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紫鹃

果然，此话一出，胤禟和胤俄看向胤禩的眼神立刻就不一样了，胤禟蹙眉道：“八哥，你说的是真心话吗？还是最近有人给你添堵了？”

        胤禩无奈的笑了，“没有的事，只是突然想明白了。我之前之所以有那样的想法，无非是想让额娘母凭子贵，想证明自己并不必那位差。可那日在御花园，我无意中看到额娘看着我的眼神，忽然明白了，或许我在乎的对额娘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她唯一想的，可能就是我能够好好的。过去，都是我自误了！”

        胤禟和胤俄都沉默了，尤其是胤俄，他少年丧母，对此更是感同身受，“八哥说的是，我额娘临去的时候，唯一放心不下的也是我。我还记得那时候，她还能说话，唯一说的就是，胤俄，你要好好的，你要好好的。可能每一个当母亲的，唯一的希望就是孩子能够平平安安吧！”

        一时间，书房里都沉默了，在座的三个人都有些感触，胤禩是一生下来就被送走了，至今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叫一声额娘，胤俄则是少年丧母，胤禟虽然没有这样的遗憾，可他亲哥哥打小就被皇阿玛做主，送到太后宫里抚养。年幼时，他见多了额娘思念五哥时流的眼泪。

        胤禟看着气氛不大像，率先笑了，“哎呀，八哥做什么这样啊，你是哥哥，你说什么，咱们兄弟就做什么，你想争那个位子，咱们兄弟就全心全意帮你，你不想争，那咱们兄弟就全力保你当个谁都不能轻易踩踏的贤王。不管如何，咱们兄弟总在一处就是了！”

        胤俄也笑着说道：“九哥说的是，弟弟都听哥哥们的。况且，弟弟也觉得为那个位子打破头不值得。与其身在其中不可自拔，倒不如坐山观虎斗的自在！”

        三兄弟相视而笑，一种无言的默契在其中流淌。

        就在胤禩兄弟重新制定以后行动方针的时候，薛宝钗正坐如针毡。她陪着薛姨妈去了王夫人的院子，没想到扑了个空，原来，贾母将王夫人叫了过去。薛姨妈和薛宝钗对视了一眼，无奈的去了贾母的院子。

        薛宝钗有些紧张，也有些无奈，贾母和王夫人的心思昭然若揭，贾母属意林黛玉成为宝二奶奶，而王夫人则希望自己成为亲密的儿媳妇。虽然自己没有这样的心思，可现在人在屋檐下，自己也不好对姨妈的行为说些什么，只能无奈的坐在那里，看着贾母和王夫人斗法。

        贾母一手搂着宝玉，一手搂着林妹妹，笑呵呵的对薛姨妈说道：“我的两个玉儿啊娇生惯养，不比你家的宝钗，懂事大方，姨太太有福啊！”

        薛姨妈虽然心思简单了些，可也不是好歹话都听不出来的，当下心中就有些不喜，这不是明摆着说我家宝钗没有林家姐儿尊贵吗？可心里即使再气氛，嘴上还要装着什么都听不得的样子，“老太太这话说的是啊！我家女儿啊，比儿子还强呢！他父亲在世时就说过，我家宝钗，等闲人家的儿子都比不上呢！我如今啊，万事都指着她呢！”

        你不是夸我家宝钗懂事嘛，我就顺着你说，左右我家宝钗的确比你家一众孙子孙女还强！

        薛姨妈的话说完，贾母的脸上有片刻的不自然，而王夫人的脸色则缓和了许多，赞同的点了点头，“宝钗的确懂事，宝玉要是有你宝姐姐一半懂事我就阿弥陀佛了。”除了已经进宫的元春，其余三春都不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好与不好，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巴不得处处贬低她们呢！

        薛姨妈笑着说道：“姐姐说笑了，宝玉还小呢。对了，娘娘如今可好？”因为在场的都是些亲近的人，所以说话也没有避讳。按说，按贾元春常在的分位，是无论如何不能称之为娘娘的。

        “娘娘如今好着呢！”说起了贾家的骄傲贾元春，贾母和王夫人的脸色不约而同的好了许多，王夫人眼中有着淡淡的骄傲和自得，元春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即使是被贾母养大的又如何，说到底她还是向着自己这个母亲的。

        贾母心中怎么不知王夫人的想法，说实话，她都不知道这个儿媳妇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玉儿有哪点不好，出身清贵，林家几代列侯，家产其实一介皇商的薛家可比，而且林如海在朝中人脉极广，宝玉娶了玉儿有百利而无一害！就算玉儿身子不好，林家一向子嗣艰难，到时候大不了让宝玉娶个身份一般但好生养的二房就是了。这样的话岂不是两全其美。可王氏那个呆子，偏偏不懂自己的一片好意。

        “那就好了。娘娘正月初一出生，福气还在后头呢！”薛姨妈接着恭维道，身为母亲，她当然知道怎样哄一个母亲开心。

        果然王夫人的脸色愈发温和，看向薛姨妈和薛宝钗的笑容也温和了许多，“宝钗今日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薛宝钗愣了愣，不是说的好好的吗？怎么又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了，可看着言笑晏晏的王夫人，薛宝钗不敢将实话问出来，她只是微微一笑，“姨妈和老太太说话，我们怎么好随便插嘴？更何况，老太太和姨妈阅历丰富，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米还多，光是在一边听着，就受益无穷呢！”

        饶是贾母不喜欢薛宝钗，听到这话也是颇为自得。林黛玉在贾母怀里对薛宝钗做个个鬼脸，薛宝钗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一幕恰好被贾宝玉看了个正着，忍不住呆在当场。林妹妹和宝姐姐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默契？自己怎么不知道？

        此时，一个爽利清朗的声音传来，“哎呀呀，到底是读过书的，说话就是比我们这些睁眼瞎强多了。怪不得老太太和太太面前，我们都退了一射之地了。”

        贾母一听此话，眉开眼笑的指着门口处，“你个凤辣子，惯会作怪！”林黛玉从贾母怀里坐起身来，薛宝钗见她鬓角散了，便向她找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林黛玉见了，扯了扯贾母的衣角，贾母微微点头，林黛玉边起身往薛宝钗身边来了。薛宝钗牵着林黛玉的手，二人往后面的暖阁走去，薛宝钗打开妆奁，用梳子沾了沾桂花油，将林黛玉的头发整理了一下，林黛玉对着镜子看了看，笑了，刚想说些什么。

        却看见镜中薛宝钗正摇头示意自己不要说话。林黛玉愣了愣，回过头去，薛宝钗用手指了指门帘处，示意林黛玉随自己过来。二人悄悄走到旁边的窗台前，从微开的窗口看了过去，只见紫鹃正站在门口，身子微微前倾，竖着耳朵听着门里的动静。

        林黛玉立刻变了脸色，即使早就猜到了紫鹃心思有异，可毕竟自她入府以来，紫鹃就一直陪伴在左右，体贴周到，温柔呵护。林黛玉私心里是不想承认紫鹃的背叛的。可如今亲眼看到这一幕，让林黛玉心乱如麻。

        恰在此时，贾宝玉跑了过来，看到紫鹃的样子，觉得有些奇怪，“紫鹃姐姐，你在做什么啊？”

        紫鹃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发现来人是宝玉，松了口气，转而又红了脸。她努力装作正常的模样，“哦，我是怕姑娘有什么需要，当着宝姑娘的面不好说呢！”说完又微红着脸，“袭人呢，怎么不见她，她就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

        贾宝玉向来是个惜花之人，如今见紫鹃如此女儿情态，顿时将心里所想抛到了脑后，“袭人家去了。哎，紫鹃姐姐嘴上擦得是什么胭脂？好香啊！给我尝一尝可好？”

        紫鹃羞红了脸，瞪着他道：“宝二爷又胡说了，当心姑娘听到生气。”

        看见贾宝玉失望沮丧的脸，紫鹃由心有不忍了，她左右看了看，小声的说道：“走吧，找个僻静的地方。”看着贾宝玉兴奋的样子，紫鹃害羞的低着头，“下次可不许这样了。还有，不能让姑娘知道，当心她又生你的气！”

        贾宝玉向来是见一个想一个，见到林黛玉之后，满心满眼都是林妹妹，可如今见到紫鹃，自然满心满眼都是紫鹃了。他亲昵的拉着紫鹃的手，“紫鹃姐姐，快走快走，我知道有个好去处。紫鹃姐姐，你嘴上的胭脂真红，是自己制的吗？”

        “不是，是姑娘从江南带的。”

        “原来是林妹妹的，难怪呢！”

        听着二人的声音走远了，薛宝钗才松了口气，看着林黛玉羞愤欲绝的表情，薛宝钗叹了口气，“如今，你亲眼见了，很多事你也能明白了吧？”

        林黛玉大惊，怪不得紫鹃时时刻刻在自己面前说着宝玉的好话，怪不得舅母对自己防范至此，原来里面还有这层原因！

        “宝姐姐，我”

        “好了，先别说了，一切等林姑父的信来了再说。如今我们还是先回去要紧，最起码要让姨妈知道，紫鹃是紫鹃，你是你！虽然改变不了什么，可你也不能平白被人牵连。”薛宝钗淡淡的说道。

        林黛玉点了点头，二人又携手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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