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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突然觉得自己好伟大……


  疾风从马车帘幕缝隙渗入,  冷得烛伊一激灵。

  她从一场被追逐的噩梦中惊醒,挽帘窥望窗外茫茫雪域,但见前后浩浩荡荡的骑兵望不到尽头,  黑压压宛若长蛇,反倒教人心安。

  自顺州爆炸案处理得差不多,镕州军麾下青龙、白虎、勾陈三营将士奉命而来,护送纪允殊等人前往平州,  并分批押送盛风长、盛雪沉余党入京。

  诸如百水寨等悍匪,先关押候审,  等新任顺州知府赴任再行处置。

  纪允殊受伤,  令乔老宗主担忧。

  兼之荻夏亦在队伍中养伤,  更让净山堂上下提心吊胆,最终派遣孙芳溪等十几名年轻弟子一路相随。

  这两日,烛伊快被马车摇散架,  时昏时醒。

  此番听车外的顾思白和岑缃骑着马闲谈,笑声不绝,她正想闭眼小歇,忽觉肩头一沉。

  纪允殊的脑袋毫不客气枕在向她肩颈,压得她呼吸微滞。

  “……”

  她推了他一把,小声愠道:“纪允殊,  你过分了啊!口口声声说有伤不骑马,非要坐马车!把蘅娘母女给挤走了,还黏我身上!我还想找个肩膀靠一靠呢!”

  纪允殊没任何反应。

  烛伊试图将他推到另一边,没想到他哼哼作声,手臂圈上她腰……

  “姐姐,要喝水吗?”

  恰逢坐在车头的盛九掀帘,目睹二人“搂搂抱抱”,  笑靥堪比春花烂漫。

  她压低嗓音:“我听大伙儿说了将军为姐姐恶战荻夏,神勇无比,还当着满城人抱着你亲……”

  “没有的事!”烛伊烧着脸矢口否认。

  “我前后问了十几个人,都说亲了的!只是……版本不一样,有人说亲额头,有人说亲鼻子,有人说亲眼睛,有人说亲嘴唇,还有说亲下巴呢!我觉着奇怪,谁会亲下巴呢?”                        

                            

  “亲”过某人下巴的烛伊更不自在了。

  ——问了十几回!这小姑娘为这点风月细节追根究底做什么呀!

  “所以,姐姐……”盛九以气音询问,“到底亲了哪里?”

  烛伊如炸毛的猫:“不记得!不许问!”

  盛九失望瘪嘴,掩上车帘。

  烛伊犹自气闷,忽听耳边沉嗓轻问,“不记得什么?”

  “……”她耸肩往回缩,“把头挪开!”

  纪允殊迷离睡眼藏着笑,坐直身子,整顿衣袍,又探臂捞她回身侧,理直气壮地把她往怀里摁。

  “看在你把肩膀借我的份上,勉为其难容你靠一阵子。”

  “嘁!”烛伊十万个不乐意。

  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胸膛确实舒服牢靠。

  长路崎岖,风霜刺骨,既有某处让心安稳的所在,贪得一刻是一刻。

  她懒懒贴上熟悉的暖热,倾听心跳混着马蹄声,借马车颠簸摇晃,缓缓入了梦。

  摇晃中,窗外透入澄明雪光,幽幽浮在她睡颜之上。

  琳琅玉色,熠熠生辉。

  世上无人知晓,纪将军那好看的唇角,就这么一路弯到了平州。

  

  临近黄昏,烛伊揉着睡目,由纪允殊搀扶下马车,当即被眼前场景吓了一跳。

  此地绝非驿馆。

  高门宅院,考究的朱门、铜兽、石狮、粉墙、高阶……无不宣告了主人家的尊贵身份。

  门上高高悬挂的匾额,竟写着“纪府”。

  一不小心睡到纪允殊家门口?

  石阶下方围了好几圈人,为首素衣妇人年近五十,慈和清雅,身后站着男男女女四五人,还牵着大小孩童。

  “平州是我母亲的故乡,我在城中设有府邸。平日不常来,由先母胞妹荀夫人和她的儿孙照看……”纪允殊附在烛伊耳边轻语,“我本想在车上向你详述,可你太能睡了,唤也唤不醒,还死死抱住我不撒手……”                        

                            

  “你、你胡说。”

  烛伊很没底气地回嘴,随他上前礼见,乖乖叫了声“小姨”。

  ——大名鼎鼎的纪将军为意中人上树挂灯、恶战异族将领的风流轶事,已在周边各州府传开。

  荀夫人寡居平州,事关姨甥,也早有耳闻。

  见烛伊姝色无双,花颜极盛,举止优雅,衣饰清贵,此前的疑虑一扫而空,遂亲切捧了她的手,细细问候一番,又冲纪允殊揶揄而笑。

  “你这破坑里的冷硬石头,总算有被捂热的一天!”

  “破坑”二字,让烛伊分外亲切,连带对初次见面的小姨也热络了三分。

  顾思白依礼拜见姨婆,絮絮叨叨抱怨舅舅如何欺负他,眼光扫向荀夫人后方的女郎,立马瞪大双眼。

  女郎前行两步,盈盈福身:“见过将军大人和世子。”

  她那双桃花眼饱含似水柔情,浅紫裙裳如拢了三春娇意,却是周家表小姐慕莘。

  顾思白大奇:“慕姑娘……不是到京城养病去了么?”

  慕莘虚虚一笑:“自桓城一别,莘儿不堪车马劳顿,刚抵达平州便卧病不起……亏得表姨照料整整一个月,才得以下地迎接二位。”

  她与荀夫人本无血亲关系,但因姑父周老爷子而沾亲带故,喊上一声“表姨”倒也不为过。

  烛伊不禁想起纪允殊执意送走慕莘时所言。

  ——我想证实一件事。

  ——我只凭直觉,并无实据。

  ——假如她乖乖前往京城,那便是我多疑。

  她转目觑向纪允殊,恰恰对上他饶有趣味的端量。

  二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不约而同握紧对方的手。

  

  是夜,镕州军驻扎在城外别院附近,既看护荻夏,亦看守盛风长等要犯。                        

                            

  余人则随纪允殊入住平州纪府,把往日冷冷清清的大宅挤得热闹之极。

  荀夫人向烛伊引荐管家,解释道:“我与儿孙住在东街的荀府,偶尔来打点一下,如有疏漏之处,请多多担待。”

  茫然接过钥匙和物料账簿的烛伊:“……?”

  她见纪允殊匆忙出府处理军务,只得硬着头皮随荀夫人一起,为顾思白、余振道安排居所,又安置好净山堂师姐妹、蘅娘母女及郡王府的女护卫,还给自己预留了一套情景别致的院落。

  从荀夫人口中得知,平州城乃匠作之城,尤以琉璃、陶器、铜器、机巧小盒等物最为闻名。

  因母家长辈多在平城生活,靖远侯夫人生前在此置有大片宅院、商铺及良田,亡故后皆由纪允殊接管。

  但纪允殊年幼生活在京,年少时周游各地,后又跑到西南地区开疆拓土,近年长居镕州,即使平州属于他治下的十一州,他除去公务事,却很少回来。

  荀夫人又劝慰烛伊:“允殊难得路过,少不了要应酬地方官员和母家族亲,裴姑娘可趁此机会为他分担府中事务、打理生意,且当练练手,来日到了京城将军府,亦不致忙乱。”

  烛伊:???

  除了挡桃花,还要帮他做杂七杂八的事?

  不过这一路,她和他早超越“互相挡箭”的约定,竟模模糊糊滋生出信赖和眷恋。

  至少,她危难时只想到他,不抗拒他的接触;而他全力相护,也不如最初那般忌惮她,甚至……还大方触碰她?

  想当初,那家伙从山坡下接住她,半晌未过,便抢了猫,把她给扔了!

  其后到广池救慕莘,也如提小鸡似的把人拎回岸上。                        

                            

  就连从玉泉山庄把她带去城郊落脚处,也像扛米袋子一般粗野蛮横……简直没眼看!

  再后来,不论捶背或上药,他都羞涩万分,看不得、摸不得。

  啧啧,如今拉拉小手、摸摸搂搂抱抱,别提多熟练了!

  还敢下嘴啃她!真是越发出息了!

  烛伊忽然觉得自己好伟大,居然治好了纪允殊多年不愈的“恐女症”。

  她大概是传说中的仙女下凡吧?

  荀夫人详细交代了府中诸事,又留下二十余名仆役,才领家人和慕莘归家。

  烛伊不自觉端起女主人的架子,亲送至府门外。

  灯笼暖光映照着慕莘那依依惜别的秀丽笑颜,温婉如初,犹带丝丝缕缕的病气。

  烛伊很难想象,如此柔顺的姑娘,会如纪允殊所推断的,“问题比她还严重”。

  她软言安抚几句,见对方相约改日品茶赏梅,爽快答允。

  

  “裴姑娘,请留步。

  当烛伊携侍女步向新住所,廊下绿影一晃,有人喊住了她。

  她循声见是孙芳溪,招呼道:“孙师姐有何事吩咐?”

  “不敢当,”孙芳溪快步下台阶,“此行奉恩师之命送纪师弟至平州,既已安全抵达,我和缃儿她们明儿启程回顺州,不再叨扰二位了。”

  烛伊大奇:“这就回去?”

  “是,城内爆炸案初定,我净山堂仍需时刻警惕。临别之际,特来向裴姑娘致歉。”

  “致歉?”

  她知孙师姐乃纪允殊的“桃花”之一,但她俩从未起过冲突,何歉之有?

  孙芳溪立于月色下,娟秀面庞柔光流转。

  “纪师弟年轻有为,于师门上下有救命之恩。实不相瞒,我和几位师妹一度对他起过心思,想必你也看出来。但你自始至终也没计较我们的冒犯之处,这份胸怀让我佩服万分。”                        

                            

  “师姐言重了。”

  烛伊略感窘迫——不吃醋的原因是……她和纪允殊根本没表现出来的浓情蜜意啊!

  “此外,有一事须向你坦言,”孙芳溪踌躇少顷,“我初见你时,认为你乃异族侍婢出身,不应高攀出类拔萃的纪师弟,更私下向他提及你与顾世子、成璧先生往来过密。希望没给你造成麻烦。为此,我向你道歉。”

  烛伊笑道:“我异族侍婢身份不假,高攀纪将军亦不假,和世子、先生私交匪浅更不假。师姐无需往心里去。”

  “当我目睹你在爆炸发生后冷静决断、临危不惧,乃顺州城的大恩人;看到纪师弟为你豁出一切,才意识到是我心胸狭窄。可惜,我不及缃儿豁达,也无她的慧眼,没来得及和你交朋友。”

  孙芳溪摸出一小瓷瓶,塞到烛伊手上:“此去一别,不知何日再见。学武之人不善表达,也没什么拿得出手。这几颗救心解毒丸是我恩师调制,中毒后服用一颗,可缓奇毒三日。当然,我希望你永远也用不上。”

  烛伊暗觉这位师姐有点可爱,深知推辞不敬,含笑收下。

  “师姐乃真性情,你提醒将军大人,实则是为他好,我有什么好生气呢?况且,师姐今日坦诚相待,足见为人磊落。相交在于志同且气合,不在于年月长短,师姐不嫌我粗鄙无礼,实是我的荣幸。”

  她取出前段时日制作的香药包,双手奉上。

  “孙师姐,此前所赠的金银财宝、珠玉首饰都太过俗气,不足以表达我的谢意。这是我亲手缝制的提神小香包,给你留个纪念。针线粗糙,你可千万别笑话我。”

  柔蓝色的孔雀纹缎面,其中孔雀眼睛的位置缝了蓝色宝石,简洁且大气,系绳处悬着两颗纯金小珠。                        

                            

  清新淡香,令人心旷神怡。

  孙芳溪爱不释手,连声称谢,陪她走了一段路,还说了些冽国风俗习惯,以及出门在外的注意事项,才笑而道别。

  烛伊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嶙峋山石后,心中将纪允殊狠狠摩擦了几百遍。

  这纪破坑!到底伤过多少颗少女心!

  虽说并非有意,但也太能招蜂引蝶了吧?

  呜呜呜,为什么要由她来安抚这些姑娘!

  但有一事值得庆幸,桃花箭不伤人,而她这个“盾”,也未曾挫伤桃花。

  经此一行,师门的桃花将不再为纪允殊而开。

  想来那些姑娘们玲珑剔透,自会拥有更好的归宿和前程。

  烛伊自觉做了善事,浅笑转身,冷不防被廊边无声无息的墨色身影吓得呼吸一凝。

  那人长身鹤立,朗目如星,用一种暗藏幽怨的古怪眼神看着她。

  仿佛她欠了他许多钱。

  烛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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