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6|家

快步走过去的凌晓看了眼信号发射器，轻啧了声，心里也知道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

        纯属躺枪的老头脸色也是不怎么好看——毫无疑问，他也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了。

        “信号……发射器……”原本躺在手术台上的少年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并且清楚地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他注视着老头手中夹着的发射器，神色渐渐忧伤了起来。能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朝他体|内注射信号接收器的……毫无疑问是非常亲近的人。

        凌晓可没心情等他酝酿感情，很是直接地问道：“身上有钱没？”

        “……啊？”少年听了这话，直接愣住，也没法再继续悲桑下去了。

        “你不会打算让我替你付手术费吧？”凌晓理所当然地说道，“而且人家被你害得必须要背井离乡，你就没点补偿？”

        老头一听这话，点头：“这还算是句人话。”

        少年想了想，说道：“我账户里有钱。”说着他又想了想，抬起手，取下上面挂着的一串通体漆黑的木质珠链，递给他：“这个大概值点钱，还有我衣服的扣子也……如果这些还不够的话……”

        “就这样吧。”老头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中那香气四溢的木珠链，“天香木，不愧是皇子，随便带在身边的东西都颇有来头。”说着，他弯下|身快速地把衣服扣子全部收集了起来。而后脱掉身上的白大褂，走到一旁的桌子下面直接拖出个箱子，“就此别过。友情提示，你们最好也赶紧离开。”

        然后他就干脆利落地丢下屋子和里面的东西离开了。

        老而不死谓之贼。

        做地下医生的，随时可能惹麻烦上门，所以凌晓不怀疑他早就准备好了“逃生路线”。并且，他绝不会和他们同行。还有就是——

        “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

        凌晓随便找了件白大褂把少年一裹，背起他带着自己的背包，也快速地离开了这间秘密手术室。

        果不其然，离开没多久后，那里就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老头的确没打算带走里面的东西，但他也同样不希望有人能在其中找到什么“线索”，所以干脆一把火了事。

        她背着他再次下了下水道，径直飞奔了起来。不管怎样，现在离得越远越好。

        一边跑，凌晓一边问道——

        “还醒着？”

        “……嗯。”伏在她背上的少年低低地“嗯”了声。

        “你的护卫们呢？”

        “雷欧临时有事离开了，其他人……中间有一部分背叛了，然后他们打了起来。”他轻声回答说，“出事时，我联系了雷欧。他哪怕用最快速度回来，也至少还要六个小时。”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想：雷欧……雷欧就真的可信吗？恰好在他遇袭之前离开……

        但很快他就用力地摇了摇头，雷欧作为他的首席护卫官，还是他血缘上的表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好到不能再好，他不可能会伤害他的。

        雷欧……

        凌晓想了想，是那个跟在莱德尔身边的金发青年吧？好像的确很强。不过，十二个小时，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除了那个叫雷欧的，你没有其他可信之人？”

        “……对不起。”

        “有没有什么理想的其他藏身之所？”

        “……对不起。”

        凌晓轻啧了声，这家伙完完全全是个拖油瓶啊！

        真·想·丢·掉。

        仿若感觉到了她的不耐，少年原本搂住她脖子的手紧了紧，片刻后，又轻声地说了句：“非常对不起。”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对于对方来说是个大|麻烦，也知道肯定会连累到她，还很想说“不然你就丢下我吧”，但是……

        “你想勒死我？”凌晓低头看了眼少年不自觉收紧的手臂，没好气地问道。

        “……对不起。”

        “你只会说这个？”

        “……对……额……对不……不，我是说……”qaq

        凌晓简直是无语了，这家伙脑子还好吗？

        她又问道：“你脖子上的项链怎么来的？”

        少年沉默了片刻后，给了她一个让人吐血的答案——

        “我定做的。”

        凌晓：“……”混蛋！

        她原本以为这家伙和老板有什么关系，结果却是完全没有吗？她稍微想了下，就意识到上次见面时他大概看到了她脖上挂着的这只，然后见猎心喜，就……

        完·全·被·坑·了！

        她可以当场丢下他吗？！

        凌晓才这么一想，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扫了过去。

        不好！

        她脸色一变，停下脚步，喃喃道：“精修……”

        她暗自算了下跑出的距离，估量出对方至少也是四级精修。她的“精神屏蔽”是主动技能，只能由她自己决定是否开启，而“精神伪装”是被动技能，刚才对方探查的瞬间，它自动开启了。

        那么，那位精修的探查结果大概是——皇子和一名普通人在一起。

        固然她是修习者的事没有暴露，但同时，他们身处地下道的事情还是被发现了。

        就在此时——

        背上的少年突然挣扎了起来。

        凌晓一时不察，他直接掉落在了地上，痛呼了一声后，少年捂住受伤的胸口。因为过于激|烈的动作，伤口崩开，鲜血渗透绷带流了出来。

        因为凌晓之前的“辣手”，他非常倒霉地只穿着里裤加白大褂——如果走到外面，这副打扮大概会被人惊呼为变|态。不过大概是因为个人气质的缘故，这位皇子硬是把白大褂穿成了几分祭祀袍的感觉。

        他按住伤口，抬头看向凌晓，语气诚恳地说道：“别管我了，你一个人走吧。”

        凌晓微挑起眉，一言不发地看着地上的少年，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实性。

        “继续跟我在一起，你也会死的。”他轻声说，“与其两个人都死，倒不如有一个活下去。”说着，他一把扯下脖上的项链，抬起手递给凌晓，“如果你见到雷欧……”说到这里，他话音顿住，摇了摇头，“不，还是算了。”如若雷欧他真的……那他岂不是还是害了她？而且，如果他真死了，留下再多话也是毫无意义的。

        凌晓接过他递来的项链，在手中把玩了几下，问道：“你不怕死？”

        “……当然怕。”他苦笑了下，“但不能因为这样就拉着别人一起死啊，你又不欠我什么……不，是我欠你的。之前你救我那次，还没有好好地和你道谢。”

        凌晓没说话，继续看着他。

        他说到这里，不知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能把手借我一下吗？”

        她犹豫了一秒，把手伸了出去。

        他满是鲜血的双手握|住她的左手，紧接着闭上了双眼，下一秒，两人的双手上蓦地亮起了银色的光芒。这光芒渐渐收敛，化为一道银色月牙形的印记烙刻在凌晓的左手手背上。

        少年松开手，脸色和唇色变得越加苍白，他急促地喘|息了好几声后，有气无力地说道：“你用精神力激发它，可以躲隐去身形并且躲避精修的探查。不过持续时间很短，大概只有三分钟左右。”

        凌晓眼眸微眯，她的确感觉到了自己的左手上多了一股奇妙的力量，不过并没有什么坏处，系统也是如此提示的。

        “快走吧。”他再次催促。

        凌晓干脆地点了点头：“好的，再见。”说完，她提起背包干净利落地转身就跑。

        “……”

        很快，她的背影就消失在了漆黑潮湿的地下道中。

        靠墙而坐的少年苦笑了下，他究竟在期待什么呢？她的确没必须陪他死的义务不是吗？明明是他让她走的不是吗？……在被她主动放弃之前，保住了最后一点颜面。

        他挣扎着蜷起同样受伤的腿，用双手环抱住，闭上双眼，收拾好心情，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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