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城

“可不是，昨儿下午被同村的人带回来，这孩子死倔，头都摔破了，那么大一个窟窿可吓死人了，满脸都是血，结果给这孩子看的时候，发现他脚也撅了，闷不吭声的，要不是看他走路一拐一拐的，我还真的没发现，今儿赶早的我就准备去他家呢，正巧遇到你哥哥。”

        说完，也是长叹了一口气。

        那孩子……

        王林摇摇头，陆景文那孩子他看着心痛，可有什么办法呢，阿爹亚父都不在，一个孩子瘦瘦巴巴，跟干材似的，造孽啊。

        陆军博面色僵硬，神色看起来很担忧“都怪我，往日都是我带着他去的，昨天我没有去，就应该不让他去矿山的，那里尽是一些重活，他个子小，人有没有力气，寻常我帮衬着，昨天定是吃了大苦。”

        陆军博自责的不行，说要跟着王大夫一起去三叔家“小源你们在家看着亚父，我去看看阿文。”

        “哥你过去看看，我们在家没事的。”陆博源对陆军博挥手，让他放心离去。

        两个哥儿回到里屋，看了看柳云，睡的很熟，脸色稍微好一些没昨天那么的黄，气息也不再混乱，哥儿两个各自安心了许多。

        刷了碗，两人就去陆军博编制的鸡圈子，说是鸡圈子，其实就是靠着墙角钉了一些桩子，用搓的草绳套好，有半人来高，里头养着二十只鸡，个个肥肥的，尽是老母鸡，因为是村人送的，所以给剪了翅膀，脚上缠着细绳，能够走动，却飞不远也跳不走，围着放养一段时间。

        陆晓晓往鸡圈子里头的一个破旧的石臼舀了些较为稠一些潲水，拌上米糠，拌匀了，饿得将近一天一夜的老母鸡一个个咯咯咯的跑过来，伸长了脖子往里头凑，啄食的欢快。

        陆源则是去菜园子里头，掰了一些叶子发黄，老了，烂的菜叶子回来，剁碎，撒给抢吃食的母鸡吃。

        村子里人很热情，来看柳云的都没有空手，除了这些鸡，还有不少的鸡蛋，这个一篮子，那个一箩头，鸡蛋很多，就算每天每人吃上一个，也得吃两个月，因为这是村民的一片心意，就算吃不了也不能拿去卖掉，陆博源准备把这些鸡蛋腌着，家里还有两块猪肉，每块都有三斤的样子，给柳云补身体一次也吃不了那么多，腌上一块，另一块给炖汤。

        不过腌鸡蛋，陆博源还真的没有做过，在他的记忆里，这里人也没有吃过腌鸡蛋，一般而言，农家人都舍不得吃，鸡蛋是留给客人吃，或者家里的小孩尝尝嘴，病人补补身子，通常是赶集的时候捎带镇上卖了换几个钱。

        把鸡蛋腌着吃，这也是一种奢侈。

        可不吃，大夏天的，容易坏掉。

        清点了一下鸡蛋的数量，就送来的鸡蛋有二百八十三枚，看着挺吓人的，陆博源跟陆晓晓说了下自己的想法，打算把鸡蛋腌着，好存放，陆晓晓是没有什么想法的，阿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两人端来干净的水，把鸡蛋匀出三十来个放进篮子拿到厨房里，余下的一个个的洗干净，清洗了两次之后，擦掉水分，待晾干。

        没有错，他准备像做泡椒那样，做腌鸡蛋。

        不管后面味道怎么样，反正腌制的时间长一些，肯定是腌好腌熟了。

        鸡蛋被擦洗的干干净净，摆放在桌子上，看起来很大的一堆，陆晓晓闲着没事就在哪里点数，陆博源则是去烧水，锅子刷干净，因为就一口锅，又没有洗洁精这类的东西，得洗好多遍，舀了一锅的水，为了味道好，往里加了些花椒，生姜片，咸盐，大火一直烧将锅里的水沸腾，舀出来放凉。

        刚刚烧水找香辣，倒腾了那些泡好的鸡爪子，慢慢一罐子，十一斤鸡爪子，这鸡爪子泡了两天，味道应该挺好，因为家里罐子不多，前天去镇上买了两个回来，可也不够，这下只好把那鸡爪子拿出来，反正已经泡好了，放一天也没事，明天陆博源准备就去镇上卖吃食去。

        白白的泡椒凤爪一大盆，堆得老高老高的。

        坛子里还有不少泡椒水，味道还挺足的，放一些鸡蛋里头腌应该也没事，陆博源擦了擦手，把坛子搬到外面来，把洗干净已经没有水的鸡蛋一个个的放进坛子里，鸡蛋还是很占地方的，放了三十个鸡蛋里头泡椒水就溢出来，陆博源把坛子水倒了些出来放好备用，又放了三十来个，这才算好，这泡椒口味的腌鸡蛋味道到底怎么样他也不知道，还是少放点，把坛子盖好，不让漏气，压上石头，摆在角落不起眼的位置。

        他又去把买回来的两个坛子清洗干净，这天热，日头足，很快就能晒好，待他洗刷坛子回来就看到厨房里，一人一魔兽正在啃鸡爪大赛！

        陆晓晓好歹也有两个爪子，一左一右拿着，，啃得跟谁拼命死的，龇牙咧嘴，眼睛里冒火光，吃相十分凶残，嘴里飞快的咀嚼，吐着骨头还带呼呼的吹着，看来是辣的不行。

        而黑喵，后腿蹲坐在放鸡爪盆子的旁边，两只前爪分外卖力，努力盘住鸡爪，小脑袋抵在两只爪子间撕咬，凶残程度不亚于陆晓晓，啃着也就罢了，还时不时喵一喵。

        看看各自成绩，一人，一魔兽，都有一小撮鸡骨头，数量不分上下。

        “好吃吗？”

        陆博源问，前两天拿出去卖，让陆晓晓尝尝，这孩子死活不肯，说要留着卖，这会儿可能看多，看到好吃的没有忍住，吃起来样子都有些吓人，整张脸都辣成番茄。

        “好吃~”

        陆晓晓吃的很满足，吐了嘴里最后一节骨头，跑去猛灌水，这次的味道比上次阿哥在家做的更好吃，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鸡爪子的皮那么好吃，越吃越过瘾。

        以前每次吃鸡爪子，他都不爱吃，老想着吃鸡腿，鸡胸肉，鸡皮根本连筷子都不想戳，遇到了都啃了丢掉，没料到鸡爪子这么美味。

        至于那只喵！

        哼！

        发现了他的真面目，他就发誓再也不要去喜欢喵了！

        居然是一只魔兽，还想吃阿哥做的吃食，他才不会让这只居心叵测的魔兽得逞，可是看对方吃的那么快，那么欢，陆晓晓觉得亏大了，好想把他赶走，可又想到拿了喵喵的钱，阿哥貌似没有说要驱赶，陆晓晓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就努力的把他要吃的都吃掉，让这个狡猾的魔兽吃不到阿哥做的吃食！

        于是，就有了一场啃鸡爪子大赛无形当中撕开了战争。

        最终比赛结果，黑喵完胜！

        陆晓晓也就是赌了一下气，灌了一肚子水，打嗝儿，就去看柳云了，过去的时候柳云正好醒了，想到大夫的交代，便把陆博源叫过来“阿哥，我们在给亚父喝一瓶灵液吧，反正现在也有，先给亚父喝。”

        “行。”

        柳云也就清醒了一会儿，喝了灵液，精神稍微好转了许多，过了会儿又困了，哥儿两个都让他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去想，柳云也看的开，眨了下眼皮子又睡了过去。

        “好了，我们出去吧，吃饭的时候再来看看。”很明显，比昨天，柳云今天气色恢复的很不错，加上王大夫的话两人彻底放下心来。

        两人出了房间，把门带上，准备去厨房，把客厅桌子上余下的鸡蛋都放进坛子里，就看到外面，陆军博踩着步子一脚跨进来，背上还背着一个人，那人脑袋跟右脚都缠着白色的纱布，惨兮兮的，病恹恹的，无精打采，看到陆博源和陆晓晓小声的打声招呼，就把头埋在陆军博的后背上，似乎要睡着的样子。

        看到自家阿弟们困惑的表情，陆军博难得讪讪的笑了笑，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些不适，手脚不知道该放何处，只是看到阿文一个人呆在破破烂烂，又冰冷又潮湿，还没有吃食的屋子里躺着，就莫名的看不下去，想要带回家里，不说别的，起码还有口热饭可以吃不是吗？

        这又是脑袋，又是脚行动不便，还怎么做饭？！

        “我看他一个人怪可怜的，没吃的没喝的，就带回来修养段时间，你们看怎么样？”陆军博有些忐忑，他是把人带回来了，可照顾的事儿后面可落在了两个阿弟身上了。

        “肯定没事啊，阿文就住在我们家好了，人多还挺热闹的，我和晓晓挤一挤，就把晓晓的房间腾出来怎么样？”推了推有些发呆的阿弟，陆晓晓恍悟，头跟捣蒜似的“好啊，好啊，阿文你就睡我的房间好了。”

        能够得到阿弟们的赞同，陆军博心情很不错，歪着头看向后背上的阿文，问道“阿文你觉得怎么样？就住在晓晓的房间吧。”

        “我，我不去，我不住晓晓的房间……”

        细细弱弱的声音从陆军博身后传来，阿文依旧垂着脑袋，声音很沉闷，恨不得整个人都缩成一团，不让大家发现他的存在。

        陆晓晓挠挠脑袋，对于阿文的拒绝，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我回去，对不起小军哥，我，我就喜欢住一个地方，住陌生的地方我睡不着……”阿文的声音更小了，几乎都听不见，可陆军博才不去理会阿文的说辞，既然把人背过来，他就有把阿文留在这里修养的意思。

        他直接背着人，往晓晓的房间走去，晓晓这才恍然，把房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晓晓的房间挺小的，床铺窄小，就几块木板拼搭，房间里就有个小衣柜，其他啥也没有，四周墙壁都是黑漆漆的，除了窗户那里有光，房间看起来有些阴暗。

        “阿文哥你就住在这里吧，你腿脚不方便，我们正好也可以照顾一下你，等你好了你要是觉得住的不习惯再回去啊。”陆博源抖开被子，拿在手上，看着大哥把人缓缓放下，赶紧把手里的被子阿文身上，阿文两只瘦瘦的没有一点肉的爪子抓着被子的边缘，惶恐不安的看着陆家三人，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住在别人家里。

        “阿文哥，没事的，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了。”陆晓晓也看出了阿文的紧张无措。

        “那谢谢你们。”

        说着他脸有开始红了，似乎感觉很羞愧，连忙补充“我，我的脚其实没事，就是崴了下，肿了所以看起来严重，我，我其实能走路的。”说着，还眼巴巴的看向陆军博，陆军博点点头，见人躺下，就驱赶自家两个阿弟出去“好了，好了，都出去，让阿文好好休息一下，他脑袋磕破的厉害，流了不少血，让他睡下吧。”

        陆博源对阿文挥挥手“阿文哥那我们出去了，你好好休息下。”

        “嗯。”他抿着唇，看着大家都出去，带上了门，眼睛里那些羞涩和不安一下子变成了没有任何机质，如同一潭死水，心里有些空荡荡的，又是失落又是满足，心情忽上忽下的，摸了摸被角，很暖和很舒服，晓晓的房间朝阳不好，可是对他而言，真的好上了一百倍。

        起码，这里的床铺真的很暖和。

        如果他也有像小军哥那样的一个哥哥该多好，或者有晓晓那样的阿弟。

        他迷迷糊糊的眯着眼睛，视线慢慢的转向那口窗户，昨天在矿山，他吃足了苦头，没有任何人帮忙，他干的活儿平以前多很多，也重，他默默的扛下来，疲惫不堪，眼看着就要放工了，他和另一个矿工挑起一篓子的碎石晶矿石，没有看清底下的路，被一块突兀的石头绊了脚，脚下一崴，抬得横木甩到了脑袋，打得他脑子嗡嗡响，那前头的人是外地的本来就嫌弃他慢，脚步走得飞快不说，嘴巴就没有停过，嫌弃他个头小，好欺负，篓子的吊绳死往他那边推，几乎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他一崴脚，那人更是手下下狠招，撒手就把挑担子的木头一甩，篓子里的矿山这才狠狠的砸到他头上，还好他当时眼疾手快的抱住脑袋，否则那会儿就被篓子里的矿石给砸死。

        他摸摸了头顶的伤口，隔着纱布，还是抽着痛。

        被人扶着回来，他很伤心，身上都在痛，他都不想去治了，就此死了算了，昨晚他一直没有睡，他一直在想，自己活着有什么意思呢，可早上看到小军哥和村里的王大夫过来看他，他又觉得自己真的挺傻的。

        “阿文哥，阿文哥……”迷迷糊糊中他听到有人在喊他，他转过头就看到陆博源站在他面前，端着一碗热乎乎的东西过来。

        “阿文哥，你先喝点稀饭，中饭可能要等一会儿，你先填填肚子。”

        “哦。”

        阿文有些受宠若惊，第一次病倒了，有人端着热乎乎的吃食给他。

        他埋着头，喝了一口，胃里暖暖的。

        看到阿文吃，陆博源也放心了，他看阿文性格有点内向，就怕不好相处，不过现在看来，只是不善于打交道。

        “阿文哥，你先吃着，我先出去干活了，你吃完了碗就放在地上，等中饭好了我再叫你。”

        阿文依旧低垂着脑袋，闷闷的说“…好。”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他才抬起头来。

        家里多了一个人，没有什么影响，家里还是照旧，陆博源忙着腌鸡蛋，陆晓晓在一旁偶尔打打下手，陆军博则是趁着今儿闲暇的时间去后山拾取一些材火回来。

        把所有的洗干净的鸡蛋放进坛子里，两人又去菜园子摘了些新鲜的蔬菜，把菜都洗好了，因为家里头有两个病人，那两块肉就干脆不给盐腌了，洗干净撒上薄薄的一层盐粒子一块先挂着，天气热，不给点盐，一天都不能发，容易变味坏掉，另外一块切一些瘦肉炒菜，肥肉都割下炼油，剩余一斤多快两斤都拿来炖汤。

        家里有个病号，都吃不了油腻的，炖汤都是瘦肉，油分少，家里都是瓦罐材火烧，炖的香味道浓。

        这里的猪肉榨油很香，油渣炒青菜，不用尝，就勾人食欲，简单的肉片炒黄瓜，番茄鸡蛋汤，还有一个肉沫茄子，可是把陆晓晓馋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不说陆晓晓，陆博源也快忍不住了，这里的肉真的很香，土灶，材火一烧起来，满屋子都是浓郁飘香的猪肉味儿，陆家这几年都省吃俭用，一年到头，吃到肉能用五个指头数。

        做好菜，开始焖饭，陆博源在厨房忙活着，陆晓晓就时不时去看看柳云，还有阿文，柳云倒是醒了，和早上那会儿比，精神气色都好很多，而阿文则是睡得很沉。

        “亚父醒了，我给舀一些肉汤给亚父喝。”乐颠颠的跑进来，陆晓晓端着碗和勺子，蹲在炉子旁，瓦罐里头上头冒着热气，噗噜噜的，香的很。

        “等下，我先把瓦罐端下来。“找来麻布打湿，一头一耳朵用湿的麻布抓住，瓦罐端下来，炉子里火还很旺，陆博源接过陆晓晓手里的碗和勺子，去弄了一点点盐放入碗里，那勺子在瓦罐里搅动了下，浓郁的肉汤翻滚，肉炖的很烂，稍微搅动，就碎开，不过大夫说只能喝一些烫，柳云暂时还不能吃肉，舀了半碗递给阿弟“先喝一些，等亚父醒了再盛一点，这瓦罐我就一直放在炉子上，没事的。”

        “喔，那我端过去了。”陆晓晓小心翼翼的端着碗。

        “嗯，喂的时候吹吹。”

        “好哒。”

        柳云的胃口还行，那半碗汤就剩下一两口的样子，喝完，人又睡了下去，陆晓晓关好门，陆军博扛着一捆干枯的木材回来，洗完手，看到饭桌上的菜有些惊讶“今天的菜好丰盛，还有肉？”

        陆晓晓怕大哥会说阿哥，帮忙说话“阿哥说肉腌不好吃，而且阿文哥也在，大家就吃好点，就切了一些其他的顿了汤，刚刚给亚父喝了一小半碗。”他扬了扬手里的碗，示意大哥看。

        “亚父喝了？那精神应该还不错，这是好事。”陆军博表情很雀跃，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想要去看看亚父，又想着亚父刚喝完汤应该休息了，迟疑了会就没再去，而是去了晓晓的房间“我去叫阿文来吃饭。”

        “阿文哥你快些吃啊，再不吃饭菜都凉了不好吃了。”默默的看了一眼不断给他夹菜的陆博源，再默默的看了一眼堆积成小山丘的肉片，很香，他也很想吃。

        不仅是陆博源，小军哥和晓晓也给他夹菜，非常的热情，都在叫他吃菜。

        “……我在吃。”他低头夹了块肉放进嘴里，很香，很好吃，他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吃过肉了。

        米饭很好吃……

        然后他吃着香喷喷的米饭，默默的围观陆家三个孩子咋饭桌上的讨论大会。

        “哥，我明天去摆摊，你看行吗？亚父精神看起来好多了，晓晓留在家里照看。”陆博源在做腌鸡蛋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柳云的灵液不多了，而且还要长时间的供应，家里收入有限，根本无法支出。

        暂时还不清楚系统给的灵液效果如何，但是还得去争取，去购买灵液只能缓解一时。

        真喝上半年，陆家完全不能承受。

        “呃，我留在家里吖……”陆晓晓挠着脑袋，看阿哥大哥都看着自己，这才反应过来“好啊，没有问题的，亚父明天就能说话了，好的也快，我就照看照看亚父，和阿文哥，不过阿哥你一个人，忙的过来吗？买那个土豆棒的人好多的啊。”而且中午，他就看到，刚把饭做好，阿哥就去地窖里，将那些洋芋都弄出来了，比上次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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