了!都疯了!要打出去打!”

        这话倒点醒了两个,丁佼和伏翼,一个扑门、一个投窗,但都狠狠地反跌了回来,兆学疚去扶伏翼,丁佼却被柳生伏着了,就着心窝子踏下狠狠的一记,兆学疚瞅见就恼了,也不计自己的斤两,身子侧冲过去,就去扛柳生的脚——那一记狠踹下去的劲头,兆学疚扛着一些儿就跌出一旁,咳嗽着木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丁佼只缓得一下,始终避无可避,人又在下风,只得挨着,把浑身的气力聚在掌上,画下风势,似是个四两拨千斤的虚式,柳生就不得不收些余势,不料,掌到半路,戏一样划掌为拳,逼着三面都封住,流星赶月般砸向他膝骨,柳生力在半道,收放皆不得力,只好就着余势踏劈而下——“嘭”的一声,以硬碰硬,拼力的两个齐齐吞下那一声闷哼,闪到一边,做出防守的架势,一时间额头汗出如浆,心头都只滚动着“不是你、便是我”的杀念。

        这时,就听兆学疚大声喘着、嚷着冲到了中间,赶上去,把两人都狠推一把,推得这两个都有些傻了,他又自顾自地喝骂:“都疯了吗!都进那一家的门儿呢,怎么就不是一家人?不看老大面儿,也不记戴门子的情义?既然是自家人斗气儿,意思意思就得了,谁当真的!柳生,就是你,看你把我踹这一下,这是父母皮肉包着骨头!疼死我了!”

        柳生瞪着兆学疚,眼里的红多少消退了些儿,但那酸学究大惊小怪的样儿,又让人恨不得叫他明白,他吃着的,只是一点点脚风而已!但他不能那么有失风度,不能说,心里就有些悻悻,又有些庆幸——如果不是他挡那一下,只怕……力拼过后,身体一阵阵发凉发热,斜挨上一拳的地方,一阵阵发麻,牵起的后劲让一条腿都有些吃不上劲儿。他向丁佼瞟去一眼,只见他正毫不做作地在搓拳揉手,心里就有些解气,然而,下一刻,他心念一闪……再来一次,那一拳的威力,自己能抗,抑或能挡?

        或许,都不能。

        伏翼静静地走近来——金黄色的皮肤被汗水润泽得晶亮,并不咋呼,也不见惊惶,只镇静地陈述:“门窗,大概是被人从外面用砖头堵瓷实了。温度一直在上升,原来是把咱当陶瓷封窑素烤了。”

        错愕,只是瞬间,丁佼和柳生都是老江湖,根本无暇醒神,马上进入了求生状态。就地拿起厚实的木柴就去敲、撬、砸、撞……伏翼道:“别这样,门的受力点大,空间也大,松动的空间就多些,一起砸门!”

        说着,他当先扑过去,就着肩侧硬撞,三五下,木门咯吱,有灰从缝隙扑扑落下,门无伤,他也还瓷实,只是用处不大,三人都有些心灰,只是不好露出来,室内的温度仍然可以感知地上升。

        兆学疚在一旁只管自言自语:“喊,没用,这个路段,没人走,前面就着大罗天,再大、再诡异的动静也能掩了……”

        伏翼灰头土脸,仍未气馁,他吐口干唾沫,再要撞,兆学疚在一旁唤他,(唤别人是没反应的)其时温度只管上升,加上兆学疚的磨机,让人内火外火一起腾,丁佼有些好笑,息事宁人道:“你去。”柳生候他一走,马上替上。

        兆学疚道:“我记得那堆柴里夹有刀,有武器比较趁手。”

        众人听了都欢喜,等兆学疚急匆匆地扒开柴,一股酝酿已久的火冲天而起,伏翼把兆学疚掀一倒翻,才救下了他很在意的小白脸儿,而那焰火,再压不下了!原来,柴里早被换上了半明的炭火,一直预热着待发!

        这下再没人能装酷,都胡乱咳着,乱杂杂地只管挣命儿,柳生和丁佼交替着狠命撞门,伏翼一边尽力抱薪救火,一边也怕他哥再发风儿,把他扯到一旁,看窑炉处风气还好些,就教他猫在那里。

        兆学疚帮不上手脚,口里便不肯停,边咳边念:“明明是先设好的局儿,我先来,伏翼跟着我,柳生跟着伏翼,丁佼又跟着柳生,还有谁在后头?一心,还有一心!”

        那三个焦躁欲死,恨不得叫他闭嘴,不料,听得他发一声欢呼,本以为他又作怪,要待不理,眼角儿忍不住放了些风儿,却定住了——果然见一心的小光头从窑炉里钻将出来,而后是整个身子,跳出来,咳两声,周身乌糟糟,整一个儿灶君小和尚。扯嘴一笑,仍得两行参差的白牙,乐呵呵地道:“哥哥,正是一心,你们一个个云里雾里,也不带携带携一心,寻得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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