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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 88 章


直到最后一刻,赵某仍然咬紧了牙关选择闭口不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问两位警官问完了吗?我能回去了吗?”

        顾之桑深深看了赵某一眼,似笑非笑:“当然可以。”

        只是他也失去了唯一一次可能拔除身上怨气的机会。

        不知悔改的人不配得到解脱。

        待顾之桑和仡辽蝉刚从审问室内出来,屋子里便发出一阵桌椅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赵某踉跄着栽倒在地上,撞翻了椅子身体不断抽搐。

        负责记录的警员一惊,忙起身过去搀扶他:“赵x你怎么了?!”

        警员一拉上赵某的手臂,就摸到了满手心滑腻腻的湿冷汗渍;

        他感觉自己抓着的不是人的皮肤而是一条滑溜溜的鱼,汗渍之下还隐约会能摸到赵某不算平整的手臂纹路,有些细小凸起摸起来很硌手。

        低头一看警员发现这个嫌犯赵某因紧张满头是汗,嘴唇却发干起皮,开合着哑声道:“水……渴水……”

        这幅场面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见状仡辽蝉便忍不住说道:“他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桑桑你给他下黑手了呢……不过他真的不是杀害刘某欣的凶手吗?”

        顾之桑说道:“不是他杀的。”

        “杀戮者的气质和灵魂比较特殊,尤其是杀人犯,和所有的屠杀动物者都不一样,他们的身上往往会带有一层孽力,会让他们的灵魂呈现出灰黑带红的特性。只要玄师有‘观魂’的能力,就能辨认出来。”

        不过赵某的魂魄只是浑浊,却没有染上人命孽力,说明至少动手的人不是他。

        顾之桑冷哼一声:“只能说他是个烂人,作恶多端被阴魂报复。”

        “你看到他那副样子了么,很显然是水鬼怨气凝结为实体缠上了他,并且化形的怨气非常强大,远非一般的水鬼怨鬼。”

        她表情凝重,说道:“我的怀疑是对的,刘某欣的尸体如果真如那玄师所说,已经钉上‘镇魂钉’入土为安,那它的怨气是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所以我才怀疑,那具尸体根本就没有下葬,反而被未知的手段催化了怨气。”

        仡辽蝉有些头疼。

        原本以为「沉尸案」就已经够离奇了,现在那男孩儿的尸体还没找到,又从这一个案件牵扯辐射出数个案子,更是扑朔迷离难以寻根究底。

        就在这时,勉强把赵某的情况稳定下来的警员从审讯室内走了出来,“顾小姐,婵姐,你们刚刚说的那些话我们都听到了,从赵x这个小子心虚的样子来看,这桩谋杀案恐怕真的还有隐情,当时没有查明是我们的失误。”

        “后面等他情况好点了,我们就重新提审他,争取把他作为一个突破点尽快敲开他的嘴。”

        顾之桑稍稍摇头:“不一定有用,我能感觉到他很怕说出这件事,否则刚才就不会死都不开口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仡辽蝉问道。

        顾之桑道:“我还需要去见一个人。”

        “谁?”

        “刘某欣的丈夫。”

        警员有些惊讶,“顾小姐怀疑他吗?我们当时也有过这个考虑。”

        毕竟根据他们的走访调查,确定这个刘某欣的丈夫脾气又闷又怪,喝多了容易乱发脾气,不止有一个村民见到过刘某欣的身上带伤。

        私底下村民们都说这个男的看着沉默寡言,其实也没那么老实可靠,是会打老婆的。

        这样的人若是发现了妻子有外遇、在家偷人,也有合理的作案动机。

        但调查之后警方发现那天工地不轮他休息;

        他当晚还和工地的工友们一起吃饭喝酒、第二天照常上工。

        并且他和混混赵某的关系应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如果真是他杀的人,赵某这种没有良知、不要脸皮的无赖没理由替他扛罪兜刑;

        他也没钱买通赵某顶罪。

        再加上赵某的船上、手机里确实有种种证据,警方最终还是排除了对此人的怀疑。

        在新泉村村民的口中,他也成了头戴绿帽子的可怜人、老实人。

        很快顾之桑便拿到了刘某欣丈夫的目前住址。

        根据警方的信息可知,此人虽然带着儿子搬离了新泉村,但是却并没有离开这座城市,也并没有给儿子转学,美曰其名儿子现在已经初三正是要考高中的关键节点,不应该被家里的事情影响。

        但有一点奇怪的是,最开始此人居住的城区是他上班的工地旁。

        搬到那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又搬了一次家,这一次选的城区和姚芳一样,都是距离‘神女湖’最远的郊区。

        拿到此人的现今住址后,仡辽蝉便开车带着顾之桑赶了过去。

        到达对方小区的时候已经傍晚,小区对过的马路上就是酒吧一条街,灯红酒绿格外热闹。

        顾之桑下车的时候尽管已经带着帽子和口罩了,还穿着苗服,可没走两步还是被几个出来逛街的年轻人瞄了好几眼,逮了个正着。

        一个长发女生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你好?你是……桑桑吗?”

        顾之桑:……

        在避开否认和承认之间犹豫了片刻,她抬起眼眸看向女生,还没张口说话,女孩儿的眼睛就亮了,激动到脸色涨红手足无措。

        “卧槽真的是你啊桑桑?我、我小声点,救命我太激动了我好喜欢你啊,从你上节目我就一直给你投票、打卡,超话连签到半年了……”

        女孩儿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怎么会来湘省啊?你穿苗饰也太漂亮了吧呜呜,难道有什么新剧要开拍了,还是《灵事》下期要在湘省选址了?”

        从她叽叽喳喳强忍激动的小声中,顾之桑能听出她的兴奋和喜悦,也相信这个女孩子是真的喜欢自己。

        毕竟仅凭着身形和眉眼,她就能认出自己来。

        顾之桑眼眸中多了些温度,和女生合了影,还给她签了名,而后竖起指尖贴在唇边:

        “过几天可以发,这两天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在湘省。”

        女生连连点头,反复叮嘱她多吃点、注意休息。

        待她把头上的帽子压低些、口罩拉高点后,仡辽蝉饶有兴趣道:“我知道刚刚那个女孩儿就是网上说的‘妈妈粉’吧,真看不出来桑桑你对粉丝还挺温柔的。”

        顾之桑浅浅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死者刘某欣的丈夫姓梁,叫做梁有康。

        两人比对着警署给她们的门牌号来到了相应的楼道、找到了对应的门户,刚刚走上楼梯就听到阵阵抱怨声。

        在梁有康租住的楼层,恰巧有一户人家的电表出了问题,叫来了社区的技术工人帮忙看表修表,同时压低了声音抱怨着:

        “我说你们社区到底管不管啊?这个新搬来的403都快把我们一圈邻居折腾死了,你看看他门口的垃圾都堆成山、马上要烂了臭了也不丢,天天苍蝇臭虫满楼道爬恶不恶心!”

        社区工作者擦了把汗,讪讪说道:“我们这不是调节了好几次,他也不听我们的……”

        “那就这么算啦?天老爷我前几天大早上出门上班的时候,看到他家里出来个穿得就不正经的年轻女人,妖妖娆娆的,晚上还总是有扰民的动静,你说这是不是影响社区风气?是不是有很大嫌疑?”

        穿着睡衣的大娘满脸怒气:“你们社区要是不管的,我迟早得报警!”

        顾之桑和仡辽蝉对视一眼,她们手里的地址最后就写着‘403’。

        邻居大娘看到她们二人,立即住了嘴:“你们找谁的?”

        “警员办案。”仡辽蝉拿出了刻印有湘省警署徽章的工作牌,而后询问道:“这位大姐,你能和我们具体说说……这个403么?”

        大姐一愣,“我刚还说得找人管管这个403呢,大妹子你们来的正好,是不是已经有邻居报警了啊?”

        “我和你们讲这个403,我是真受不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暴发户搬到我们这边,天天穿得跟个土大款似的,鬼鬼祟祟带过好几个女人回家过夜!你们说这不是嫖/客是啥人?”

        顾之桑没说话,听着大娘继续抱怨:

        “他天天也不上班,在楼道里遇到总是醉醺醺的,身上脏兮兮臭得要死!关上门就在家里放音乐搞得动静老大,哦对了我还动不动听到他发酒疯骂人的声音……

        我们楼里上下好几个还在读书的学生,这影响多不好?还有,我另一个老邻居401家里有个二十来岁的姑娘,自从他搬到这边后也不敢在家住了。”

        “总之我是真受不了这人!”大娘唉声叹气。

        要不是他们这些邻居也怕和这个租户起矛盾,觉得他精神状态不太正常怕出什么事情,他们早就忍不了要和这人理论了。

        拿着修理工具的社区工作者也连连点头,“可不是,联系户主房东他也不管,说人家交了半年房租的……我们碰到这种不讲理胡搅蛮缠的住户也挺为难的。”

        从邻居的口中,顾之桑能听出深深的不满。

        正如大娘所说,梁有康的房屋门口堆着一个个盛满垃圾的袋子,有的袋子破了,里面的脏水流到地上干涸了,味道一言难尽。

        她问道:“您说他看着很有钱?”

        大娘:“应该吧,脖子带个金链子生怕别人看不见,不知是真是假。”大娘撇了撇嘴说。

        见两人要敲梁有康的门,她还有点紧张,“你们俩小姑娘,可得小心着点!”

        敲了几下门403的大门才从内打开。

        门只开了一条缝,一道沙哑难听的声音先传了出来:“谁啊?”

        紧接着从门缝中便溢出了阵阵难闻的气味,同赵某身上鱼腥气味如出一辙,但却更臭、更让人犯恶心。

        仡辽蝉拿着工作证件,冷声道:“警员,是梁有康吧。”

        门内的人顿了片刻,半晌才慢吞吞把门缝开得大了些,站在门后的阴影里:“你们又找我什么事情?我不是说了那个贱人和她的奸夫搞出来的所有后事都和我无关,我不想知道也不想管么!无论姓赵的是死刑还是判年限,都和我没关系。”

        他说话的时候臭味更明显,竟是从他的嘴里喷出来的口息。

        仡辽蝉眉头都在抽动,忍着不适道:“我们来问点别的。”

        “……进来吧。”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顾之桑率先迈了进去。

        进入屋子后里头暖烘烘的臭气更是格外难闻,腥酸腐臭都混杂在一起,但她依然神色如常连表情都没崩一下。

        房间内非常昏暗,除了一盏昏黄的小灯以外,一点光线都没有;

        地面上到处都是食物垃圾袋,沙发上堆着乱糟糟被褥、衣服,桌面上是吃完没刷的碗筷……

        梁有康拿杯子给两人接了杯水:“抱歉两位警官,我最近心情不好,也没时间收拾自己,你们凑合凑合坐一下。”

        “又有什么要问我的?”

        杯子仡辽蝉都是强忍着不适拿捏着。

        因为她发现这杯子似乎喝了水没洗,杯口上面能看到一些明显不同于水的半透明粘液,散发着淡淡腥臭。

        仡辽蝉看看顾之桑,嘴皮微动把声音压得极低:“他是不是中蛊了?”

        借着淡淡光线,梁有康的外貌一览无余。

        他现在已经不能算一个正常的、健康的人了。

        只见男人的脸色泛着淡淡的青白,头发不知多久没有梳洗带着一层肉眼可见的油脂,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让仡辽蝉觉得心底发怵的是,除了这些脏乱臭之外,梁有康的眼珠在光下有种诡异的僵硬感。

        瞳孔死板漆黑,眼白浑浊,像死鱼的眼睛。

        这样的眼睛似乎也影响到了他的视力,仡辽蝉偷偷擦手和稍微偏头的动作,他就完全注意不到。

        除此之外梁有康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脖颈、胳膊手背甚至是脸上,都有一颗颗肉红色圆疙瘩,形状奇怪。

        一边从撬起和皮肤分离,一边死死和皮肉长在一起,宛如片片鱼鳞。

        同时梁有康也和牢狱中的赵某一样,一坐下便拿着他脏兮兮的杯子开始饮水,用长而塞满了泥垢皮屑的指甲抓挠自己的皮肤、头皮,被剐蹭下来的干屑到处飘飞。

        顾之桑冷眼看着,说道:“这就是水鬼怨气重度缠身的样子,橘子里蹲着那个姓赵的早晚也会变成这样。”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像鱼一样五感开始退化的梁有康没听清内容:“你说什么?”

        仡辽蝉接过话题,打开录音笔:“梁先生,你的邻居刚刚在门口举报你嫖/娼,你有什么想说的?”

        梁有康笑容讪讪,“警官你别听对门那个长舌妇瞎说,她就是个事儿精,一直看不惯我,这是污蔑!我是正儿八经地想找个新的相处对象。”

        “你们也知道我家里前不久发生的事情,外面都笑话我,说我是个绿帽侠,这我心里也不舒服啊不就搬走了。她都能干出那种不要脸的事情,还不许我再找么?”

        提到已经去世的亡妻,梁有康神情怨怼没好气。

        仡辽蝉:“那你是否知道,刘某欣其实并不是赵x杀害的?”

        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沙发上坐着的梁有康因为太过震惊,直接站了起来。

        在两个女人的注视下,他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僵笑道:

        “两位警官你们在开什么玩笑,赵混子不都承认是他干的、还被你们警署大队给抓了么?!”

        顾之桑淡淡开口:“前段时间是这样的,但你不知道赵x在庭审上听到要被判死刑的时候,反悔改口了么。”

        “他现在说自己是被冤枉的、没有杀刘某欣,说自己是替真正的凶手扛罪的,要求我们重查重审。”

        梁有康瞪大的死鱼眼中逐渐有了凶狠,直勾勾盯着顾之桑和仡辽蝉:

        “警官们,一个杀人犯嘴里能说出什么真相来,你们不会真的相信他的狡辩吧?”

        他本人的确这桩案件非常关注,一直实时追最新的进展,的确知道赵某要上诉。

        因着心虚,他的心理防线非常脆弱,很轻易就相信了顾之桑所说的话。

        梁有康自认为情绪藏得很好,殊不知在顾之桑二人的眼中,他那张青白诡异的面孔逐渐扭曲,染上狠戾。

        梁有康:“两位警官来找我到底想问什么,我不知道是谁杀了刘某欣……”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两个年轻女警中那个气质冷冽些的开口打断自己;

        听清对方说的内容后,他瞳孔一颤。

        “是你。”

        顾之桑语气笃定:“是你杀了你前妻。”

        梁有康偷偷藏到背后的手猛然向前挥起,他面色狰狞凶狠。

        他手掌握着一支屋子里的铜烛台摆件,就要狠狠砸上面前的顾之桑的脑袋。

        千钧一发之际,顾之桑眉心一动抬起手来,掌面贴着一张空白的黄符纸以免被梁有康皮肤上的油脂汗渍脏了手,直接扬在了男人的下颚。

        '咔嚓’一声脆响,梁有康的下巴骨直接被扬到脱臼,嘴里因剧痛发出哀嚎,向后仰倒在一堆垃圾的茶几上。

        茶几上的东西‘乒乒乓乓’碎了一地,他哀嚎不断时,又被愤而起身的仡辽蝉狠狠踹了两脚。

        “你特么想干什么?心虚了袭警?还是再杀人跑路?敢对警员动手你胆子不小啊,给我老实点!”

        虽然她和顾之桑都不算正儿八经的警员,但灵组也算特殊稽查部门。

        看梁有康刚刚那出其不意的狠劲儿,一般人就算能反应过来躲一下,也要被砸中其他地方。

        来得人要不是顾之桑而是其他普通警员,恐怕还真能被他得手!

        顾之桑凤眼微眯,目光凉薄像在看死人一样,“阿蝉,把他嘴巴合上,还有话要问他呢。”

        “得嘞。”仡辽蝉按着梁有康歪了的下巴毫不留情地一扭,顿时从梁有康的嘴里又发出一阵杀猪般的痛叫。

        他浑身大汗淋漓,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下半张脸已经麻得没知觉了。

        顾之桑抛起通宝钱币,稳稳落在掌心,瞥他一眼说道:

        “梁有康,84年出生,今年38岁。面相上阳穴鼓起肿胀充血,并且魂魄黑中带有血红孽力,这说明你在三个月前对妻子痛下杀手,将她残忍杀死并且选择抛尸。”

        “从你的夫妻宫位中我看到你平日里就是个畜生,对自己的妻子并不好,婚姻中充斥着冷遇和暴力,你性格沉闷、记仇、认为这个世界上有诸多的不公平,是土火星象的命宫。”

        顾之桑嗤笑一声说道:“我可以合理猜测,你平时就是工友们可以随意拿来奚落的对象,每当这个时候你的心中都充满了狠戾,恨不得一刀捅死他们,但是你不敢。

        你不敢回击那些身强体壮的工友,回到家喝了点酒就在家里对妻子逞威风。”

        仡辽蝉面露嫌恶,“什么品种的大废物!”

        “除了夫妻关系,我能看到你选择对亡妻出手的因果是……她出轨了?”

        看到女方的官杀偏移混乱,顾之桑忍不住皱了眉头。

        出轨对象还不止一个?

        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当即卜了三次‘问天卦’,得到结果后心头生出怒意:

        “她不是出轨了,她是被强迫了。”

        “因为你发现了这件事,所以你对她下了毒手,并且从始至终你都知道她不是自愿的,是这样么。”

        梁有康这段时间因为身体的变化,每一天都活在对亡妻的怨恨、惧怕,以及痛苦中。

        他的神智已经被怨气折磨到不清醒了,乍一听到顾之桑的这些话,像一团浆糊似的脑子根本无法思考,只余癫狂和恨意。

        “她给老子带绿帽子,活该去死!我她妈早就该把那个贱人弄死!!”

        “我能杀她一次,变成鬼了我也根本就不怕她来报复,砸死你!淹死你……”

        顾之桑阂上双眸,伸出手掌扣住了梁有康的颅顶。

        刚才他脱口而出的咒骂,其实已经变相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承认了他确实是看到了些什么、也确实知道亡妻当时不是自愿的,可他还是杀掉了那个可怜的女人。

        一想到事情的真相如此,顾之桑就觉得恶心。

        她懒得再同梁有康磨时间,毫不留情地动用了被玄学界数百年来列为禁术的‘搜魂’,强行剥夺梁有康的记忆。

        随着她的力量触及灵魂,梁有康的眼睛陡然大睁,疼得整张脸都扭曲。

        顾之桑进入他的魂魄和记忆时,最先感受到并不是属于他记忆,而是来自另一个人如有实质的怨恨。

        那股怨气湿冷,带着滔天的恨意,恨不得将梁有康拖下地狱。

        也正是这股异常强大的水鬼怨气,导致了梁有康和赵某身上一系列的变化。

        顾之桑已经知道它的主人是谁了。

        是那个含冤而死、背负了荡/妇骂名的可怜女人。

        是惨死后还要被投尸深湖、忍受虫蟊鱼蟹钻魂噬骨的亡女。

        感受着这如有实质的怨气,顾之桑毫不犹豫,用魂力包裹住。

        下一秒她整个人都被拽入了深水中,湖水蔓过胸腔肺腑的窒息感、被啃食血肉的痛苦感都如有实质。

        若是一些能力和承受力较弱的玄师,在骤然遭受到如此强烈的共感和负面情绪,很有可能当场失败、遭到重创被阴气反噬,但顾之桑眉头都没皱一下。

        很快这虚无的痛苦退散,她看到了在怨恨之下埋藏的许多东西。

        她不叫‘那个不安分的女人’、不叫‘梁有康媳妇’,名叫刘纯欣。

        虽然生活过得艰苦不富裕,丈夫脾气怪喝多酒就发疯,但她有一个很优秀、很懂事的孩子,这是她在这索然无味的世界里唯一的欣慰。

        丈夫好酒又是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大多都被他自己拿出去霍霍了,根本留不了多少给她和儿子。

        刘纯欣虽然没什么学历,但她想要出去工作,想让非常节省的儿子过得更好。

        可每次一提的时候,丈夫都会用阴测测的眼神说她:

        ‘你怎么就这么不安分,非要出去招蜂引蝶?’

        久而久之她就只敢在丈夫不在的时候,去夜市摆摆摊。

        可饶是这样,她的温和、好人缘、甚至是还算不错的外貌,都成了村民们口中‘不守妇道’的罪责。

        她和男性朋友多说了两句话,被村里不要脸的混混开两句黄腔,都成了背后被指指点点的理由。

        为此她多挨了好多次打骂。

        每当她看到丈夫涨得通红的眼睛,她都非常心累,哭着问丈夫为什么不能听听她的解释,可梁有康永远只会说:

        '你要是不出去浪村里人还怎么说?还不是你不安分!’

        所以当刘纯欣忽遭侮辱后,她整个人都崩溃了。

        她根本就不认识欺辱她的人,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遭这些痛苦。

        刘纯欣很坚定地想过要去报警,可那个人拍了她的照片,还威胁她说:

        '你知不知道我在这边什么成分,我家里有钱有势在湘省都是叫的上名号的,你出去告我?你看看你告得赢吗,你看看哪个律师敢给你打官司。谁会相信我一个有事业有钱的成功男人,要去逼迫你一个村妇,你看看谁会相信你。’

        那人笑得轻蔑:‘你儿子还在xx中学读书吧,你那个废物男人在工地搬砖打工一个月能挣几个钱?你就乖乖听话,以后我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要是你非要以卵击石,哥我动动小拇指就能把你一家子碾死。’

        刘纯欣这才知道,自己所遭受的所有无妄之灾,都是同村的姓赵的混混惹来的。

        这个赵混混滥赌,赌瘾大又技术烂,欠了这个侵害她的禽兽很多钱。

        因为知道这个禽兽有一些特殊癖好,所以他就到处给对方物色人选,以此来偿还债务,最后把目光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两人扬长而去的时候还带着令她作呕的轻蔑:

        '谁让你在村子里本来名声就不好呢。’

        刘纯欣很痛苦,当天她拖着想要和那两人同归于尽的心态回到了家,正好看到了回家的梁有康,心中生出了一丝期冀。

        她希望丈夫可以陪她去报警,可还不等她开口,就又被一通数落,说她又跑出去‘浪’。

        吃饭的时候,刘纯欣还故意提起一些被强/奸的可怜女性,可梁有康却冷着脸说:'那她们都脏了,还怎么好意思死皮赖脸的活着,我要是这些女人都羞愧去死了。’

        那一刻刘纯欣的心凉透了,她把所有的话咽回了肚子里,知道这个世界上能救自己的,就只有她自己。

        她有照片在那些畜生的手上,也打听到那个人家里确实在当地有势力,她害怕自己被逼死了没什么,可在上初三的儿子会受到波及。

        思虑良多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报警。

        她假装委曲求全,看似接受了两个禽兽的折辱、钱财,实际上她在床头偷偷安置了设备录音、录像,录下了那两人威胁她的话和嘴脸,还把对方送的那些饰品藏起来作为未来举报对方的证据。

        可她忘记了,流言是会害死人的。

        因为那恶心的赵混子总是在她家徘徊,村里私下编排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

        最后和梁有康同在一个工地干活的工友喝多了,就直接当着所有工友的面笑话梁有康,说他老婆给他带绿帽子,花着他的钱在家偷人,全村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冤大头、没种的人了。

        愤怒不已的梁有康和那人大打出手,最后被其他工友劝住:

        '行了行了他就是开个玩笑,明天还得出工呢,早点睡吧。’

        夜晚酣声起伏,被愤怒和羞恼烤灼的梁有康难以入睡,最后他趁着夜色和工友都睡着了,连夜往家赶。

        结果就让他撞上了家中的场面。

        来强迫刘纯欣的畜生被吓得脸都青了,衣服都没拿慌慌张张跑了。

        怒火攻心的梁有康认出了他的身份,因为畏惧对方的权势,他又一次当了缩头乌龟,眼睁睁看着那人消失在院子里。

        他心中无法宣泄的怒火最终都倾斜到了妻子的身上,无视妻子的解释和哀求化为拳打脚踢。

        尽管刘纯欣拿出手机,放出录音和留存的证据,为自己解释,可梁有康还是觉得是她的错,是她不要脸。

        负责放风的赵混子只看着疯了的梁有康两拳头,就把妻子打得流血,他哪里还敢呆着,匆匆忙忙也逃跑了。

        结果跑的时候太仓皇,被听到点打砸动静出来看了一眼的邻居看到了背影。

        最后屋子里的哀求声越来越弱,而梁有康手里的凶器,从凳子碎碗变成了染血的锤子。

        刘纯欣瞳孔涣散,倒在了血泊中。

        她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是受害者,却落得了这个下场。

        她的魂魄因为对这三个男人的怨恨变成了鬼魂,滞留在人间,幽幽地跟着梁有康。

        意识到自己杀了人之后的梁有康冷静下来了,也有点慌,但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用家里的洗涤剂冲了一遍现场,而后把妻子的尸体包裹着带去找赵混子。

        在家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跑路的赵某看到梁有康浑身的血、堵在自己家门口,还以为他要来杀自己,胆子都吓破了跪在地上求饶。

        梁有康拿出了妻子手机里录制的视频证据,但他并不是拿去报警、为妻子申诉冤情,而是威胁赵某帮她处理尸体。

        他发狠说:

        大家都是凶手,如果自己不好过就所有人都一起完蛋。

        无奈之下,再加上赵某非常害怕梁有康也对自己动手,就参与了绑石头、开船抛尸、偷偷摸摸清理案发现场的一系列的举动。

        当天凌晨,换洗之后的梁有康就非常冷静地摸着夜色回到了工地,一夜未眠。

        没有人发现他曾出去过又回来。

        浑浑噩噩一天的梁有康下班后,又拿着视频录音找上了另一个主谋的畜生:

        '如果警方发现了你要帮我想办法开脱,否则我就拿录音举报你,我是个没权没势也没钱的小人物,但你不一样,你有风光的工作和老婆孩子,家里有人在当官,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对方也没想到,刘纯欣竟然一直在偷偷存证据。

        他深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最后他给了梁有康很多钱作为‘补偿’,又把目光放在了赵某身上,威逼利诱赵某顶罪。

        他承诺赵某一定找最好的律师,保他不会被判死刑,之后再通过手段运作,让他蹲个十年就出来。

        到时候他们全家都感激赵某,给他找工作找老婆,保他后半辈子无忧。

        赵某不能像梁有康一样狠,也没有另一个主谋那么有钱有势,他知道自己不答应肯定也没好日子过。

        无奈之下他只能接受了这个安排,当天就带着钱准备出去躲躲风头。

        而已经变成怨魂的刘纯欣就这么跟在梁有康的身边,看着自己的丈夫——杀害自己的杀人凶手用自己拼命保存下来的证据,去换了一笔不菲的脏钱。

        她的尸体沉入河底无人能够发现,更因被鱼虾啃食连魂魄都不得安宁。

        但这三个畜生却可以逍遥法外,甚至嘴里一句句地辱骂着自己。

        刘纯欣好恨。

        她恨不得把这些人活活撕裂!

        强大的怨念让她沉在水中尸体发生了质变,源源不断地向外扩散怨气,影响到了周围的水质和水中的鱼虾……

        顾之桑猛然睁开双眼。

        因为心中还残存着刘纯欣共感的怨恨,她五指几乎要把梁有康的头颅捏爆。

        眼瞧着梁有康的眼球外突、蔓上丝丝红痕,面孔扭曲喉咙中只能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仡辽蝉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抬手强行中断了顾之桑的‘搜魂’,“桑桑该停了!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顾之桑眼眸微垂,半晌才平复了些怒意:

        “他们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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