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询问

叶明珠看准徐从容离开的机会，蹑手蹑脚从病床上爬起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传来轻微脚步声，几年来养成的敏锐立即让她产生戒备，果断返回来躺下，闭上眼睛佯装熟睡过去。

        她以为进来的，不是徐从容就是医生。

        脚步声越来越近，声音轻微，步履节奏，不像是徐从容或者医生的。叶明珠虽然闭着眼睛，脑子却浑浑噩噩转动着，猛地想起个人来，身体条件反射地僵住了，好半晌才觉得这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来看她？

        莫褚寻走进叶明珠的病房，到门口时似乎踌躇了片刻，毅然走了进去。病房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他提着大长腿迈进去，打量了下病房的周遭后，目光一偏，就看到了病床上沉睡的女人。

        在地下城再见到她之前，莫褚寻有想过他会再次遇见叶明珠，或许她逃狱之后性格脾气会变得更加乖张高傲，或许她还不知悔改一心只想着害人……但他却从来没想到，再次见面，她变得面目全非。

        五年时间，真的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么？

        他不知道这五年来，叶明珠离开监狱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年他狠心把她送进监狱后，就撒手不管，打算让她在里面吃点苦头。这个女人是什么性格，认识十数年的莫褚寻再清楚不过，她被罗一繁宠得无法无天，连最好的朋友都能下手，他自然不能就此放过她。

        那段时间，恰逢在医院的宁夏情况恶转，他每天守在医院里，差一点就忘记了这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女人。而等到大半年后再次听到这个女人的消息，则是她越狱了。

        越狱？

        莫褚寻一点都不怀疑，叶明珠干得出越狱的事。她本就是个有恃无恐骄傲蛮横的女人，仗着罗一繁对她宠爱备至，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在监狱里吃不得苦也是正常。他派人寻找她的去向，甚至找到了远海海外的罗一繁处，得到的消息，却是叶明珠根本没去投奔那位把她宠上天的哥哥。

        他不相信，亲自出国应对罗一繁，在多次打探后，终于确定罗一繁不知道叶明珠的去向，甚至不知道，她在国内发生的事情。

        之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莫褚寻恨意难消，有几次恶狠狠地想，像她那样骄纵的女人，最好饿死在外面算了。可有时候，不经意想起她时，又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复杂情绪。

        再后来，他们真的再遇了。

        莫褚寻看向病床上的人，当年精致娇艳的容颜，已经变得斑驳黯淡，甚至让人觉得丑陋。完美小巧的五官依稀还有五年前的影子，但只是一晃眼，又变得哪里不一样了。头发枯燥杂乱，眼神晦暗无光，瘦削如骨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枯瘦纤细的体型仿佛风一吹就倒……这就是她选择越狱后的生活？

        徐从容说她高烧，其实从他那边把她找回来时，就发现她身体状况出了问题，但那时他被仇恨和再遇的复杂情绪冲击着头脑，根本没去在意。眼下再看，才恍然发现，她病得不轻，明明人在躺在那儿，却好似随时都会消失了一样。

        他眼睛一刺，情不自禁走朝病床走了过去。

        病床上，闭目佯睡的叶明珠，此时真的感到头皮发麻，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来的人就是莫褚寻。她不知道莫褚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才到医院没多久，莫褚寻就到了，显然并不是为了她才出现在医院里。

        至于他为了谁……还用想吗？

        她在心里讽刺自己，蔓延出一阵阵苦涩，直到如今提到那个名字，她心脏还是忍不住抽疼了下，丝丝咧咧的疼，渗到了骨子里面。

        宁夏，她也在这家医院里吧？

        看来这些年，她还没有醒过来，也不知道这辈子是不是还有机会醒过来了？

        叶明珠模模糊糊的想着，安易晨前几天晚上对她说的话。他说，至少自己还活着，而宁夏却有可能永远醒不过来，还有她的孩子，也活不过来了。

        叶明珠不知道宁夏和莫褚寻什么时候有的孩子，她只知道，自己的孩子，也没了。

        至于她和宁夏谁更惨？宁夏成了植物人，但她赢来了莫褚寻五年的守护和挚爱；而她虽然活着，却不如死了。

        谁更可怜，谁知道呢？

        一想到宁夏也住在这家医院里，覆盖住眼睑的长睫突然颤了颤。莫褚寻眼尖，马上就注意到这个。叶明珠立即也察觉自己暴露了，心下一紧，反映果断，装作悠悠醒来的模样，睁开眼睛后，眼睛惺忪。

        头疼，铺天盖地的晕眩袭来，她晃了晃神，强迫自己打起几分精神，在看见莫褚寻就在身前时，脸色一变，下意识抓起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身体瑟瑟发抖，宛然被惊吓到了的模样。

        莫褚寻脸色铁青，走过去用力扯开被子，一把将她从被子里拽出来，叶明珠本就高烧头晕，此时被他粗鲁一拽，身体更是难受得厉害，好几次都恍惚了，“你、你想干什么？”

        “躲进去我就抓不到？”莫褚寻斜睨她，眼神讽刺：“既然如此，你就该躲得远远的，最好躲到外太空去，这样不止我，连警方都抓不到你。”

        叶明珠不吭声，缩着手臂抖个不停，根本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实在太难受了。

        再不放手的话，叶明珠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当场晕过去，可是晕过去她又被怕医生过来给她检查身体。现在的叶明珠，已经什么都没有，就剩下最后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尊严，她不想到死，自己那点尊严都保不住。

        莫褚寻却以为她在排斥自己。

        她有什么资格排斥？

        五年前的她，还不是整天厚颜无耻跟在自己身后，死缠烂打让自己娶她吗？不是她在学校校庆上，当着全校的师生向他表白求爱吗？不是她为了得到他，才狠心算计自己最好的闺蜜吗？

        现在，她是想跟他撇清关系了？

        他突然凑过去，身体前倾，一手抓住她的胳膊往前面拽过来，另外一手撑在床板上，顺势坐下，“别在我面前装可怜，没用。现在我问你一句，你回答一句，要是回答得不好，以后医院可能会更加欢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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