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凡楼

说笑完，白虎神君正色说道：“你之前让我查的事，有结果了。”

        赵珺一面忙着酿酒，一面问道：“如何？”

        那场大火之后，她一直在想，这背后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对自己发动那失传已久的戮神阵。

        她思来想去，心头突然出现了那个温柔如四月江南烟雨的女子，华国靖恭夫人。但随即又觉得不可能，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女子，哪里来那么大的能量去施展那么大的法阵。

        但她心中有一种直觉，告诉自己，这背后之人定然和这位华国靖恭夫人有牵扯。于是，她拜托人脉广阔的白虎神君代为调查那位华国靖恭夫人。

        白虎神君说道：“正如你所猜测的，这位华国靖恭夫人的确是高俅太尉府出来的一位舞姬，而且进宫时间是在初四那天晚上。”

        赵珺一愣，初四晚上？岂不是正是自己和张叔夜在高俅太尉府里大闹的时候吗？她想起来，那日她在太尉府中负责回神筵，曾经被叫到花厅里问话，确是有看到舞姬跳舞来着。

        “这么说，她的确是和高俅有关系了，那必然……和他背后的操纵幽冥虫的黑暗势力也有关系。”赵珺喃喃自语道。

        她目睹了高俅的一生，自然是知道高俅只是一伙人推在前台的一个棋子。背后黑手，恶魔主人，幽冥虫，现在又有了那位华国靖恭夫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高俅死后，她曾经暗自调查，却苦于没有的线索，那股势力似乎销声匿迹了。事到如今，这位华国靖恭夫人终于浮出水面，却不知道她在这个团伙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赵珺想起这位夫人曾问自己会不会做清溪叶儿粑，便问道：“她的祖籍可否是清溪镇？”

        “这点不假。”

        白虎神君眼神一凛，“但据我调查，这个镇子十五年前，因为一场大火，村子里三四百口人家，悉数丧命在这场大火之中。”

        赵珺十分震惊：“什么？”

        白虎神君神色十分严峻，“是的，上百口人都被一场奇怪的大火，活活烧死了。老的、小的，没有一个能逃得出来。这个村子，一夜之间就没了。”

        她追问道：“起火的原因是什么？”

        白虎神君冷哼一声，“当地官员对此语焉不详，恐怕不是普通的火灾，但具体原因还在调查之中。”

        赵珺闻之，沉默不语。那位华国靖恭夫人看上去不过二十余岁，十五年前，她应该还是个小女孩，怎么她没葬身火海之中？

        白虎神君问道：“难道你猜，这背后是她？”

        “尚且不知道。但我隐隐觉得，这伙人一定是和大内有关系。”

        现在回想起来，夏至那天夜晚，她去宫中烤羊肉串，筵席上张叔夜又被指婚，自从那天从宫里回来，她就感觉有些精神恍惚，忧思多梦。当时只觉得是伤心所致，现在想想，恐怕那个时候就已经被人下了套。

        不过，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她沉思，说道：“白大人，还要继续麻烦你追查那场火灾的原因。恐怕这个就是解开谜底的钥匙。”

        白虎神君点点头，“不过，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赵珺抬头环视了一眼酒楼，此刻大家正在各自忙碌，脸上洋溢着重建家园的激动神情。

        她轻声说道：“他们越是不让我活下去，我越要好好的活下去。越是要打压我，我越要活得更精彩。”

        “虽然我现在还不能做什么，我会沉默着积蓄着力量，待到我找到背后凶手之人，我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还。”

        “只要我活着，就是他们最大的威胁。只要我活着，我就一定不会让他们的奸计得逞。”

        赵珺平静的说道，声音虽不大，却十分的坚定，她已经堵上了自己的一切，誓死要守护她的家人、她的伙伴。

        看着这样的赵珺，白虎神君突然嗤笑了一声，想要打倒这个女人，并不容易。

        白天，酒楼的重整工作有序地进行着。晚上，赵珺研究复刻袁酒。

        她前前后后尝试了许多次，每次酿出的酒都不尽人意，虽然说发酵时间太短，酒味尚未成形，但葫芦精老瓢只要一闻酒桶就叫嚷道：“不对！不对！你这个味道，完全不对。”

        但问到底是哪里不对，葫芦精老瓢却不说话。

        赵珺十分头痛，她翻阅古籍，想要找到“猿猴酿酒”的线索，除了一句“平乐等府山中，猿猴极多，善采百花酿酒，樵子入山得其巢穴。其酒多至数石，饮之香美异常，曰猿猴酒”以外，再无记录。

        她尝试用了林檎果、橙子、荔枝、蜜瓜、葡萄、蜜桃、李子等各色百果酿酒，虽喝起来也很好喝，但总归是和原来的袁酒都不相像，这让她十分苦恼。

        这天，赵珺已经尝试了第三十六种配方，依旧是被葫芦精老瓢否决了。

        他凶巴巴地说道：“小丫头，你是酿不出袁酒的，趁早放弃吧！”

        赵珺不言语，心中反而生出了一种倔强，“当年袁老爷子能酿出这酒，我也能酿出来！”她并不气馁，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老瓢将她这种丝毫不认输的劲头看在眼中，却不言语。

        白天劳心，晚上又不得歇息，饶是神仙，赵珺也有几分憔悴。

        这夜，众伙计都睡下了，赵珺依旧在厨房里忙活酿酒，正在她烦闷到底是哪里不对之时，溪望来了，他接过她手中的酒碗，喝了一口，说道：“比起袁酒，我们酿的酒甜味越来越重，却缺少了一些辣度。”他沉思，继续说道：“而且，少了花香气。”

        他看着她憔悴的神情，温柔地为她撩起耳边的碎发，“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吧，不要累着自己。”

        他注视着她，眼中含着几分笑意，“我会心疼。”

        赵珺蓦地脸一红，心中又有几分气恼，怎么他醒来之后，就全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动不动就撩拨她。

        当她是只会吃草的小白兔吗！

        她抬起头，迎向他的目光，眼中也流转一段风情，“哦？心疼？是——这里疼吗？”

        她的指尖，一路向下地划过他的胸膛，最终落在他的心口处打转。此时正是盛暑，衣衫轻薄，虽隔着一层麻衣，他似乎能感受到她指尖的微凉，却如燎原之势点燃了他的心火。

        他的眼神更加幽深了，像是一口小石子落入后没有回声的深井，他将碗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却含着口中，一手抓住了那只放肆的指尖，一只手却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他将口中含着的酒用舌尖慢慢地渡给她，她不由自觉地咽了下去，眼神却越来越迷离，微甜回甘的酒，混合着他的气息，让她一时情乱神迷。她沉醉其中，却又觉得不该如此。

        她想要后退，他的手臂却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腰肢。她只觉得空气有些稀薄，呼吸有些急促，就像掉入了万丈深渊的海底，二人纠缠，至死不休。

        彼此的心弦，弹奏着由衷的愉悦，似如鱼得水一般，她和他的体温似乎越来越高，好像再发生点什么，不过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就当火星点燃沉睡已久的爆竹之际，她突然用力地推开了他，大声说道：“我知道了！是少了樱桃花和山桂花，还有龙须草！”说罢就一溜烟跑了。

        没想到，她在和自己接吻时还能想到这事，他无奈地笑了笑，又让她给逃跑了。

        不过没关系，反正她也逃不掉。

        在大脑缺氧之时，她反而想起来了，书中记载安徽黄山一带的猴儿都是短尾巴的猴儿，除了喜食常见的果实，也喜欢吃樱桃花、山桂花、龙溪草的嫩芽。这三者，樱桃花和山桂花是花香气的来源，而龙溪草的嫩芽，则是辣味的来源。

        说干就干，赵珺用枇杷、杨梅、林檎、葡萄、水蜜桃、雪梨、蜜瓜等水果外，又新增了樱桃花、山桂花、龙须草的嫩芽，重新酿制了袁酒。

        发酵时间虽短，但她给葫芦精老瓢一闻，他的神色一扫往日“大爷”的神情，颇有几分严肃。

        他尝后，一反常态，许久不言语。

        赵珺心中极为忐忑，“老瓢，你觉得这酒如何？”

        老瓢用颤抖的手又给自己倒了一碗，一饮而尽，叹了口气，“小丫头，你赢了。”

        赵珺心中十分激动。

        袁酒终于复刻，酒楼终于可以正式开张了！

        紧赶慢赶，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白矾楼的重整工程终于竣工了。

        在柳兰舟和卜至道二人精心的布置下，原本暗沉、脏乱、布满灰尘的酒楼此时已经焕然一新了，高堂素壁、明窗净几，最妙的是，因其楼顶天井的特殊的设计，就算是在酒楼里，也能体会到日月变换、斗转星移变化，更觉得开阔通透，恍若与世隔绝的洞天福地。

        至于只为关键的菜肴，赵珺和邬敬临前思后想，最后定下了“川饭”为特色的菜品，包括各色菜肴二十余种、从食十余种、点心七八种，他们开夜市深受顾客喜爱的烤肉串，也保留在特色菜肴里面。后厨团队也扩充了，新招了三个厨师，三个备菜的，三个杂役，现在都由邬敬临负责。

        至于跑堂的服务员，茶博士新招了有五人，再加上跑堂、店小二，共有十人，阿彻和宁婴是两个领班的。

        虽然时间短暂，但是大家竭尽所能，做到最好了。

        这其中，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尚未定下，那就是酒楼的名字。这座酒楼最开始叫做白矾楼，后换了好几任老板，换了好几个名字，当然不能沿用以前的名字。

        邬敬临提议：“要不，还叫灶神爷酒楼？”

        赵珺摇摇头，“烧烤店可以这么叫，但是酒楼的话，总觉得气质有些不符合。”

        卜至道：“梅花楼？暗香楼”

        柳兰舟否决：“有些小家子气。”

        “黄鹤楼？”

        “百花楼？”

        “靖水楼？”

        大家七嘴八舌，想了上百个名字，却还是没定下来酒楼的名字。

        “白矾楼……白矾楼……”赵珺口中念叨着，眼神扫过伙伴们，灵机一动，一拍手掌说道：“不如叫做‘凡楼’。”

        凡世中生活着平凡的百姓，他们最普通却也最伟大，而这座酒楼营业不是为了王侯将相、巨富财主，而是为了那些平凡却伟大的百姓。

        赵珺一说出“凡楼”这个名字，大家一怔，随即都连声叫好，“凡楼好！”

        赵珺环视着大家伙，这是她生死与共的家人，有了他们，她再也不会感到孤单，再也不会迷失方向。如今，他们要一起奔赴新的未来。

        她问道：“大家准备好了吗？”

        “我们准备营业了！”

        -秋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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