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秀恩爱秀到全城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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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啰!来啰!快来尝尝娘做的八宝肉!”
裴氏喜滋滋端来一只粗陶大砂锅, 步伐匆忙又小心。
锅中热气腾腾,散发的鲜香霸道渗进风里,蛮不讲理地钻入鼻息。
瘦子、黑胖子和麻子脸不约而同吞了口唾沫, 以祈求眼光望向曹不破。
曹不破粗犷冷硬的面容竟浮起一抹淡薄的柔软。
自从在周家村外的林子捡了一名头撞石碑、昏死过去的妇人,他们认定此人和那老护卫有所关联,决心从她嘴里套出洛松氏王子的下落。
尽心救治多日,还真把人给救活了。
然而她一见曹不破, 激动拉住他大喊“儿子”,搅得他一脸懵。
几经试探, 曹不破确信, 这妇人磕坏了脑子, 得了失心疯,以至于错认他为离家多年的儿子。
辛苦奔走,损兵折将, 一无所获……曹不破气得发疯,砸了不少桌椅。
三名下属时不时苦兮兮地干着修补家具的工匠活。
轮番从妇人口中套话,曹不破方知其姓裴,一家人受老护卫深恩,故而接济过落难的恩公。
后恩公自杀,她认定儿子也死于敌手, 因此当着敌人之面撞碑自尽。
醒时再见“儿子”,激动万分,喜不自胜,无药而愈。
曹不破派人查过她底细,获悉她近年长居蓟城,以刺绣为生,想来不晓得洛松氏秘密。
见她一身伤痕累累, 体虚气弱,料知她遭遇坎坷,曾饱受歹徒残酷折磨,他忽然不忍心严刑逼供。
再细看对方相貌慈和,那双泪目饱含深沉而殷切的母爱,令人望而心酸;对他展露的亲切笑容时,若隐若现的酒窝似曾相识。
曹不破不禁想起十年前病逝的母亲。
模糊记忆中,那时母亲的年龄、音容、笑貌皆与这妇人近似。
恻隐之心一动再动,他未予驱赶,反倒留裴氏养病。
本想等她痊愈再送回城,岂料她今早刚好能下地走动,便到村口买了肉菜,亲自下厨给“儿子”做饭。
当柳叶片状的肉片伴着小贻贝干、火腿丝、核桃仁、香菇片、海蜇头,盛了满满一锅,食材搭配丰盛,色泽鲜亮,香气更时惹人垂涎。
曹不破细嗅无半分异样,当即抓过筷子,夹起半肥瘦猪肉,连着淋漓汁水直塞入口,顿时烫得乍舌。
“慢着点!”裴氏笑劝,“好大一锅呢!”
曹不破张大嘴,如大狗似的晾了晾舌头,又津津有味地嚼着,越嚼越起劲。
眼缝里泄露的满足,不言而喻。
他吞咽后迅速夹了块海蜇头,一口咬下去,汤汁溅了三名部下满脸。
三人狂吸溜口水,眼巴巴看着他。
瘦子先开了口:“头儿,能赏小的一片肉不?那日,是我和麻子发现大娘的嘞!”
曹不破叼着贻贝,不耐烦地招了招手。
瘦子与麻子互望一眼,齐齐起筷去抢肉。
黑胖子急了:“唉!我、我有给大娘找大夫呢!大人也让小的尝一尝呗!”
瘦子吃上了肉,嘴里含混不清:“你你你一边去!胃比锅还大!你吃了,头儿连汤也喝不上!”
裴氏笑眯眯看四人争抢,指甲用力掐进掌心。
她固然知晓,眼前四名军官士兵,乃杀害冯老护卫的元凶,更是迫使三公主孤身东行的罪魁祸首。
但他们硬生生把她从鬼门关前捞回来,阴错阳差帮她躲过荻夏的追踪,倒也算做了件好事。
既然她没法独力铲除,且容他们逍遥快活几日。
她侥幸活下来,便不会白白浪费。
念及此处,她笑意更盛。
“别急别急,慢点吃,我尚有更多拿手菜式呢!”
顺州以盛产花灯称著。
除了惯例的上元节灯市、下元节天灯会,还在年关前筹办大型的冬月灯会。
花灯制造商纷纷拿出最新最亮眼的灯品,以吸引各地商家。
这个月内,来自四国各族的游客与灯贩鱼贯入城,或欣赏华灯,或争相订货,大街小巷人头攒动,堪比年节热闹。
在岑缃的积极推动与顾思白的热切拉拢下,一向怕吵闹的纪允殊破天荒应邀,自是没忘带上他的“心上人”。
这天刚过了日昳时分,烛伊身穿简雅衣饰,垂首跟随纪允殊跻身人群。
后觉这家伙生得高大又招眼,所到之处吸附路人注意力,反倒容易被荻夏的耳目发觉,她干脆落后一段距离,跟岑缃、孙芳溪等人走到一起。
自庄逵至曲巷,所见房舍皆挂满彩灯,从鱼跃龙门到雀戏莲荷,从生肖到仙君,复迭堆垛,栩栩如生。
长街十字路口的繁复大灯则画有《四书》和《千家诗》的故事,下方小灯标有灯谜,引来途人竞猜。
纪允殊于谈笑间猜了两则,挑了一则相对简单的“烟火勿近便放心”,正要问烛伊能否看懂。见她瑟缩在后,他扬眉而笑:“躲什么呢?害羞?”
不等烛伊回话,他一把拉她至身边,俯首低语:“我的地盘,谁动得了你?”
烛伊料定众目睽睽下势必要当好挡箭牌,唯有趁势挽住他的胳膊。
见纪允殊面露微笑,众师姐妹们瞬时眸色一黯。
岑缃最先回神,领大伙儿穿街过巷,步向城中最大的灯桥。
沿途商铺杂列两侧,客似云来,纪允殊蓦地记起烛伊那句“衣裳、首饰、胭脂、香粉全是顾世子所赠”,莞尔道:“天色尚早,你看需要捎点什么吗?”
烛伊先是一怔,随即低笑:“总算想起该怎么‘宠’我了?”
“省得你心里骂我抠门。”
“没想到……将军大人也知道自己抠门啊!有此自知之明,烛伊欣慰又佩服!”
“你……!”纪允殊磨了磨牙,本不愿解释,终究咽不下这口气,“我往日从未留意姑娘家的东西,自然不识那些琐琐碎碎的玩意儿。想要,尽管拿便是!”
烛伊嫣然一笑:“不怕我趁机狠宰你一顿?”
“你还真小瞧本将军了!”
纪允殊怒气冲冲,拖她迈进一家饰品店。
内里金银、玉器、宝石琳琅满目,珠钗环佩,多半是年轻人的款式,件件精巧细致,灿然生光。
一众千金小姐在丫鬟服侍下精心挑选,相互比对,左右为难。
见这名俊朗青年乍然闯入,一双双妙目转而好奇端量,有羞涩,有狐惑。
纪允殊一向怕被姑娘盯视,周身不自在,尴尬扭头,忙将烛伊推到身前挡着。
烛伊环顾四周,笑嘻嘻问:“随我挑?”
“挑什么挑!”他没好气道,“都拿下,先送去净山堂。”
“……?”烛伊悄声道,“让你演‘宠溺’,没让你演‘财大气粗’呀!”
定好的人设说变就变,叫她怎么接戏!
纪允殊懒得多言:“又不是多了不起的珠宝!能值几个钱?你得空再选,若有不合意的,随便处置就是!”
话毕,转头对亲随吩咐两句,挽她离开。
须臾过后,饰品店掌柜闭门谢客,勒令店小二们打包。
对面的成衣铺内,男女老少的衣物兼而有之,纪允殊自是没法统一扫荡回去。加上烛伊身形苗条,现成衣服大多不合身,只得稍作修改。
纪允殊又带她去选购布料,量身定制冬衣和春衫。
同行的师姐妹艳羡不已,又觉纪将军相中的姑娘甚为挑剔,一不选花里胡哨的样式,二只要最好的料子,可见眼力极佳,且出身尊贵,不由得收敛了小觑之意。
纪允殊初次陪姑娘家逛街,表现出十二分耐心,既不催促,也不埋怨,更出手阔绰,豪爽至极。
烛伊原是抱着欺负他的心态买买买,而后越渐不好意思,暗忖:算了,给他免费挡两朵桃花呗!
捣腾了个把时辰,夜幕渐垂,全城灯火尽亮。
主街灯烛荧煌,九条琉璃巨龙灯腾飞半空,自主城各个方向蜿蜒而来,营造出“抢珠”的气势。
珠灯呈大球状,如圆月高立,金灿灿的十分夺目。
四处鼓吹弹唱声起落,路人团簇而观,挤挤杂杂,争论不断。
赶上摊档美食新鲜出炉,烛伊被海虾干、干脯、爊肉、烤鸡碎的香气勾住了脚,见纪允殊一身云淡风轻、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她自掏腰包买下几串烤鸡肝和羊肉串。
油亮烤串撒满辣粉与孜然,混合的香味教人腹中馋虫蠕动。
烛伊张嘴欲咬,不料啃了个空。
她瞪视抢夺肉串的某人,眼睁睁看他细嗅片晌,继而启唇扯下一块羊羔肉,咀嚼后把剩下大半根塞回她手中。
“无妨,可以吃。”
“……”
烛伊虽猜出他在试毒,仍心生几分嫌弃。
每次都逼她吃剩下的!几个意思嘛!
转念又想,喝过同一杯茶,同一勺汤,吃同一只虾……同享烤串,算得了什么!
她美美享用热辣辣的烧烤,顺手分了他两根。
纪允殊好些年没碰街头小吃,见她吃得有滋有味,遂优雅接过,细嚼慢咽。
顾思白看得嘴馋,可没敢从舅舅口中夺食,唯有望着炭火上未熟的肉串,乖乖等待下一拨。
烛伊吃完后擦净指尖油渍,顺带乖巧替纪允殊擦拭,这展露恩爱的伎俩越发得心应手。
众师姐妹一个个打扮得光鲜亮丽,言行举止力尽端庄,只愿贵胄出身、眼高于顶的纪允殊挑不出差错,万万没料到对方竟当街品尝地道风味,果真叫人难以琢磨。
待顾思白也美美吃上了烤串,一行人边走边聊。
收获甚丰,又暖热入腹,烛伊比最初放松了许多,随意观赏造型美观、样式繁多的花灯。
间或遇到精巧别致的,亦不忘拽纪允殊衣角,与之分享。
眉宇间,娇俏小女儿的情态毕露。
纪允殊原本戒备心重重,受她悦然侧颜所感染,紧绷脸容逐渐舒展。
踏上千灯桥,蜿蜒的河道密密麻麻缀着星星点点莲花灯,如星月碎片落入流水。
烛伊情不自禁驻足,放眼望灯影汇聚成汪洋,心潮愈发澎湃。
——不知她那破碎的家国,何日才能再现盛况?
纪允殊发觉她那浓酒般的澄明眸子,又似凝聚悲喜交加的薄雾。
他心念微动,神差鬼遣地握住她的手。
烛伊因掌中暖意回过神,疑惑相睨。
只听得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方才……有人看了我两眼,咳咳,是姑娘。”
“被人瞅一瞅,也能把你吓成这样?”烛伊抿唇轻笑,改与他十指相扣,轻声揶揄道,“照这么看,泛滥成灾的桃花,够你搭救我好多次啦!”
纪允殊用力扣紧她的手,语带恫吓:“嘘!不怕被听了去?”
“可是……你素来不喜喧闹,今夜为何特意出门看灯?”
纪允殊迟疑半晌,凑到她耳畔。
“我盘问过玉泉山庄的人,得悉盛家兄弟祖籍所在,离顺州只有七八十里路。盛雪沉当年改行从商,发家致富,靠的正是这花灯生意。据说,冬月灯节,还是他十多年前发起的……我往年来此地,不曾细看。这回正巧赶上,不妨体验一番。知己知彼,方能防患未然。”
“原来如此。”烛伊没往心里去。
玉泉山庄余党在劫囚一事上已折损殆尽。哪怕没逮住盛雪沉本人,料想他一文弱书生,臂膀尽折,也掀不起多大的浪。
隐约感知孙芳溪等人紧随在后,烛伊忽觉,光靠这两情相悦的戏码,不足以解局。
虽受纪允殊所托挡桃花,但倾慕他的姑娘们只是心悦一位不涉情爱的孤傲男子,此事本身并无任何过错,她们更没为此做坏事。
芳心误许已够可怜,更不该被肆意伤害。
尤其同为女子,更能体察女子在这世道中的种种苦处。
或许,应尝试解开她们的心结,而非装模作样,惹人嫉妒。
唉!自身难保的她,是不是……管太多了?
行至城南,远远便能瞧见那株粗壮挺拔的古银杏树。
冬季仅剩枝桠,积雪未融,稀稀落落挂着些彩灯。
树下人潮拥堵,喧闹声成鼎沸之势。
顾思白好奇心起:“那边有何好玩的吗?”
“在挂许愿灯呢!”岑缃笑道,“师兄和世子要不要讨个意头?”
顾思白最是不甘寂寞:“难得来一趟,当然得蹭蹭喜气!要怎么弄呢?”
“自选一盏花灯,在空白处写下心愿,挂到那株千年古树上,挂得越高,越是灵验呢!”
“可那树……也未免太高了吧?”顾思白朝自家舅舅投以恳切眼神,“帮个忙呗!”
纪允殊对这类虚无缥缈之事全无兴致:“又不是没带护卫!”
“他们加起来也不及你轻功好啊!”
顾思白嘴里嘀咕了两句,接过亲随递来的鱼灯,喃喃自语:“我许什么愿好呢?‘爹娘身体安康’?好像不用许愿,他们好得很!‘给大虎娶个媳妇’?没难度……‘搜集更多宝贝’?这一路,也拿不了太多呀!”
烛伊见净山堂子弟也为此雀跃,觉着新鲜,随岑缃她们挑了一盏圆球形的猫灯。
纪允殊忽然被抛下,既烦躁又好奇,沉着脸跟在她身后,见她素手执笔蘸墨,沉思片刻,才认认真真在纸条上写了八字。
——家国安宁,万事顺遂。
字体端正清秀,倒不似先前歪七扭八、缺笔少划,足见态度虔诚。
她寻思良久,终归署了汉名“烛伊”。
前方架了四五把长竹梯,十多名身手敏捷的壮年男子正助老弱妇孺爬梯传灯,交予树上人员悬挂;也有年轻男子人为表诚意,亲力亲为。
净山堂弟子武功不俗,各自跃起,把花灯挂到中段的枝头,引发羡慕赞叹声。
岑缃挂好自己的灯,见烛伊自觉排在队伍最末端,笑问:“我来帮你?”
“不碍事,我自个儿挂,更显诚心,劳烦你们多等会儿。”
烛伊笑着婉拒,未料纪允殊突然一手扶着她的猫灯,一手搭于她后腰,护着她穿过拥挤人堆。
“等你慢吞吞排队、笨手笨脚爬上梯子……灯都灭了!”他笑唇带点不屑,“本将军好人做到底!抓好了啊!”
说罢,圈牢她的腰,双足轻点,抱着她腾跃而起!
烛伊如腾云驾雾般飞窜,下意识攥紧他的衣襟,耳边此起彼伏的不止人们的惊呼声,还有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纪允殊一蹦三丈,连番借力,如鹏鸟高飞,轻松纵跃至十余丈高的树顶,示意她把灯挂到最高处。
烛伊差点没缓过气,见灯烛欲灭未灭,忙按下狂跳的心,两手颤颤,将拴绳系好。
纪允殊自始至终搂住她,确认许愿灯已挂上,竟安然拉着她坐到横枝上,激起树底下千百人齐声高呼。
烛伊心头的小鹿快撞懵了。
呜呜,死定啦!
姓纪的连挂盏花灯都这般高调张扬,铁定落入荻夏的耳目!
可她一扭头,满城灯火如各色斑斓宝石织就的毯子,延绵铺于脚下……万民昂首仰视,议论声、谈笑声、称颂声如潮漫过。
何谓睥睨天下,何谓俯瞰众生,她终于感受到了。
城外雪山苍苍,城内灯影幢幢,千万气象,尽在眼底。
不生羽翼,抬手也可取星辰,将人间之至美尽收囊中。
无须登仙,胸怀亦无边拓宽,乃至包容世间万事万物。
砰,砰,砰……
心跳起伏间,城内外同时窜起五彩缤纷的焰火。
如形态各异的树木冲天而起,绽放成似锦繁花,裂如云霞撕碎,划出绚烂瑰丽的轨迹,显衬良辰美景如幻亦真。
此时此刻,一双俪影并坐树梢,身披闪烁光华,宛若神迹降临。
烛伊环视四方,视线最终落在纪允殊英朗的面目上。
他挺鼻薄唇,唇角翘起一丝不甚明显的弧度,调和了五官的冷清与锋锐,平添几许暖和的愉悦和绵软。
纪允殊觉察她目光,无端颊畔一热:“为何盯着我?”
烛伊惊觉他那深邃墨眸清晰映出她的轮廓,心间被柔暖填满,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纪允殊被她颠倒众生的笑颜所慑,微微一怔,默契地不再作声,又不由自主跟着扬唇。
双目对望,如凝聚了地动山摇、海枯石烂的无垠时光。
来自四面八方的每一朵绚丽花火,都绽开在心头,久久不灭。
仿佛半生经历过的种种磨难与伤痛,才造就这份美满。
他长久以来踽踽独行时不被世人理解的苦心,她一路上无处可说的悲切、不安与犯难,皆因此际的美好而匿迹潜形。
当烟花渐冷,纪允殊搀她起身,随手折下一截树枝,拥着她悠然沿错落枝桠飘然而下。
翩翩似惊鸿飞舞,美煞众人。
落地一刹那,周边的喧嚣声蓦然停歇。
纪允殊核实她站稳,才缓缓松开臂膀,将枝条递至她手边。
动作流畅且自然,如同理所当然的举措。
——整棵银杏树最后一段带叶的树枝,被晶莹剔透的冰凌所封,于万家灯火下闪耀亮泽金光。
“像不像……咱俩上回在山谷里摘的冰苹果?”
烛伊对上他清浅笑眸,心陡然咯噔往下一沉。
飞扬神采中的柔光,是他真心实意的笑,抑或是她鬼迷心窍?
那泛着红意的耳尖,是他情动时的羞赧,还是她恍惚的错觉?
这些超越约定的言行举止,到底是伪装演戏,或是真情流露?
当初的邂逅非她所愿,她本可选择远离。
既已沦陷锦绣地狱,就该咬牙前行,莫为那一盏灯的温暖而迷恋。
说好的,逢场作戏。
千万、千万别当真呀……
顾思白的抱怨和疑问打断了她的思绪。
“舅舅重色轻亲!呜呜呜!我也想登高望远!冰苹果?你们几时瞒着我跑去山谷了?还偷吃冰苹果?噢!难道是……上次!大半夜才把人背回来那回?”
诚然,落在旁人耳中,又成了二人“乐不思归”的幽会证据。
纪允殊当然不作辩解,给了大外甥一记淡定眼神,由着他自行体会。
周遭关于这对璧人的话题仍旧未绝于耳。
毕竟郎才女貌,用如此惊世骇俗的方式表达情意,犹如强行往观者嘴里灌蜜,齁得人又酸又甜。
纪允殊无视各种注目,硬是把银杏枝条塞到烛伊手里,牵她退到道旁大树下。
踌躇须臾,他温声问:“烛伊,抵达京城后,你要投奔你们的三公主?”
烛伊:我确定、一定、肯定……他曾问过这问题!
对上他如朗星般的瞳仁,她未曾回答,已觉被他握着的手稍稍一紧。
他神色忸怩,似是将积攒多时的勇气尽数掏空一般,沉嗓微哑:“若是日后没地儿去,要不就……”
可烛伊最终没听清那句微不可察的话。
只因,垂眸之际,她清晰看见,道旁石凳下方,刻着一个符号。
——洛松氏联络的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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