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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章 绝代李师师


翟红巾在他脑袋上敲了一烟锅,啐道:“沉不住气的小猢狲,说风就下雨?这事不能急,要调调皇上的胃口,使他欲罢不休,才能起来最大的效果……”

        张迪见说道:“姐姐真是呼风唤雨的马六泊!快让小弟见见李师师,好给皇上有个交代……”

        不知是看见什么,枕畔蜷伏着的小猫忽然凌厉地叫了两声,随即扑下床去,脚底柔软的肉垫,在李师师脸上轻轻点了一下。

        李师师被弄醒,倦意仍未全消,慵懒懒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窗户开着,熏风透过帘外的竹林蕉丛,拂过面孔,已带了几分凉意。

        夏蝉吱呀呀鸣个不止,单调而乏味,日头已西斜,阳光照在屋角那盆盛开的月季上,艳红的花儿更显得璀璨耀眼,勃发着生机。

        蓝天上贴着几片淡得透明的云彩,反衬得天穹高妙莫测。

        花屏一样的蓝天上,不知什么时候飞旋着一双紫燕,唧唧吵叫的声音,由衷地传向师师的耳膜。

        师师心头一怔,把眼睛撇向飞东飞西的紫燕,不禁默吟出一首诗来:

        沉吟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

        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

        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

        曲罢曾教善才伏,妆成每被秋娘妒。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钿头云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

        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

        ……

        这是唐朝诗人白居易的《琵琶行》,此意此境,不正是对李师师的真实写照吗?

        李师师今年14岁,正是幻想驰骋,情窦初开的美妙年华,呢喃软语,比翼而飞的紫燕,竟勾起她寂寞不尽的愁意。

        她是京城汴梁人,父亲姓王名寅,是染布坊的杂役工。

        王寅娶妻不久,便生下这个女儿,可妻子福薄命浅,在女儿月子里便撒手西去。王寅含辛茹苦,以浆代乳,让女儿活了下来。

        京城汴梁有个古老的习俗,生下儿女,父母必将其舍身寺庙,作佛门弟子。

        王寅和天下父母一样,还在女儿蹒跚学步时,就将她抱到城外的寺院跻身于佛。

        寺中老僧看见王寅怀里嘻笑不止的小女孩,心中不禁一动,问王寅道:“此乃清静无为之地,你来作甚?“

        小女孩听见老僧这句话,突然啼哭不止。

        老僧诧异,念着“阿弥陀佛”,伸出枯瘦的手掌抚摩小女孩的头顶,小女孩便就不哭。

        王寅心中高兴,对老僧说道:“看来我这女儿和佛门有缘!”

        佛门弟子被世人呼之为师,王寅便给女儿取名“师师”。

        王师师长到四五岁,在染坊做工的王寅因为生计盗窃了一卷白布,被判入狱,后来瘦死牢房。

        王寅死后,师师成了无亲无故的孤女,镇安坊李妈收养了她,将王姓改为李姓。

        李师师在镇安坊安身立命时,还是个懵懂不醒的粗疏姑娘。

        翟红巾改变了她的命运。翟红巾是红极一时的渭州花魁,来到镇安坊后见李师师温柔高雅,面容清俊,气质不凡,便对她用心栽培。

        开封教坊之盛,甲于天下,成千上万为生计所迫而出卖**的女人,装点着北宋王朝虚伪的繁华。

        镇安坊地处东京闹市区,朝廷官宦、名人、学士常来光顾,李师师频繁接触上流人物,举止、形态有了很大提升。

        翟红巾应势利导,请名师、名角传授技艺,李师师的琴棋书画不断长进。

        李师师终于明白,要在众坊姬中出类拔萃,不仅需要德貌双馨的容颜,还得有超人一等的艺技。

        李师师频频接触诗词曲谱,结交汴梁的名人学士,晏几道、柳永成了她的座上宾。到此为止,李师师方才知道,脍炙人口的传世诗作,不少就出自****。

        而历史上的文人骚客,诸如白居易、杜牧、晏几、柳永都是****常客。

        ……

        在这种风气的熏陶下,李师师渐渐揣摩出烟花****的清规、戒律。

        那就是,要做被男人喜欢、崇拜、心仪的女人,就得不断揣摩男人的心态,迎合男人爱好,掌握男人的脾性;曹操诸葛亮,脾气不一样,是要潜心研究的。

        什么时候对男人该热,什么时候该冷;什么时候应该矜持;什么时候应该微笑;师师反复揣度,全铭心中。

        当然了,要想成为名动一世的红角儿,还得精通琴棋书画,具备几分雅味,显露一点亮色。

        凭着超群的聪慧和悟性,师师很快具备了一个上等花魁必须的一切真谛——如花的容颜,婀娜的腰肢,熟稔琴棋书画的悟性;控驭男人的风韵。

        驾驭男人,尤其是驾驭位高权重的男人,不仅仅是取悦他们,而是要让他们从女人身上体味到一种异性的慰藉、阴性的温柔,大地的宽厚,意念的驰骋……

        师师躺在卧榻上寻思着已往的事情,不禁长叹,郁积胸中的愁绪骤然释出,而这时空中的紫燕连同轻云,也不知何时杳然了。

        师师凝望天空,只觉单调、板结,寂寥空旷得令人心冷。

        师师坐了起来,四下张望,似乎在寻找一种慰藉。

        忽然,她把目光落在窗前那张琴上。她下了床,在琴架面前坐了片刻,然后挥指控弦,将自己的追求、憧憬、希望和遐想,借这如泣如诉的琴声释放出去……

        师师抚琴叹息、流泪,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以至翟红巾什么时候走进屋来,她毫不知晓。

        琴韵从李师师的指尖徐徐溢出,在梁柱之间萦绕;深谙此道的翟红巾听得发呆,直到一曲终了,才回过神来。

        师师绝伦的琴技使翟红巾喜不自胜,翟红巾冲上前去,一把搂住李师师,嘴里呐喊着:“宝贝心肝儿,你就是广寒宫中的嫦娥……”

        沉浸在亢奋中的李师师被翟红巾一抱,惊得不知所措,回头来看,才知是妈妈,便就亲亲叫了一声:“翟妈,你怎么来哪?”

        李师师对这个翟妈妈不知是心存感念,还是嫉妒仇恨,这长时间里竟然说不出个张道李胡子!

        让李师师感念翟红巾?李师师却真心实意地感念不起来。

        因为就是这个翟红巾,把她一个清白无忌的女儿之身推进火坑,使她拒绝不得;愠怒不敢;青春活力在**的博弈中一天天老去!

        想起这些事情来,李师师恨不能扒下翟红巾的皮用火烧;抽出翟红巾的筋用刀剁;挖出翟红巾的眼睛珠儿拿脚踩……

        然而,你让李师师处心积虑地仇恨翟红巾吧,似乎也做不到。

        因为没有翟红巾,几乎就没有现在的李师师。

        李师师是在翟红巾的精心调理和包装下,才一步步走红的!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翟红巾在李师师身上花费的功夫,就没有镇安坊的头牌艺伎李师师;也不会有披金挂银的李师师;更不会有闻名京城的李师师。

        从这个角度讲,李师师似乎就不应该仇恨翟红巾而设身处地地感激翟红巾!

        可是李师师怎么也感激不起来,见了翟红巾最好办法便是咧嘴一笑,或者喊上一声“妈妈!”

        李师师正在心旌摇动地遐想,翟佬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似男不像男的男人,他就是张迪。

        翟佬满脸堆笑地向师师介绍张迪:“师师,这是宫里的张公公,今日特意来看你!”

        师师见说,不温不火地看了张迪几眼,给他倒了茶水,递过去,谦让着让张迪坐下来。

        张迪受宠若惊地一眼眼看着李师师,完全被她的端庄美丽震撼了,好长时间,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轻声慢语嘀咕着:“果然不凡,真像月宫里走出来的嫦娥仙子?怪不得圣上听说后便让某家过来打探,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张迪正在那边悄声细语,却被翟红巾赶过来在脑门上拍了一把,道:“我说张公公,你看够没有?我家姑娘从来没被人这么看过!走走走,看几眼就行,不要扎在眼睛里拔不出来……”

        张迪被翟红巾这么一数落,才“对对对!是是是!”地应答着,站起身子,将李师师递给他的那杯茶水,一口也没敢喝地原就放在小几上,说:“我走……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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