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8|10.3|家

这一刻发生的事情，凌晓永远无法忘记。

        第一次见面时候怎么看都是一副贵公子模样的林麒……

        最初相处时格外别扭傲娇的林麒……

        渐渐熟识后总是被她气得炸毛的林麒……

        关系越来越好后开始变得不那么容易暴怒却又越来越值得信赖的林麒……

        随着年岁渐长越来越可靠内敛的林麒……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么死心眼地、执着地喜欢着她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的林麒……

        在听到她的话语后第一时间解决了一切对她说“不用担心”的林麒……

        就这样在她的面前变成了一只面目可怖的虫族。

        一切来得都太过突然，凌晓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而这种失神无疑是相当危险的——

        她正注视着的那只节肢挑起，直接朝她的喉咙戳去！

        一旁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是神色大变，却是完全来不及救援。

        而就在千钧一发的那一秒，节肢停住了。

        那锐利的前端刚好抵着凌晓的肌肤，只差一点，就刺了进去。

        一切看似漫长，其实完全可以用“电光火石”来形容。凌晓也在这时回过神来，她的目光刚好与林麒相对，在那双眼眸中，她看到了明显的挣扎。与之相对的，那只抵在她喉间的节肢也在微微颤抖着。毫无疑问，在他的体|内，理智与本能正在做着斗争。并且，后者即将获得压倒性的胜利。

        凌晓没有“拼死不退以让他理智完全回笼”的想法，因为这是现实，不是小说电影。她还不能去赌命，她要留着它去做更重要的事。于是她后退半步，将自己从危机中解救了出来。在这一瞬，她从那双已经即将完全失去理智色彩的双眸中看到了释然之色。

        她颤了颤嘴唇，无意识地说出句：“交给我吧。”

        这句话后，对面的“虫人”拼尽全力地收起自己的节肢，以配合对面人将会做的事。

        下一刻，凌晓制服了他，就如同他刚才制服那几只虫人一样。

        她抱着林麒完全扭曲变形的身体，跪坐在地上，双手微微地颤抖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太大意了。

        没有想到还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也没有想到“病毒”可能会发生变异。林麒没有受伤，却直接接触了虫族的血液，这也许是他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

        但是，她不能肯定，万一是空气传播呢？

        这就意味着，他们所有人都会变成这样，区别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的凌晓立即做出了一个判断：“封锁全舰，从现在起禁止出入。联系议会方，汇报这件事。”

        站在一旁的蔚然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回答说：“我明白了。”片刻后，他说道，“飞船的信号也被屏蔽了，动力源也出现了问题。”

        “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还在检查中。”

        凌晓沉默了下，说道：“继续检查，以及，继续封锁全舰。”

        这条命令后，一旁的人们没有最初那般镇定——

        “等等！为什么要封锁飞船？”

        “是啊，仓库里不是有飞行器吗？我们完全可以拿它离开！”

        “没错！”

        “你这样……”

        ……

        “嗡嗡嗡嗡”的声音中，凌晓忍耐性地闭了闭眼眸，尽量平心静气地开口：“因为我们中的任何一人都可能是病毒携带体。”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成功地压住了其余所有声音。

        飞船中瞬间一片寂静。

        凌晓语气平淡地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中有人可能还是心里不服气，大道理我也不想多说，总之，我是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离开飞船的。如果你们不想让自己的家人朋友变成……”她看了眼啪躺在一旁的四只被林麒制服的虫人，声音冷冽地说道，“最好不要犯傻。就算犯了，我也不会给你们机会。”

        【凌泉，监控全舰。如果有谁犯傻，可以给他们一点教训。】

        【我明白了。】

        就在此时，一只手按在了凌晓的肩上，来人对她说：“冷静点。”

        凌晓抿了抿唇：“我很冷静。”

        来人却是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可你的眼神看起来好像要把那四个人杀死。”

        “……”

        凌晓垂下眼眸，不言一辞。

        因为何希没有说错，她的心中的确在涌动着一股冲动，把这几个人四分五裂的冲动。但是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因为他们也可能是无辜的受害者。说到底，只是迁怒而已，因为如果不是他们，林麒……

        她低头看了眼静卧在自己怀中的人……也许他现在已经不能再被称为人了。

        如果不是他们，林麒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还有她，如果不是她让他拦住他们，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凌晓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奇怪，就像处于冰与火的缝隙中，每一根骨头缝里都在透着凉，心里却有燃烧着一把熊熊的烈焰。而这火焰大约是太过炽烈了，以至于她觉得胸口难受得厉害。

        之前那两次事件发生后，她一直又暗自拜托菲斯了解后续。据她所知，直到目前为止，变成虫人的正常人，没有一个回复了人形。

        难道说，林麒从此以后就只能保持着这样的外貌，没有任何理智地活下去吗？

        这种事，她不能允许。

        其余人都在刚才的过程中陆陆续续地赶到，包括她剩余的同伴。他们脸上的表情都非常不好，为刚才发生的事，也为林麒。尤其是与后者关系最好的程睿，他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阳光笑意，阴沉地宛若暴风雨来临的前夜。

        凌晓知道，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耽搁了，于是她抱着林麒的身体站起身，对他们说：“带上地上的四个，跟我来。”

        其余人纷纷让出了一条路。

        也许是为了不“惹祸上身”，也许是惧怕那未知的病毒，也许是因为凌晓此刻可怕到了极点的眼神——好像会把每一个敢于拦在自己面前的人撕|裂。

        他们前去的地点，是监狱。

        虽说很不想把林麒安置在这种地方，但却的确是最合适的地点。一来，如若把他放在其他房间中，他随时都可能闯出去；二来，考虑到他刚才挣扎的表现，她有些担心他之后会间断性地恢复理智——他是这么骄傲的人，万一不能接受自己变成现在这样，做出什么傻事怎么办？

        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于是她拿起镣铐和束带，将他结结实实地捆好。

        做完这一切后，她抬起手，近乎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没关系，一定会恢复的。”相识这么久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温柔地对他说话，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胸口闷地更厉害了。

        凌晓抿紧唇。

        梅丽莎突然发出一声叫：“晓晓，你的心口流血了！”

        凌晓下意识低头，果然胸口的衣服正在快速地变得濡湿。她愣了下，随即伸出手抚住心口。她不认为自己会轻易地吐血，也不会轻易地就心口流血，那么原因只有一个——

        那次发狂时，凌渊在她心口处注入的药剂，正在失效。

        也许是因为她此刻的情绪太过暴烈。

        但是，无所谓了。

        只是她现在还不能失去理智，凌晓深吸了口气，站起身走到一旁那几个同样被束缚住的虫人身边，抓住了其中一个的头。

        “……你想做什么？”林麟有些担心地看着凌晓，虽说她也非常非常担心哥哥，但她也很担心眼前的这家伙会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地捏碎这些人的头，因为她现在的表情看起来真的是太可怕了。

        “我要搜寻信息。”凌晓语气冰冷地说道，“这几个人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我要把它们从他们的脑子里搜出来。”

        一个“搜”字，满是风雨欲来的味道。

        事实也的确如此，擅自翻找他人的记忆无论放在哪里都是违法行为。

        但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毫不客气地抓起其中一人的头，硬生生地将自己的精神力刺|入了进去，而后在那浩如烟海的信息碎片中翻找了起来！

        其余几人互相看了眼，却都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她的举动。他们都知道凌晓的行为是不正确的，但也知道谁都阻止不了她，也没法阻止。毕竟是人都有亲疏。

        林麟咬紧唇瓣，垂在身侧的双拳用力地捏紧。

        如果是平时，她大概会很高兴——看，她真的很在意哥哥！也许并不是喜欢，但在意总比完全不关心要好吧？但现在，她已经什么都不想了，凌晓喜不喜欢哥哥都无所谓了，哥哥是不是死心眼也无所谓了。只要他开心就好！只要他平安地活下去就好！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想要了！

        他们可是双生子，缺了一个的话，还叫什么双生子！

        程睿看着身旁个头娇小的女孩，她好像随时都可能哭出来，却又强行忍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点声音，以防打扰到正在“搜寻信息”的凌晓。

        一股无力感袭上他的心头。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了，然而此刻，他什么都做不到——他能轻易地捏爆那四人的身体，却没法像她一样搜寻信息。

        他的目光不由落到已经可以用面目全非来形容的青梅竹马的身上。

        阿麒，千万不要有事。

        与此同时，他下定了一个决心。

        如果阿麒能……不，等阿麒恢复，他会告诉他一个秘密。

        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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