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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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短短三天,凌燃已经被扣掉了三十五分。
而罗泓和焦豫连一分都没有被扣掉!
训练中心来来往往的人看着白板前的少年都在窃窃私语,“怎么回事啊,谭教练是对凌燃有什么意见吗?”
“对啊对啊,要不怎么一直扣他的分,我看下一个要被撵走的该不会是凌燃吧?”
是了,这几天训练中心人数锐减,不好好训练的,态度不端正的,技术水平实在太差的,足足被撵走了一大半。
整个训练中心都变得空旷很多,悲观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场馆,更是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被撵走的就是自己。
凌燃被这气氛感染,都不由得有点怀疑。
谭教练该不会真的要扣掉他最后五分,然后把他撵走吧?
凌燃面无表情地来到训练室,就听见谭教练一口气把今天的训练任务翻了个倍。
三个队员都有点懵。
谭庆长笑了笑,“我听说咱们队有人天天都能双倍完成训练,索性直接给你们翻了个倍,怎么,不行吗?”
他笑得比不笑还吓人!
谁敢说不行?
罗泓和焦豫齐齐幽怨地看了凌燃一眼。
凌燃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
心里却好像有什么动了动。
难道谭教练扣自己的分,是因为自己私自加训?
不会是这个原因吧?
凌燃头一次这么不自信起来。
他看看谭庆长,谭庆长也看着他,甚至还不住地扫他的脚踝,就像是在说,就是这个原因。
就是因为你私下加训,我才会扣掉你的分数。
还真是这个原因!
因为他的私自加训,反而让教练不满?
所以要扣掉他的分数,把他赶出集训中心?
可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凌燃再好的脾气,这回也拧起了眉头。
他不是完全不顾及自己身体的人,他为什么要加训,还不是为了想尽快进步,努力接过明清元的担子。
他难道不苦不累吗?
他难道就喜欢受伤吗?
右脚踝变形,难道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可他有什么办法。
明清元受伤时在医院里红了眼,就只会一遍遍地重复,他没有办法。
难道自己就有别的办法了吗?
那么沉的担子,那么重的期待,他没有童子功,没有时间,没有未来,除了加训,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凌燃心里乱成麻,固执地看着谭庆长,乌黑清亮的瞳孔里是一眼就能看得清的倔强。
就像是在说,我偏要加训。
谭庆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在心里高兴着,脸还故意黑着。
像,真是太像了,跟秦安山一样的脾气。
或者说,这就是顶级运动员共同的特性。
心思简单,容易在专业上的事犯左性,一门心思钻在花滑里就可以不管不顾,也不爱惜自己。
可这一回,他一定不能手软,非得把凌燃的想法给记掰回来不可!
练习勤奋是好事,但不能不管不顾地把自己练废了!
秦安山那么犟,已经断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凌燃还小,自己绝对不能看着他走上秦安山的老路。
谭庆长强迫自己狠下心,“还愣着干什么,开始啊!”
一声令下,三个队员都行动起来。
罗泓和焦豫虽然也勤快,但从来没经过这么加倍的魔鬼训练,脸上难免带出点为难,一边练,一边相互使眼色,时不时偷瞄凌燃一眼。
凌燃倒是面色如常,可繁重难熬的任务量,压得他汗如雨下,脸色微白。
等谭庆长出门接个电话,罗泓就悄悄凑到凌燃身边,“今天训练的任务很重,你可别再自己加训了!”
凌燃摇摇头,抿紧唇不说话。
罗泓自以为他跟凌燃从前是一个省队的,又因为华国站上凌燃帮他出头,心里早就把凌燃当自家师弟,很愿意看顾他几分。
见凌燃明摆着就是要犟到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凌燃突然就跟谭教练较上劲了,但罗泓还是苦口婆心地劝,“你就听我一句劝,训练的话,不必急在一时——”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推门而进的谭庆长打断,“凑在一起干什么,赶紧训练去!”
罗泓一下跑走。
凌燃冷着脸,一下又一下地跳起,腾空时尽可能多地在空中双腿交叉,完成今天的剪刀腿练习。
谭庆长握紧手机,在一旁看,在心里默默地结合平时的观察计算着凌燃可能的极限,余光时不时就落在咬牙坚持的少年身上。
安排好的理疗师已经在楼下等着了,避免出意外的医生也已经就位,甚至连担架都已经准备好,他这回是万事俱备,就等着这个犯倔的小子撞他罗网里了。
薛林远心软,只知道好言相劝,可凌燃是能被劝得动的吗?
薛林远之前劝得还少吗!
哪次劝动了啊?
凌燃的主意大得很呢,不吃一次狠亏,绝对认清不了现实。
可哪有人是铁打的啊?
傻小子!
谭庆长心里感慨着骂着,不知不觉眼神变得柔和,甚至微微有点湿润,可他一点都没松口,愣是看着凌燃在他规定的任务量再度翻倍坚持。
嗯,挺好,很倔。
谭庆长绷着脸看着,掂量着凌燃的身体状况,盘算着最合适的时机。
薛林远同两个理疗师加一个医生在楼底下等着,急得团团转,都要说胡话了,“医生,你真的是医生吧?肯定不会出事吧?”
薛林远一回来,就听说了谭庆长的手段,当时就又气又惊,原本想直接去找凌燃,却是被谭庆长一通的质问给问住了,又听说谭庆长打算在今天彻底解决这件事,才勉强稍安勿躁。
薛林远嘴上不说,其实这段时间心里着急得很。
早在f国站失利之后,凌燃加训的事就变得变本加厉。
他原本以为凌燃拿到了总决赛的冠军,这个事就过去了,训练上就会松一松,没想到凌燃更拼命了。
说也说了,劝也劝了,甚至还一天天地盯着他,实在是没办法了,走投无路才打算试试谭庆长的法子,其实心里难受担心得紧,才会一遍遍地问医生,生怕凌燃出一点记差池。
医生都给问的不耐烦了,“谭教是老教练了,心里肯定有数,我来就是备个不时之需。”
薛林远想了想,也是这个理。
别看谭教够魔鬼,但他手底下的运动员还真没有出过大事的。
除了秦安山那个意外。
谭教这回选择剑走偏锋,也是被秦安山当年的事刺激到了吧。
薛林远揪着心,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罗泓和焦豫已经完成自己任务,瘫倒在瑜伽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凌燃却还在一下一下地跳绳。
怎么坚持下来的啊,罗泓摇摇头,顾不得谭教的黑脸,大喊一声,“凌燃,别练了别练了,快歇歇!”
他支撑着,甚至想上去拦人。
却被谭庆长一把拦住。
“让他练!”
一次足够狠的,短期容易恢复的损伤,换来一次心态的转折点,这个买卖很划算!
谭庆长心里就像是有小虫子在爬,跟薛林远一样急切,却还是硬生生忍住。
这么倔的运动员,他好多年都没有见过了。
就冲着这股子劲儿,将来就算是升了组,凌燃也绝不会是无名之辈。
这样优秀的运动员,绝对不能折在心魔上!
谭庆长发了狠,僵在原地,强迫自己不能上前。
凌燃汗如雨下,大口大口地喘气,头晕目眩,胸腔憋闷,大脑都因为缺氧变得混沌,四肢更是因为乳酸的过量积累而酸痛难当。
很累,很想休息。
身体叫嚣着,疯狂想要停下,哪怕只停一下,哪怕只缓一秒也好。
却被大脑强硬发出的指令制止。
此时的凌燃像是彻底钻了牛角尖。
谭庆长不让他加训,谭庆长扣掉他的分数,谭庆长想要把他撵出集训中心,他就偏要坚持下来。
他没有错!
他只是想要走得再快些,他只是想要拼了命去接过明清元的担子,他有什么错!
不加训,不加训他还能做什么?
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明清元因伤退役,只能眼睁睁看着华国男单就此没落!
这怎么可以?
凌燃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越是痛恨,越是发狠,他像是要把所有的错都扛在自己肩上,用自虐似的加训,来缓解内心的焦灼和不安。
他在自苦。
他也知道他在自苦。
可他除了这些,还能做什么?
没有人能理解他这份承载了足足两世的痛苦与绝望。
薛林远不能,谭庆长更不能。
少年白着脸,眼里却像是有火苗在烧。
他一边坚持,一边与谭庆长对视。
眼里浓烈的灼热与不甘,烫得谭庆长心尖发疼。
可越是心疼,就越是发狠。
他绝不放任凌燃走上秦安山的老路。
自己错过一次,就是缠绵半生的锥心之痛,绝不能在凌燃身上再错第二次。
个性同样强硬的师徒彻底对上,谁都不肯服谁。
罗泓搁一边看着,甚至觉得两人的记视线里有刺啦刺啦的火花在闪烁。
他看得明白,凌燃是倔,但谭教其实也很倔啊!
谭庆长布置的任务很繁重,再乘以二,几乎是贴合着人体的生理极限在试探。
可凌燃就是坚持下来了。
最后一个负重跳跃结束的时候,凌燃甚至觉得自己的两腿都在抖,他不得不扶着墙边的把杆,喘气喘得急促,喉咙口像是有火在烧。
但他抬起被汗水打湿的脸庞,与谭庆长对视时,那双乌黑的眸子却亮得惊人,他甚至还笑了笑。
少年的脸庞明亮得扎眼。
就像是无声的挑衅。
他做到了。
他能够做到。
见凌燃果真如他预计那样没有倒下,谭庆长心里终于松口气,脸上却气急败坏的,“走,现在场里没人,我带你们去上冰。”
“上冰?”
罗泓和焦豫齐齐惊呼出声,不由自主地看向凌燃。
明明谭教严禁他们几个上冰,说是要好好纠正他们的一些坏习惯,怎么突然就答应让他们上冰了。
谭教是在故意整凌燃吗?
罗泓皱着脸,想替凌燃求几句情。
却见少年拖着沉重的身子,居然跟在了谭庆长的后面。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凌燃居然这么倔?
罗泓苦着脸,跟同样支支吾吾的焦豫一起跟了上去。
坐在冰场边,换好冰鞋,凌燃第一个上了冰。
他累得站都站不直,心里却涌出一股巨大的欢喜。
少年俯下腰,轻轻碰了碰寒冷的冰面,就像是在跟老朋友打一声招呼。
嗨,我回来了。
再艰难地直起腰身,就看见谭庆长也换了冰鞋滑到了不远处。
年纪这么大的人了,还上冰?
这要是摔了,普通的骨折都打不住。
凌燃怔了怔,没想到谭庆长居然会跟过来。
可他现在心里对于谭庆长的排斥到了极点,固执地转身滑离。
明明浑身都在发软发抖,可心里却像是有一股子气在撑着。
凌燃滑行着,试图找寻冰感。
“累了就下去,”谭庆长的声音很宏亮。
不下,打死他都不会下去。
他这一生都应该在冰上。
无论是重生,亦或是死亡。
他就为冰而生的!
连续三天的磋磨,今天的一剂迅猛的重药,少年平时隐藏极深的所有情绪都被彻底地激发出来。
那些深埋着,没日没夜在他潜意识里作祟的,让他夜夜在梦里徘徊痛苦着的,所有所有的情绪,都一股脑地涌现出来,如潮水般席卷包裹住他。
明清元的痛苦与坚持,前世的一枚枚银牌,那双变形的冰刀,总决赛上的第一枚世界级的金牌……
走马灯似的在凌燃眼前闪过。
他伸出手,像是想抓住幻觉里那枚唯一能让他短暂安心的金牌。
可不够啊。
太高了,他够不着。
记太少了。
一枚怎么能够呢?
他想拿到更多更多,他想让华国的男单站起来,他想让更多的人爱上花滑。
一枚不够,不够!
心里的迫切与渴望到了极致,凌燃眼前阵阵发黑,已经分不清现实与幻梦。
他右腿蹬冰,奋力一跳,双手却没有如往常一样搭在肩上,用力收紧轴心,反而是努力地向前够去。
“啪——”
沉闷响亮的一声。
少年压根没跳起,就重重地摔倒在冰面上。
一楼休息室的门立刻被推开,一群人抬着担架跑了出来。
冰面上,谭庆长立刻往凌燃的方向滑去,连带着罗泓和焦豫都傻了脸赶紧往这边滑。
所有的人都在向着冰面中央的少年奔去。
凌燃仰躺在冰上,浑身又酸又软,像是已经失去知觉。
头顶上明晃晃的大灯,照得他睁不开眼。
身下刺骨的冰冷一个劲地往因为运动彻底打开的毛孔钻。
他的思绪也短暂地被冻住。
唯一的念头居然是:我受伤了吗?我以后还能滑冰吗?
不能再滑冰的恐惧一股脑袭上心头。
原先纠缠成乱麻的思绪都被抛诸脑后。
跟不能滑冰比起来,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次要。
凌燃想站起来,想检查自己的身体,可过度疲乏的四肢完全拒绝了大脑的指令。
他只能仰躺在冰上,看见谭庆长紧张的黑脸出现在他面前。
谭庆长就是故意算计着,用繁重的任务消耗掉凌燃的体力。
刚才也看得真真的,凌燃根本就跳不起来,跳不起来,自然就不会受伤,纯粹就是累得很了,体力支持不住,才会摔倒在冰面上。
但他还是难免忧心,等离得近了,看清凌燃脸上只有茫然与绝望,没有受伤的痛楚时,才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可少年脸上的那抹神色太绝望。
谭庆长不知道凌燃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会在十来岁的年纪,就能有这么重的心结。
但心结只要爆发出来,才有可能会被解开。
他蹲到凌燃身边,第一次放软了语气。
“凌燃,你还想滑冰吗?”
还想滑冰吗?
还想,滑冰吗?
只这一句,就像是一道闪电,劈开重重浓郁乌云,直达少年的意识深处。
还想滑冰吗?
凌燃瞬间红了眼,往昔的一幕幕闪过,一针接一针的封闭,疼到钻心的新伤累旧伤,被嘲笑被讥讽被打压,他都没有放弃过。
他爱花滑,就像是爱自己的生命一样。
他不想放弃!他也不能放弃!
他没有退路!
“我,要,滑。”
干渴的喉咙因为过度运动和喘气疼得快要裂开,少年的声音也变得嘶哑,可他还是一遍遍,固执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坚持。
“我要滑!”
“我能滑!”
字字泣血。
薛林远一靠近,听记见这几个字,转过脸就抹了一把泪。
谭庆长眼里也闪了水光,他弯下腰,气喘吁吁地一把将凌燃抱起,小心翼翼放到担架上。
他喘着粗气,“你既然还想滑,就给老子好好听话!现在,先去医院做全身的检查,老子倒要看看,你这副身子骨,被你自己糟践到什么程度了!还有没有的救!”
谭庆长的怀抱意外的温暖,凌燃累得很了,也顾不得排斥。
积攒已久的情绪一下被宣泄出来,他心里第一次变得轻飘飘的,加上身体上的劳累,上下眼皮子一打架,居然累得睡着了。
自打明清元受伤以来,难得的好眠。
少年面容恬静,看上去乖巧得不像话。
薛林远气得擦了擦眼,招呼着抬担架的人再稳一点。
凌燃在睡梦中被抬去了霍闻泽早就预约清场的私人医院,彻彻底底地做了一遍全身检查。
结果很喜人。
除了右脚脚踝轻微变形,暂时还没有检查出器质性的损伤。
但医生还是欲言又止。
薛林远急得团团转,“医生你直说,凌燃到底有什么问题?”
医生犹豫一下,“病人心脏跳动的节律有轻微的紊乱,已经检查过没有器质性的病变,不排除是很长时间以来,心思沉重,休息不好的原因。虽然不严重,但长时间休息不好,一定会对身体造成严重的损伤,尤其是日常高强度运动的运动员。”
凌燃晚上睡得不好吗?
薛林远一下子愣了。
从m国回来,凌燃先回了霍家,然后就去了集训中心,他们没有再住在一起,他还真不知道凌燃的休息情况。
外表上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啊。
薛林远懊恼地将检查结果揉成一团,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心里愧疚,也难受得要命。
薛林远一步一顿地往外走。
谭庆长没进来,在抽烟区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很多年前,他只是去外面抽根烟的功夫,唯一的得意高徒就受了重伤,为此,谭庆长已经很多年不碰烟了。
这会呛得咳嗽还在抽,一定是心里不好受。
这一点,薛林远也知道。
但不可避免的,他心里还是很别扭。
“凌燃不是不通情理的小孩,”他闷着声,“您怎么就……唉,非得用这种狠手段……”
薛林远说这话,其实是在说给自己听,他胡乱点了根烟,用力一吸,咳得差点把肺都咳出来。
谭庆长重重地把烟摁灭,“你劝过吗?”
薛林远咳嗽着,点点头。
“劝了几回?”
“好几回。”
加上霍闻泽劝的,都不知道多少回了。
“那你劝得有用吗?!”
谭庆长猛地拔高了声,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动,如同是被困住的兽。
“我不用狠的,我不用狠的,凌燃他不自己用头去撞撞那堵墙!试试有多硬!他能知道疼吗?!”
“都是一样的牛脾气!我不狠下心,你们都疼他,能狠得下心吗?非得等他将来出事了,落得个跟秦安山一样的下场,才知道后悔吗!”
薛林远记顺着他的话一想,就是头皮发麻。
冲着凌燃这股子狂热的劲儿,要是不能再滑冰,那不是要了他的命!
与此同时,秦安山退役时落魄的背影在谭庆长眼前一闪而过,他揪住自己花白的头发,眼里都爬上了红血丝。
“我不可能看着凌燃走上秦安山的老路,更不可能看着华国男单最后一棵好苗子断在这里!”
“长痛不如短痛!他不发泄出来,以后绝对会死在自己心结上!”
谭庆长当然知道自己的手段对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说有点太狠了,简直就是扭着凌燃的脖子,逼他去认清自己。
甚至于这几天,他也一夜一夜地睡不好觉。
谭庆长抬起头,薛林远就看见他眼下的青黑。
“我看过了凌燃所有的节目,”他呼出一口烟,“都是拼了命了的向死而生,或许他早就有了心结。”
尤其是在大奖赛总决赛上的那几个节目,看得他触目惊心。
如果说,之前的节目还带着竭尽全力的拼命和不安,过于自信的初生和鸣蝉,假面公爵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凌燃的心结变得更深更重。
凌燃在试图把真实不安的那个自己藏起来,他努力装作骄傲自信的样子,试图去骗所有的人!
“不破不立,这个脓包,非得挑破不可,就是疼,也得硬挑!挑破了,才会再长好!”
这么多年了,谭庆长一遍遍地在脑海里回想秦安山的事,一遍遍地在脑海里构思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他要怎么样,才能救回华国男单的希望。
他等了这么多年,才再遇见一个凌燃。
怎么可能再放任凌燃走上歧路!
秦安山受伤时的痛苦和绝望就像是挥之不去的噩梦,在午夜里回荡多年。
这些年,谭庆长不再带学生,只肯接受短期的培训任务。
他推敲着自己的每一个可行方案,猜想着如秦安山那样倔强的运动员有可能会有的反应。他甚至在短期培训班里挑选着类似潜质的学生,不着痕迹地试探,培养,试图找到破局的办法。
他幻想着会有一个如秦安山那样的学生出现,他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他会打开这个学生的心结,会把这个学生安安稳稳地送到奥运的赛场上去。
一生眨眼就是须臾。
就在谭庆长以为,如秦安山这样的天才不会再出现在华国时,他会抱着遗憾终老,凌燃却出现在他的视野。
谭庆长当时多惊喜啊,他恨不得立刻就飞到凌燃身边。
如果说花滑是凌燃的心结。
那解开凌燃的心结就是谭庆长的心结。
他准备了太多年,才终于等来凌燃。
谭庆长看着袅袅升起的烟,就像是回忆自己被心结困锁的一生。
太苦了,太苦了,这个苦有他和秦安山吃就够了。
凌燃是个聪明的孩子。
这一剂猛药下去,肯定能让他心里动容。
谭庆长站起身,往外走。
记
“谭教,你不去看看凌燃?”薛林远跟着站起来。
“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他再支楞不起来,那就不是他了!”
少年强行掰开的贝尔曼在谭庆长脑海里浮现。
他一扫先前的落寞,眼睛精光四溢,“等他醒了我再过去,团队组的怎么样了?”
门外,一直静静听着的人擦掉眼角的泪光,推开了门,摇动着轮椅驶了进来。
“谭教,”他轻轻唤起久违的称呼。
只这一声,谭庆长再也绷不住了,绷了半天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一觉好眠,凌燃再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浑身都是运动过度的酸软,但意外的,却很舒服。
凌燃动了动腿脚,没有异样,没有受伤。
他难得懒散地躺在床上,没有训练,没有想法,大脑整个被放空,什么也不需要想,什么也不需要做。
他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甚至看见了角落里的一只小蜘蛛正在结网。
这个季节了,怎么会还有蜘蛛?
蜘蛛不是都会冬眠的吗?
意外出现的蜘蛛无助地结着网,好像不知道自己其实再也等不来猎物。
它做的其实都是无用功。
凌燃看得出了神,直到被推门的声音打断。
薛林远抱着保温桶进来,吭吭哧哧的,“我给你带了小鸡蘑菇汤,你饿不饿,先喝点汤。”
他的眼角发红,像是刚刚哭过。
凌燃默了默,接过了汤碗。
鲜香浓白的汤汁在碗里微微漾起毂纹,温温热热的,捧在手里很暖,把他的手都捂热了。
“很鲜,”他微微扯了下唇角,将温热的汤都喝了下去,胃里顿时变得暖洋洋的。
薛林远勉强笑笑,“这可是霍家大厨现做的,你大哥连夜让人把厨子送了过来,就想让你吃口舒坦的。”
凌燃捧着汤碗,眉眼舒展,“我还想要。”
薛林远诶了一声,立马给他又盛了一碗,一边盛,一边拍他的背,“慢点慢点,还有呢!”
鸡汤的鲜香弥漫在病房里。
薛林远小心翼翼的,“谭教在外面等着,他想问问,你愿意见他吗?”
凌燃喝汤的动作顿住。
摔倒时,谭庆长狼狈奔过来想接住他的身影就好像还在眼前。
凌燃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经过这一场,好像猜到了谭庆长真正的目的。
他的确是因为加训生气,但又好像不全是。
少年心里不知不觉积攒的郁郁火气也都发泄出来,他现在的心态很平和,一点波澜都没有。
对上薛林远小心翼翼,还有点心虚的神情,就有点好笑。
“好。”少年点了点头。
薛林远松了一口气,开门让谭庆长进来,自己却坐在凌燃的病床边,死活不动,拿眼看着谭庆长,就跟护崽的鸡妈妈一样。
谭庆长看薛林远这样,就忍不住嘀咕一句,“没出息。”
但他也记不是冲着薛林远来的。
谭庆长走到病床边,见凌燃神色平静,心里悬着半天的心,这才有了点着地的感觉。
他的语气很郑重,就像是对待平辈,“凌燃,摔倒在冰上的时候,你想的是什么?”
一开口就是火药味十足的问句。
薛林远着急,“谭教,你缓着点!”
可一问一答的两人都没有在意。
凌燃想了想,如实答道,“我怕我再也滑不了冰了。”
这种恐惧绝望到极致的感觉,简直是场噩梦。
就好像他一直牵挂着的那些事,在滑不了冰面前,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怕?怕有什么用!”
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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