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永恒

天坑里的雪莲花看着不少，但天地间三千世界生灵无数，相对来说，这里的雪莲花就显得特别的少了，千万人之中，也难有一人会在冰玉界留下雪莲印记，比那些所谓的天才都要珍稀得多。

        与那位老婆婆相比，峨长光前辈真的算不上大善之人了。

        但长光前辈是天眼神族血脉，或许这里真的有她的雪莲花也说不定。既然轩辕问天不反对，苏停云就一直施展春风化雨诀，把每一朵雪莲花都好好打理了一番，也看到了各式各样的回忆片段，被那些画面感动得热泪盈眶。

        雪莲花品阶太高，她没一会儿就神识耗尽灵气枯萎，但这个时候，就会有一些清凉气息涌入她体内，让她疲惫一扫而空，苏停云发现她的星空识海又扩大了，虽然修为还是人仙之境，但识海怕是不比白夙差，还好她的身体是神躯，不然肉身都撑不住这么强悍的元神。

        她如今修为也到了人仙大圆满，体内喷薄灵气像是要满溢而出一样，或许闭关一段时间，就能突破人仙进入天仙境界了。

        一边施展春风化雨诀照顾雪莲花，一边观看雪莲花里留存记忆画面，时间过得极快，眨眼已经是半月过去，而天坑内的雪莲花她已经看过了九成，修为也毫无瓶颈地突破了天仙境界，她在冰玉界连天劫都没遇到，冰玉界的天空从来不会有阴云，没有乌云滚滚，自然劈不下天雷来，于是乎，她这次突破进阶简直是轻松惬意。

        大白的进步就更明显了，上一次神谕的损害早已完全恢复，如今修为到了九天玄仙之境，跟白夙也不相上下，算是很强大的战斗力。只是不知道另外那只言灵现在是什么修为，那只言灵没有自行蜕皮重生过，到现在修炼了上万年，它能够帮助黑家迅速在真仙界站稳脚跟，肯定拥有强悍的实力，不会比白夙弱，而它主人的实力肯定更强。想到这些，苏停云就觉得压力巨大，为啥两只言灵必有一死呢，难道没有其他的可能性吗？

        她一边想着，一边将手放到了一朵半开的雪莲花上，在手指接触到冰晶的那一瞬间，苏停云看到花里的记忆，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

        她看到了峨长光。

        她真的看到了那个笑得恣意张扬的女人，到死，也保留着惊心动魄的美。

        她的身边，也出现了峨长光的神魂气息，峨长光望着她笑，一如从前一样。相比起其他人，峨长光几乎没有任何意识，她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苏停云，脸上除了笑容再无其他表情，看起来要呆滞得多。

        “长光前辈。”苏停云伸手想要去摸她，却发现她的手穿过了峨长光的身体，而那一瞬间，她手臂上有一丝淡淡的凉意，依然让她觉得很舒服安逸。

        “啾！”大白也认识峨长光，这会儿欢快地跟峨长光打招呼。

        “哈哈哈，哈哈哈！”这是小白模仿的峨长光张扬的笑声。

        然而，峨长光不会回应他们，她只是静静站在属于她的那朵雪莲花面前，冲着苏停玉微笑。

        “长光。”

        归一天地里，轩辕问天恢复了人形。苏停云从来没见过他不是魔气的样子，他以前哪怕是人形，也是黑乎乎的一团黑气，而现在，他站在归一天地里，跟真人无疑皮肤白皙，风度翩翩温润如玉，俨然就是当初王玄芝的模样。

        他长衫玉立，手持一柄折扇，周身一点儿黑气都没，乍眼一看，就是一位修为高深的正道修士。显然，当年的轩辕问天，就是以这样的形象，与峨长光并肩站立，一同将名字刻在了姻缘石上。

        长光……

        长光已经消散于天地间，这里的长光只是一段记忆，一段怀念，哪怕有一缕微弱的意识曾属于峨长光，但这缕意识，不记得从前有关的任何人和事，甚至于，现在的她，还没有任何灵智。

        轩辕问天没有想到，在冰玉界里，他还能看到她。

        哪怕，她已不再是她。

        “长光，我很想你。”

        轩辕问天自从找到了苏停云这个能够躲避天地规则的躯壳之后，就犹如乌龟一样把自己缩壳子里，从来没想过离开，而这个时候，他竟然主动离开了苏停云体内，走到了峨长光的身边。他伸出双臂，明明无法抱住眼前的虚影，却依然做出了一个双手环抱的动作。

        冰玉界说到底也在天道规则当中，他的出现，立刻会受到天道规则削弱，同样，这里是冰玉界，对污秽完全不容，本来沉寂的雪山轰隆隆动了起来，一座接一座的雪山迅速苏醒，朝着轩辕问天发出了愤怒的吼声。

        雪山巨人是冰玉界的守护灵，此时纷纷冲向了天坑，最靠近天坑的那个冰雪巨人已经一拳砸了下来，而这个时候，轩辕问天毫无反抗之意，他抱着峨长光的光影，脸上露出一幅满足的笑容。

        巨大的拳头重重砸下，轩辕问天身上黑气滔天，他怒喝一声，“滚！”

        黑气形成一双大掌，将冰雪巨人的拳头牢牢挡住，而他低头，轻轻在峨长光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他动作很轻，小心翼翼地靠近，像是怕让那光影破碎了一般，只是此时的峨长光对他的动作没有半点儿反应甚至都没看他一眼，依旧是笑吟吟地看着给雪莲花浇水的苏停云。

        冰雪巨人一招被挡，第二招继续攻来，此时的轩辕问天巍然不动，任凭外界风云涌动冰雪崩塌，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只映着峨长光一个人，神色温柔，神情眷念。

        不管这个魔有多恶，他对长光前辈是真心的。他的身体都是万恶组成，唯一的发光点，就是现在被他小心翼翼拥在怀里的女人剪影。而现在，为了这一个简简单单的相拥，他在对抗天道规则，也在抵挡冰雪巨人。

        苏停云知道轩辕问天的实力，他这一次选中的替身没有被两界山镇压消散，以至于他现在实力越来越虚弱，暴露在天道规则当中更是痛苦不堪，然而此时的他，浑然没有感觉到痛苦一般，他轻轻拥着那个微笑的女人，眉宇间也有笑容，与苏停云此前所见的任何时候样子都不一样。不是那个嚣张跋扈满口脏话的魔头，只是一个痴情的男人。

        “我一直很后悔。”

        他一直想问，如果我是一个魔，你还会不会喜欢我。然而，这个问题，他再也没办法问出口。

        他在这天地间存活的时间太久，与天道抗争，一次一次的封印轮回失去记忆，体会百味人生，再到想起过去，成为魔头寻找替身，他扮演过无数的身份，遇见过大量的人和事，唯有一个人不能忘，不敢忘。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累了吧。

        因为累了，所以想要停下，而峨长光，恰好是他停下的理由。他一直不想消散，不想失去这一段记忆，而现在，在看到她光影的一瞬间，轩辕问天的脑子里有了别样的念头。

        她消散于天地间，她现在就在这里。

        他跟天道斗了千万年，一直不肯屈服，不曾认输，然而此时此刻，他想说，“是你赢了。”

        漫长的岁月，也真是寂寞如雪呢。

        越来越多的雪山巨人赶了过来，一道又一道的攻击落在了轩辕问天身上，他本来变成了人形，然而此时此刻，人形的肉身已经无法维持，成为了黑色的虚影轮廓，且那轮廓晃动不停，显得极不稳定。

        他依然抱着峨长光，喃喃道：“我没有喜欢过熹光，那个女人，被我收进了美人图里。”

        “在我眼里，她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至死至终，他只爱她一个人。

        他脸上有了痛苦的神色，但是看到怀里那美人甜美的笑容，他身上的痛苦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头顶上黑气凝结的大掌终于被雪山巨人击溃，无数个冰雪拳头落了下来，苏停云躲在一旁都受到了波及，还是一个巨人直接将她提起来不客气地扔了出去，才使得她没有被拳头砸死，只不过扔她的那个冰雪巨人对她也有所不满，她是被砸出去的，落地的时候，地上都砸出了个深坑！

        饶是她铜皮铁骨，爬起来也发现身上到处都是青紫和擦伤。

        大白也被丢了出来，砸进坑里不说，它还咕噜噜地滚了好久，就跟一颗球在碗里转来转去一样。

        大量的拳头砸到了轩辕问天身上，到最后，苏停云发现那个魔头的气息已经非常的微弱了，却在这时，领头的那个雪山巨人，也就是最开始苏醒，并且眼睛灵动的那一个忽然挥手示意它们停下，一群大头看着坑里的轩辕问天，停下了攻击的动作。

        “它要散了。”雪山巨人道。

        “这是上古时代就出现，早不应该存于世间的阴晦啊，它居然躲了这么久。”另外一个接着道。

        “既然躲了这么久，为什么要出来呢？”很显然，这个雪山巨人并不理解此时轩辕问天的行为，而领头的雪山巨人道：“因为它不仅接受了天地生灵的污秽之气，也学会了爱。”

        一群真正的冰山围成一个圈，把魔头困在当中，然后也不动手了，在那里讲爱，这个画面让人有些无语，同样，也让人觉得眼眶有些湿湿的。

        轩辕问天其实可以躲到她身体里，然而他没有。

        轩辕问天气息越来越虚弱，本来汹涌滔天的黑气也越来越淡，如今根本无法维持形态，只剩下了淡淡的一缕烟雾，像是燃香时飘起的袅袅烟气，一阵风就能让他彻底支离破碎。

        就在苏停云感触颇深之际，她听到了轩辕问天的传音。

        “若我消散，两界山那个魔物，就会更强。”美人图选取的只是傀儡，但如果他没有被美人图彻底迷惑，而是保留了自己的神智和意识，成为其真正的主人，那他有可能成为一个可以与他轩辕问天比肩的魔。

        而轩辕问天的消失，没有魔跟他抢夺那些养分，他会越来越强。

        轩辕问天活着，可以压制严玉卿，他消散了，严玉卿就会成长为新的轩辕问天。他没有义务为这天下做任何事，只是临散之前，他告诉了苏停云，“你好自为之吧。不要妄图去把严玉卿拉回正途，他，不仅是美人图选中的人，他是我选中的人，也是，两界山选中的人。”

        哪怕从前心中还有善意，在两界山里浸泡那多年，也染得不能再黑了，就好像千万年前，热衷于毁灭一切的他一样。

        话音落下，轩辕问天再无声息，反而是雪山巨人们发出阵阵惊呼，苏停云神识看了过去，旋即热泪盈眶。

        她看到峨长光茫然地看向四周，随后抬起手，做出了一个环抱的动作，她怀里的黑气最终完全消散，在天地间一丝痕迹都不剩下。魔物不会死亡，只会消散，待到时机足够，卷土从来，然而从来的那个魔，或许是张智梓，或许是严玉卿，却并不一定是轩辕问天了。

        属于峨长光的轩辕问天消失了。

        她的怀抱里，只剩下了一片虚空。

        “这朵花还年幼呢，居然有了一点儿神智。”

        “没有神智啊，你看，只是无意识地一个动作。”

        “有动作就已经很奇怪了。”雪山巨人们絮絮叨叨的说话，声音本来不大，但被它们发出来依然是轰隆隆的，之前那个发出疑问的继续问道：“是因为爱吗？”

        “爱是什么呢？”

        爱是永恒。

        天道无法将其抹灭，时光无法使其褪色。

        苏停云一直提防着的潜在威胁，一直头疼应该如何将他除去，而现在，他以这样的方法离开了。轩辕问天做了很多不可饶恕的恶事，但这一刻的他，依然让她感动。只不过雪山巨人们讨论完了，转头看向了苏停云，“那脏东西是藏在她体内的。”

        “现在她身上好闻多了。”

        “你走吧。”

        雪山巨人七嘴八舌地商量完，其中一个眼疾手快地将苏停云抓起来，直接往界湖丢了过去，“偷偷带脏东西进来，这里不欢迎你了。”虽是这么说，但苏停云看到，它脸上似乎还挂着笑容，也就在这时，她看到剩下的雪山巨人在哄抢大白，一个个头高大的抓住大白之后还哈哈大笑了三声，接着以抛铅球的姿势把大白整个扔了出去，动作潇洒惬意，估计它觉得好玩极了。

        一般的东西，被它们丢一下就直接散了。

        上哪儿找这么质量好砸不烂的球啊……

        苏停云脑补了一下雪山巨人们的心理活动，默默地扯了一下嘴角。回去就回去吧，不仅得到了冰晶，修为进阶，还解决了轩辕问天，这一趟冰玉界之行，她获益良多，就连轩辕问天，也算是得到了他最终的归宿了吧。至于轩辕问天说的小师叔严玉卿，苏停云沉默片刻，才甩了甩头，暂时不去想这些还未发生的糟心事了。

        进入界湖之后，苏停云安心钻进大白肚子里偷懒，“把我带回白云界，我们得回去看师父小眉他们了。”

        等到回去了把冰晶放好之后再去找白夙，不过没准白夙已经在白云界等她了。如今没了个可以一直偷窥的大魔头，她也能正大光明的揩油了吧。想想，还真是有些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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