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原世界：摩小根的生活碎片

1

        “摩根——你在哪？”彼得在小帐篷外蹲着，懒洋洋地喊。中午的草丛散发着太阳的温暖到困倦的气息，他坚持不懈地蹲着。

        “你猜？”帐篷里飞快地钻出一个脑袋，彼得眼明手快地按住了，他手掌下那个小女孩的头费劲地抬起来，装作不高兴的样子皱眉瞪着他。

        “你好啊，摩小根。我找到你了。”彼得笑眯眯地说。

        “犯——规。”脑袋缩回去了一半。“赶紧进来。”她催促道。

        这就很有难度了。彼得犯难地瞅着那个小小的帐篷，这连他的一半都塞不进去。

        “我进不进去，你在里面干什么？”

        帐篷被拉开一条缝，彼得终于得以见到摩根盘腿坐在中间，双手抱着一个超大的冰激凌桶，难怪她刚刚只露出一个头。

        “suprise！”她得意地举起手中的勺子。“冰激凌派对！”

        彼得花了点时间伸进去把摩小根连人带桶地抱出来，介于对方一直在专心致志地把头埋在那个超大的冰激凌桶里，这个举动没遭到什么反抗。他把摩根放在自己腿上。

        “不，你不能这么大口吃冰激凌，头会痛的。”彼得忍不住把冰激凌桶拉远了一点。“而且你妈妈也不让你吃这么多甜食。你从哪来的？”

        摩根远离了冷气制造源，有点遗憾地咂咂嘴。

        “不许告诉妈妈！”她用看叛徒的眼神注视彼得。

        “不行。”彼得被她凝视着冰激凌渴望而忧郁的眼神逗笑了。他清了清嗓子：“除非你告诉我怎么来的。”

        “我自己做的呀。”摩根晃着小腿，抱着他的小臂。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挖了一大勺冰激凌塞进彼得嘴里，彼得被噎了一下。

        “好的，现在你是我的共犯了。”她欣喜地说。

        这不公平。彼得幽怨地想，pepper会因此盯着他整整十分钟然后让愧疚感把他淹没的。十分钟，超可怕。他咀嚼嘴里的冰激凌，惊讶地发现真的很好吃。

        “我要巧克力味的。”蜘蛛侠可耻地选择了屈服。

        “我找找。”摩根赞赏地拍了拍共犯的头，跳下他的大腿，钻进帐篷，又翻出一个巨大的勺子和一罐巧克力酱，她把冰激凌桶拖到他们俩面前，炫耀地拍拍外壳。

        “你到底做了几种口味的？”彼得盯着它五彩斑斓的外表。

        “越蓝莓，香草，摩卡可可，奥利奥，苦艾酒，薄荷巧克力……记不清了，十几种吧，我知道的都做了点。”摩根含着勺子，含糊不清。

        “啊，我还做了巧克力甜甜圈味的，你尝尝。”她忽然想起来，从侧层挖出老大一勺递给彼得。

        彼得露出属于穷人的羡慕。

        “味道真的不错，新口味？我都没吃过。”他忍不住再挖了两勺，摩根警惕地抱住了自己的冰激凌桶。“我是说，你什么时候会做冰激凌了？”

        “哦，这个啊。”摩根自然而然地说。“爸爸以前和我一起做过来着。那个口味是他原创的。”

        彼得停住了自己的勺子。

        “这样啊。”他低着头说，发现自己还是不太适应这个，哪怕只是从其他人口中提到那个人，哪怕那件事已经过去五年了。那件事。

        摩根凝视着彼得的沉默。冰激凌在太阳下慢慢融化，外壁沁出水滴，滑下，冰凉，留下水痕。

        “我骗你的。”摩根忽然欢快地开口，“我让friday教我啊，她最棒了。”

        “小骗子。”彼得果然扭头怒视着她。

        “因为你很好骗？”摩根笑眯眯。“喏，我再分你一点。”

        别难过。她想。我请你吃冰激凌呗，冰激凌多好吃啊，尤其是巧克力甜甜圈味的。别难过了。

        两个人瘫在暖烘烘的草坪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嘴里塞冰激凌，每种口味塞一点，昏昏欲睡。下午快四点时pepper才发现草坪上缩着两个人，睡得很熟，旁边的冰激凌桶赃物大大咧咧地摆着，化了很多。摩根的小脸上还黏着一小块干涸的巧克力冰激凌，罪证昭昭。

        pepper：……

        蜘蛛感应大响以至于彼得从睡梦中火速惊醒，他有点懵地环视一圈，发现只有摩根和pepper，放松了警惕，迷迷糊糊地和她打招呼。

        “你好啊，小蜘蛛。”pepper耐心地，和蔼可亲地开口，咬字清晰，笑容和善。

        彼得：“……”

        “呃……嘿pepper？要来点冰激凌吗？”

        彼得尝试性地问，讨好的，小心翼翼。

        2

        “knockknock”摩根背着手，装模作样地在自己衣柜的内侧敲了两下，彬彬有礼又掩饰不住笑意地：“请问我的白兔先生在吗？”

        下一秒摩根手接触衣柜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光圈把她吸了进去，摩根往下坠落，保持着脸朝下的姿势，连调整都懒得调整。

        就在落地前，一块柔软的红色斗篷在她下方蓄势已久，愉悦地紧紧抱住她，带着她飞起来。

        “谢啦。”摩根用脸蹭蹭布料。

        “它很喜欢玩空中接人？”她安全降落，看着不远处静坐着翻阅古籍的史蒂芬。

        “它很喜欢你。”史蒂芬没抬头，不可否置。清瘦的手指抚过书脊，影子投在纽约法师会那个巨大的落地窗前。“还有你什么时候成爱丽丝了？”

        “你这是法师所，它那是梦境。差不多。爱丽丝是靠白兔才走进去的，我靠你。而且它有个时间怀表，是不是很眼熟的设定？”摩根舒适地坐在红斗篷上，后者熟练地展开，变成一个飞毯的模样，漂浮起来，飘到史蒂芬眼前，使摩根与他视线齐平。有时候史蒂芬真的很怀疑这是谁的斗篷，毕竟如果他敢这样做会被斗篷踹到圣殿天花板上去，三小时之内别想下来。

        自从七岁的摩根发现法师能在任何地方开传送门后，她强烈建议在她的卧室衣柜深侧装一个传送门以供她随时能来这串门，在遭到至尊法师的残忍拒绝后，她退而求次地要求，每次在衣柜的特定位置敲击两下时就要把她传送过来。

        “我不明白，你对衣柜为什么这么执着？”史蒂夫低头审视身边那个小矮子，头疼。

        “这是魔法的尊严！如果我没有一个能传送的火炉，四分之一的站台，那我起码要有一个能传送的衣柜。”摩根随口瞎扯。红斗篷晃过来亲昵地蹭了下她一下，假装自己恰巧路过。她猛地抱住对方。“好吧，你比猫头鹰好看多了。”

        “今天你来干什么？”史蒂芬翻了页书。

        摩根趴在他旁边探究地看着他，若有所思。

        “请我吃冰激凌，现在。”她忽然说，“我想吃冰激凌了。我们出去吃冰激凌好不好？”

        “没钱。”史蒂芬气定神闲。

        “拒绝一个女孩真的很没品，我说真的，史蒂芬，你这样找不到女朋友的。”摩根认真地注视他的眼睛控诉，史蒂芬巍然不动，完全不理会那个小矮子的污蔑。

        “那，我有钱，我请你好不好？”摩根深吸一口气，努力笑着说：“陪我出去吃冰激凌嘛。”

        她不是很开心，或者说有点低落，她需要很多的冰激凌来填补这个，或者有人陪她一起。一个人做了一大堆的冰激凌并不是很好的方法，也不见得能让你高兴，你会意识到自己完全吃不完也不知道要给谁，所以她那时候其实很高兴彼得在的。

        史蒂芬看了她一眼，认真地思考了下。

        “走吧。”他说。似乎还叹了口气。摩根没反应过来，被他居高临下揉了把头，红斗篷飘过来披在她肩上，自动拉着她往史蒂芬划出的金色光圈里钻，看起来很高兴能出去玩，摩根被它搞得莫名有点想笑。

        “谢啦。”她最终说道。

        3

        “我是说我想吃冰激凌。”

        “对啊。”

        “史蒂芬。”摩根审视了下周围，委婉地说：“如果你觉得我很烦的话，直接划圈把我丢回家就好，真的。”

        “那么做很没品，而且我不觉得你烦。”史蒂芬语调轻松。

        可我觉得你想把我和大红一起扔在这，这样你就可以自己跑了以后也不会被我们俩气死，简直完美。摩根理智地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这是哪？”她手遮在眼前，眯眼眺望。

        “尼泊尔。”

        “尼泊尔有冰激凌？我只看见了冰。你为什么就不能正常一点带我去纽约的随便一家冰激凌店？”摩根一边碎嘴一边乖乖地伸手让史蒂芬牵着，后者拉着她的手，放慢步子，在集市慢慢逛，斗篷发现自己老是拖地，碍于不能当众带着摩根起飞，只好偷偷摸摸回到史蒂芬肩上，被史蒂芬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有。古一，我的老师曾带我来过。”虽然他那时候也觉得对方脑子坏了。

        “至尊法师也吃冰激凌？”摩根觉得自己心中有点东西崩塌了，虽然自从七岁她溜进法师所后这玩意就碎了很多遍。

        “法师还用wifi，顺带一说，他们还会吃饭，睡觉，划圈圈扔小孩。”史蒂芬面无表情地棒读。

        摩根在实质的生存威胁下努力地阻止了自己回嘴的欲望。两人穿过集市的人潮，摩根好奇地打量周围两旁的地摊，史蒂芬揽住她的肩膀，往自己身边带，以免被行人撞到。

        “别丢了。”史蒂芬低下头，温和地说。他的手温暖而有力，干燥，手指修长。

        “我都十岁了。”摩根挑眉。她蹦跶回史蒂芬身边，催促：“法师先生，我的冰激凌在哪里？”

        史蒂芬拎着小矮子在巷子里左绕右绕了半天，最后钻进一家偏僻的小门，一个穿着长袍带着深蓝色面巾的女老板走出来，看见史蒂芬很惊喜的样子。他们用手语交流了一会，最后那个姑娘蹲下来和摩根握手，小小的拥抱了一下，摩根能清晰地看见她柔软的带着笑意的褐色眼睛，她身上有好闻的草药味道。

        出了店门，摩根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香草冰激凌。没有斯塔克疯狂榛果味的，但她善解人意地没有任何异议，因为直到付账时她才发现自己身上完全没有现金。

        “虽然我看不懂她说什么，但她是不是把我当做你女儿了？”摩根怀疑地说。

        史蒂芬举着冰激凌镇定自若地点了点头。

        “这样她打折啊。”

        摩根被至尊法师的无耻所震惊，但找不到很好的话回击，一时间只好多吃几口冰激凌缓缓。史蒂芬娴熟地带着她七拐八拐，最后莫名其妙地逛到一个寺庙后面。他们在台阶上坐下，这个地方有些安静的突兀，远处能看见一角皑皑的雪山连绵，集市的人声像是隔着水幕般，模糊而辽远。

        “吃完就回家。”史蒂芬身体微微靠在台阶上，放松的。摩根并排坐在他腿旁边，凝视着手，冰激凌已经吃了一半了，融化的柔软塌下去，雪白。

        “史蒂芬，我想做个爸爸。”摩根忽然说。

        史蒂芬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一点意外的样子，好像早已预料。

        “我想做个ai，friday那样的，名字就叫tony。”摩根自顾自地说，“我可以的。爸爸以前不是也这样做出了javis吗？我也可以的。前面都有两个模板了，这不会很难对不对？”

        “我可以设计成虚拟投影效果的，输入声纹和身体特征，friday那全有，可惜我见不到javis不然他那肯定有更多——”

        “可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干什么。”摩根忽然丧气，她的头垂下，连手上的冰激凌都忘了吃。“这样就是他吗？输入信息，性格特征，说话方式就行了？我在干什么？”她质问自己。

        她做到一半，曾尝试地让那个ai，tony说话。

        “叫我一下？”

        “摩根。”

        她以为自己会很怀念，事实上她跟触电般窜起来把那个装了所有编码的芯片锁进抽屉再也没拿出来过。

        “当我提起爸爸时，彼得很难过。”摩根的冰激凌化了，她干脆连甜筒一起塞进嘴里，拍拍手，把红斗篷紧紧抱在怀里。

        “那你想起你爸爸时呢？”史蒂芬低语。他好像比平时沉默，也好像没有。

        “不难过。我有妈妈，彼得，好多人，我还有你啊。”摩根想了想，双手环着自己的膝盖，“但有点想他……我有点记不清他陪我的那些时候了。”那些记忆模糊而温柔，很安心，像一个暖洋洋昏昏欲睡，陷入一片云的拥抱，睡醒就不见了。

        他是什么样的？

        “我好像不是很了解他。他们说他很伟大很崇高，他救回了世界上一半的人，他是复仇者的支柱，他的战甲领先世界多少年。但我记忆里他——”摩根絮絮叨叨，她很多次在网络搜索托尼的相关资料，文字，图片，录下的片段。很多人爱他，很多人恨他。她感到有点陌生。

        他是什么样的？

        “他很聪明，我的玩具都是他做的，有一大柜子，我以前还以为所有人的玩具都是自己父亲做的。他力气很大，很容易就把我抱起来放肩上。他叫我名字时喜欢尾音绕一下，听起来很软的那种，他会偷偷带我背着妈妈吃甜食，他偶尔熬夜被我抓住了会贿赂我不让我和妈妈说……”

        摩根拉着史蒂芬的衣角叽叽咕咕说了半天，说到自己无话可说。

        他是什么样的？

        太少了，她关于他的记忆，太少了。

        “我只能想到这些了。”摩根睁着大眼睛，扯着他的衣角，“对不起。”她不知道该向谁道歉。“对不起。”

        别道歉。史蒂芬想。他给了摩根一个很轻的拥抱。别道歉，不要为这个道歉。该道歉的是我。摩根把头埋进去，深吸一口气，她很依恋上面的气息，闻起来很淡但安稳，像某种放了很久的晒干的艾草，干燥。

        “他很爱我。”摩根松开他，改抱着自己的膝盖。“我知道的。”

        “我也知道。”史蒂芬沉默了很久。他见过。很多次。1400万次的未来里史蒂芬知道了一切，然后对托尼比出那个一。看着他平静又决然地扣出响指。史蒂芬伸出手抚摸摩根的头发，摩根像小狗一样凑上去蹭他手心。

        “你和爸爸熟吗？”摩根侧过头。

        “不熟，我们俩见面不到一天。”还有1400万个未来。

        “你们很熟。”摩根笃定，“爸爸提到过你。”

        史蒂芬扭头看她，感到有点诧异。不知道是因为托尼居然提起过他，还是因为摩根从来没说过这件事。

        “如果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可以去找那几个人。”史蒂芬站起身，对她伸出手，身后出现一个金色光圈。“现在，我送你回家。pepper会着急的。”

        摩根抖抖怀里的红斗篷，示意它帮自己飞起来。“史蒂芬？”

        “嗯？”

        摩根调整了下角度，像个小炮弹一样砸进史蒂芬的怀里，搂住他的脖子，捧着他的脸，抵着额头，黑色的卷发垂下来。

        “别再愧疚了。”

        她认真地说，像宣誓般。史蒂芬被撞得后仰了下，还没来得及抬手扶住她，摩根就转身窜进金色光圈。

        他的手在空中停顿，很久才放下。那个黑卷发小女孩已经消失了，金色的光圈稳定地旋转，金屑像瀑布溅出的水花，流转，消失。

        身后是一角水墨画般的雪山，落得白茫茫一片。

        他转身消失。

        4

        哐哐。“狼外婆？你的斗篷偷跑过来了？”哐哐。“白兔先生？至尊法师？”哐哐。“你在吗？史蒂芬？”哐哐。“最棒最强最帅的法师？说真的你不要你家斗篷了吗？”哐哐。

        敲了五分钟衣柜后，金色光圈总算出现，不耐烦地把她卷了进去。

        “刚才不在。你又怎么了？”

        “还斗篷，你家斗篷跟我跑了。”摩根小心翼翼地把黏在身上的红斗篷拽下来。史蒂芬看起来对于自家斗篷离家出走两天两夜乐于见成，非常高兴，没有一点想念的意味。

        “顺便，圣殿有冰箱吗？”摩根少有地露出讨好微笑。

        “没有。”史蒂芬警惕地拒绝，打算转头就走。但左手被摩根拉住，右手被红斗篷缠着，委实无法脱身，只好叹了口气，语气莫名带上了一点咬牙切齿：“你要干嘛？”

        “借你这放点冰激凌。这个月我妈不让家里出现冰激凌了。”摩根眼见计划得逞，飞快从斗篷后面拎出几小桶冰激凌。史蒂芬这才发现她早有预谋，连人带桶都过来了。

        “这桶给你，我自己做的。”摩根大方地分了一桶巧克力甜甜圈味的给他。贿赂。史蒂芬想着，伸手接过。他悲哀地发现自己没法拒绝她，并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得出结论自己应该在三年前摩小根溜进来时就把她毫不犹豫地丢出去扔回家，这样后面一串事情就不会发生，这个小混蛋也不能得寸进尺。

        但史蒂芬那时该死的犹豫了，所以他活该。

        “你这么多剩下的要怎么办？”史蒂芬皱起眉。如果摩根回答自己慢慢吃，他一定会贴心地把那些全部传送到pepper的办公室。他完全不想帮摩根看牙。说真的他不是那种医生。

        摩根笑得很甜：“拿去勒索啊。”

        5

        “咔咔咔咔咔咔。”

        门口响起宛如把门板锯了的声音，布鲁斯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开门。在门开的那一瞬间一个小矮子飞快从他脚边冲了进来，布鲁斯有点愣。

        “嗨布鲁斯！想我了吗大甜心？”小矮子摘下遮住半张脸的大墨镜，手里提着一个小桶，上面歪歪扭扭地画了一坨绿色，她咧着嘴抬起头。

        布鲁斯眯着眼看了半天，发现那坨绿色其实画的是他自己，哭笑不得。“你怎么来了？”他小心翼翼地把摩根抱起来，摩根手脚并用，拽着冰激凌桶爬到他肩上，布鲁斯不得不用手捧着下方以防她摔下来。“小心点！”

        摩根一点都不怕。“去花园嘛。”她催促道。

        两人坐在花园的大号竹躺椅上，浩克专用型号，摩根坐他身上。这个花园布鲁斯花了很多心力精心伺候。摩根很欣赏他的品味。

        “来找你啦，想我没？”摩根拍拍他的膝盖，她还没他一半腿宽。她开开心心的：“不接受否定回答。”

        “想。”布鲁斯回答，他有点担忧：“你妈妈知道你来这吗？”

        “我让friday给她留言啦，说我出去找朋友玩。”摩根乖巧地点头。

        “先说好。”布鲁斯把她捧起来，和自己平视。“不许再拿来我这当幌子自己又不知道跑哪去瞎玩了，不然我不让你进我实验室了，小淑女？”

        “真让我伤心。”摩根不满地拖长音，“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种人吗？我来找你就因为这个？”

        “这不好说。”布鲁斯诚恳地说，“你还会因为宗教考不好然后不敢给妈妈签字跑来找我，笨笨的机械手断了接不上来找我，和彼得生气了来找我。”他装模作样地回想，摩根用力拍他的大腿以示抗议。

        “你伤了我的心。”她委委屈屈地开口。

        “我道歉。”布鲁斯忍住笑，摩根小小只的窝在他的膝盖上，神似某些毛茸茸的动物幼崽的姿势。

        “我来找你吃冰激凌的，吃完这桶冰激凌我就走。”摩根仰头看他。“在这之前你能给我讲讲我爸爸吗？”

        布鲁斯眨眨眼，感到意外。摩根递给他一个铲子以便享用，装作只是随口一说，不在意的样子。

        “如果你不嫌弃我讲的很差的话。”布鲁斯说。

        6

        “吾友托尼？”索尔思考了片刻，咀嚼口中的冰激凌。

        “他复杂而璀璨，难以用语言描述，我怀念与其并肩作战的日子。”

        “我可以再吃一桶冰激凌吗？”索尔询问。摩根忍痛点了点头，在还没叙述完时停止投喂是不合时宜的。

        “谢谢。”金发的神祗开心地笑起来，胡子上蹭了点蓝莓味的冰激凌，但索尔神奇地让自己丝毫不显得滑稽并富有英雄气概。摩根眼睁睁地看着要给克林特的那桶冰激凌消失殆尽。

        “我认识他多年，聚少离多。他有颗耀眼的值得人尊敬的英勇灵魂，极少有与其媲美者。”索尔闭上眼回忆。“他的灵魂属于过去。”

        “我以为他是一个走在科技最前沿的人？”

        索尔摇摇头：“和这个并不冲突。”

        他看起来强大又怜悯。摩根在那瞬间意识到他是个真正的神祗，和他会不会雷电无关，那是长久的时间沉淀下来的，哪怕他现在手里只拿着一个粘着冰激凌的铲子。

        “过去与未来并不对立。”索尔注视着摩根，带着某种神特有的宽容。

        “在吾友身上，我常能联想起在阿斯加德看的古籍里面曾描绘过的一种，古老而极其稀少的，属于英雄的渺远荣光。”他低语。

        7

        “抱歉克林特叔叔我刚刚在布鲁斯那吃太多冰激凌了，现在我有点撑。你能说个故事吗？作为报偿我可以给你一桶冰激凌。”

        “非常感谢你的故事，顺带一说为了你家孩子的牙着想，冰激凌就不给了，不用谢。”

        8

        当摩根来到一个油漆白色的小屋子时，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开了。一个白发的老人含笑看着她。

        “你好呀史蒂夫。”摩根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装乖巧。

        “刚刚克林特打电话提醒我现在外面有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坏蛋，特征是带着很大的墨镜，提着一桶冰激凌，喜欢到别人家去敲诈，然后拎着冰激凌就跑。他说如果我看见的话，拿出前美国队长的威严将这个坏蛋逮捕回家，交给pepper女士严厉处置。”史蒂夫轻松地把她抱起来，摩根靠在他的胸膛前，有点好奇他这么大年纪了是怎么做到的。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是史蒂夫，不是美国队长，抓不到。”史蒂夫忍不住笑了起来。摩根像只被顺毛的猫一样满意地眯起眼。

        “不过我的冰激凌被索尔吃完了，没法给你。”她抱歉地说。

        “没关系，我不吃冰激凌。”史蒂夫把她抱到沙发上坐下，递给她一杯茶。

        “你想知道关于你爸爸的事？”史蒂夫也捧了一杯热茶。“老天，这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感叹道。

        史蒂夫思考着该讲什么能让摩小根满意，他用手指摩挲着杯壁，有点走神。

        9

        当史蒂夫看到跑车里那张熟悉的脸时他必须承认自己很高兴。

        作为美国队长，他很高兴能与对方再次并肩作战，况且托尼斯塔克本身就有这种力量，他站在那，你会不由自主地相信没什么能难到他。有他参与无疑是件安心的事。

        但作为史蒂夫，他很难说自己那时是怎么想的。首先是类似于果然如此的了然，他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然后是一种混合着悲伤的复杂。

        他那时说我为你感到高兴是真心的。身为超级英雄这么多年来，史蒂夫见证着周围的队友失去很多宝贵的东西，家人，伙伴，爱人，父母。他也失去了很多。似乎没有一个人能过上正常的生活，像个该死的诅咒一样，哪怕是克林特，他们最终都一无所有。

        所以当他看见托尼拥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妻子甚至还有一个可爱到让人心软成一块块的女儿时，史蒂夫由衷地为自己的老朋友而感到高兴，他想守护这个。

        他为身边挚友们的失去而难过。不该是这样的，他感到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悲哀，所有人都值得家人的陪伴，尤其是托尼，他值得这些，他值得更多。史蒂夫隐约能感到这次任务的危险，这会比以往都艰难，他对于自己能否活着回来并不在意，如果能换回那消失的一半的人这无论如何都是值得。

        反正他也没什么好失去的。

        但牺牲的不该是托尼。

        他有了自己的家庭，他现在是个父亲了，一个父亲怎么能战死在战场？他还要赶回去威胁自己的女儿早点睡觉不然不讲睡前故事啊。

        史蒂夫凝视着老友熟悉的脸，他想说我们需要你，我需要你，但我不希望你来。但他说不出口，职责压在他身上，连着世界上一半消逝的人，他们不能没有钢铁侠。而且托尼已经来了，如果他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史蒂夫也没有资格说这些。

        “为什么这幅表情？”托尼摘下墨镜。

        “先说好，我来是因为那一半的人，我想挽回他们。”托尼直视着史蒂夫。“但不止这个。”

        “我因为她们不愿来，但也因为她们来，你能理解吗？”托尼凝视着对方，史蒂夫从没见过他脸上露出过这么温柔的神情。

        “五年前灭霸死了，但他的黑暗帝国你们并没有找到，星云和我提过。我不想再来个冷静的疯子来我们这打个响指了。”

        “或许这次我们能做到完美结局，把所有人都带回来。”

        “我们会的。”史蒂夫点头，向他承诺。“大家一起。”

        “together”

        10

        有时候史蒂夫想，其实托尼那次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个骗子。

        “我很想念他。”白发苍苍的史蒂夫平静地笑了笑，充满怀念的。

        11

        摩根走进家。

        “回来了？”pepper抬头温柔地看着她。“布鲁斯他们都给我打电话了。”

        “有几个电话？”摩根小心翼翼地试探。

        “三个。索尔是让罗迪转告的，他还说感谢你的冰激凌，非常美味。”pepper忍住笑。

        叛徒。四个叛徒。摩根无不悲愤地想，现在只有史蒂芬是她的朋友了。

        “史蒂芬向我承诺会把你送回家的，不然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晚回来？”pepper饶有兴趣地观察她的脸色变得震惊而不可置信。

        我失去了我最后一个朋友。

        摩根气急败坏。

        “现在该吃晚饭了。”pepper弯腰拉住她的手，摩根小心地观察她的脸色，确认妈妈没有生气后开心地蹭过去。

        “妈妈？”

        “嗯？”pepper低头看她。

        “我爱你，很爱很爱。”摩根说，歪着头。“抱抱？”她张开手。

        “我也爱你。”pepper揉揉摩根的头，蹲下来给她一个拥抱。

        摩根埋在她的颈窝里。她默念着，我也爱你，爸爸。

        我们都爱你。他们也是。

        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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