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城

板车就放在屋檐外面，陆博源几人被热情的穆子清拉进酒楼内的阁楼的房间，上面的阁楼虽然看起来小，每个都装潢，有几个三个独立的房间。

        “你们快过来，擦擦雨水。”穆子清找来干净的棉布递给陆博源三人，几人擦完脸色手上的水，都有些拘束不安。

        “这里有凳子，有椅子，你们先坐一会儿。”

        “好的。”陆博源有些尴尬，他们这一进来，地面上都是湿哒哒的，还有不少的泥土，水渍斑斑，而这个房间干净漂亮，朱红色的油漆，摆放整齐的衣柜，还有特别古朴雅致的床铺，淡青色的帘幕，即使这会儿关上了窗户，房间里依旧很明亮。

        穆子清说了句就出去了，独留陆家三个人围着不是很大也不是很小的圆桌子彼此瞪着眼睛。

        “阿哥，你说我们在这里是不是很不好啊，那个子清跟我们不熟，还跑到人家家里来了，一会儿大哥来找我们怎么办？”陆晓晓坐不住，这里太干净了，太好了，他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总感觉跺跺脚，甩甩手都会弄脏了人家的东西，心里格外难受，他觉得自己宁愿在下面躲着，也不想上来。

        陆博源笑着安慰“没事，一会儿雨停了我们就下去，而且板车就放在外头，大哥要是来了也看的清楚。”这夏天，雨来的快，走的也快。

        “那好吧。”

        陆晓晓勉强答应着，说实在话，他之所以拘束不安，还是因为子清家太好了，他家里那么穷，跟着过来总觉得不好意思，怕被误以为是在巴结。

        闲聊了一会儿，出去的穆子清又回来，提了一壶热水，给每人到了杯热水，水刚倒完，就看到有人托着菜托子端来热气热气腾腾的饭菜来，这一下可把陆博源弄的有些懵了。

        “子清，你这是做什么，我们一会儿就回去，你快些把饭菜退下去吧。”陆博源非常过意不去，特别是在看到来人端的菜里头有两个荤菜，头大如斗。

        “没事啊，正好我也没吃，大家一起吃，这里是我家开的，吃一顿也没什么，小源你也别拘束，不就是一顿饭嘛，我还每天去你小摊卖吃食呢，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的话，下次我去你家吃一顿补回来不就可以了。”穆子清笑呵呵的解释，端饭菜的手很是勤快，给那端菜的伙计叮嘱了几句，态度很随意，有很客气“大家别愣着，快点吃吧，饭冷了就不好吃了。”说着他看起来似乎很饿的样子，开始埋头扒拉着饭。

        陆博源他们三人面前各自一碗米饭，和他们平时吃的糙米不一样，这样的大米，陆博源现代天天吃，在陆家，还没吃过呢，这大米有些贵，一般乡下人很少吃，而眼前的小桌子还摆着三盘菜，一个水煮鱼片，一个青椒炒肉，还有一个蒜末空闲才，每个分量都很足。

        “晓晓，快点吃吧。”看到阿文和陆晓晓拘坐立难安的样子，陆博源心里也不好受。

        他觉得没什么。

        他以前享受过的比这个好很多倍，并没有什么，可看到这两人眼里的害怕，无措，紧张，那种无形的抵触就明白，两人处于一种无法泰然自若的安宁。

        内息处于焦急如焚的状态。

        其实，这是差距。

        心里上的自卑。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出生在乡下，贫穷和落后，带来的影响，对于富裕生活的向往，可突然有天接触了，却百般不适应，浑身躁动不安，又是敬畏又是害怕，惶恐不安。

        陆博源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陆晓晓和阿文窘迫吃饭小心翼翼的，夹菜都只敢夹临自己最近的那一盘子夹，其他的盘子再也不敢伸出去，小心谨慎的扒着碗里的饭，没吃多久，有人敲门，穆子清飞快的起身跑出去又跑回来，端来一大盆的丝瓜汤。

        “大家喝点汤，暖暖身，对了小源你跟我下来下啊，听店里伙计说，下面好像有人找你们。”穆子清把勺子放入汤盆里，对陆博源说道。

        “啊，是大哥。”陆晓晓惊呼。

        “没事，你们继续吃，我下去看看。”抹了嘴，陆博源和穆子清踩着木质的楼梯下去，这酒楼两层半，底下一层是个宽敞的大厅，是一些闲散的客人，而二楼这是包厢独立，比较豪华，三楼，也是个阁楼，是穆家人自己住的。

        一下来，就看到撑着雨伞的陆军博，站在门口张望，额头上挂满了雨伞，衣服也有些打湿，在看到陆博源出来的时候紧张的表情一下子松懈下来。

        “这是……”穆子清好奇的打量对方，高高瘦瘦的，穿着黑色衣服，模样很是俊朗。

        “我大哥……”陆博源说道。

        穆子清上前去打招呼，然后，就光看人没去注意脚下，一个踉跄，跟一颗大葱似的，狠狠的栽了出去，陆博源想要伸手去拉，已经来不及，随后他便看到一个非常窘迫的姿态，穆子清张牙舞爪的抓住了某人的腰跨，而某人撑着伞掉了，手脚无措，爆红的脸，僵硬了半天，慢吞吞的，用一种难以言诉的表情，把人缓缓的扶起来。

        穆子清圆圆的小脸变成了个小西红柿，缩着脖子，怯生生的，拿眼睛一小瞄又勾头，又一小瞄的去偷看陆军博，手拽着衣角，那紧张害羞的劲儿连陆博源都看出来了。

        “……谢谢，谢谢陆大哥。”

        半天这人吭哧吭哧的挤出几个字，这会儿不止脸，脖子都跟着红了。

        陆军博默默的去捡起伞，表情看起来很镇定，可惜他爆红的耳朵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紧张和飞快跳跃的心脏，随后的结巴，把他的淡定暴露无遗“没，没事，你没，没事就好……”

        穆子清继续偷瞄“刚才谢谢你……”

        “没，没事，应，应该的……”

        陆博源“……”

        旁若无人的，在座无虚席的酒楼门口，两人那种卿卿我我的姿态不要太明显啊，好歹也注意下场面。

        “咳咳，哥晓晓他们还在上面，要不我们等下再回去，外面的雨还没有停……”

        “好啊好啊，陆大哥你就留在这里……”穆子清欢快的说道，表情很是雀跃兴奋，就差跳起来，但是那目光撞上陆军博，一下子像戳破了气球，活跃变成了小心谨慎，特别细声细气，温柔可人，那声音柔的可以滴出水来了“嗯，陆大哥在这里喝点茶水，再走吧，外面雨大着。”

        陆军博抓着雨伞，有些无措。

        不是因为眼前哥儿的热情，而是刚刚眼前哥儿那一踉跄的举动……

        他内心纠结的劲儿还没散去。

        心里格外的不适应，正准备逃离，可人家哥儿似乎不怎么介意，这让他分外的郁闷，是不是自己太小家子气。

        “哥，先避避雨吧。”

        陆博源好笑的说，他可是看出来了，穆子清貌似喜欢上他家大哥了，何不继续加加温？

        “嗯嗯。”

        穆子清拼命点头，那热情样儿比之前对待陆博源还要高涨好几倍，一个劲的问有没有吃，有没有喝，甚至还问要不要换一身干净的衣衫。

        可把从来没有接触过陌生哥儿的陆军博吓坏了。

        之后就变得浑身僵硬，每次问话，答应只有一个字。

        特冷酷，特无情，特冷血，特有男子汉味儿……

        穆子清心中所想。

        陆家大哥没有吃饭，也没有喝茶，就默默的等着雨停，天知道，他屁股下面的凳子都快被他磨秃掉了，偏偏他还得装出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于是在等雨停的这段时间，陆家大哥正襟危坐，穆子清拿眼睛偷瞄，陆博源默默观察，陆晓晓和阿文则是四处观望。

        很快，雨停了。

        “你们慢点走啊，小心地滑。”

        “小源你家在哪儿啊，下次我到你家去玩儿好吗？”

        “好啊。”

        拖着板车的陆军博闻言，脚步突然不稳了。

        离开了镇子，乡间的小路很泥泞，就算空的板车，拖起来也很费力，粘的要命的泥土滚满了轮子，陆家几个人在出了客栈之后都脱了鞋子，赤脚上路，裤腿盘起来，裙摆也砸在裤腰上，地上很是滑腻，陆晓晓和阿文就在旁边走，陆博源在后面推。

        一直没怎么吭声的阿文突然追上前面的陆军博，看了陆家大哥一眼，蹙着眉，问道“小军哥是不是喜欢方才那哥儿？”

        陆博源很惊讶的看了阿文一眼。

        没想到阿文那么敏感，以前阿文跟大哥经常一起出入，去矿山挖矿，不知是不是时间久了，很在意对方，所以这么急迫的追问。

        “啊，真的吗？”陆晓晓很震惊，看向陆博源，圆圆的眼睛里满是疑问，好像在控诉，怎么我不知道这回事？

        陆军博闷闷的回道“……没有的事。”

        陆博源听到了，他大哥犹豫了下。

        阿文脸上不知道挂着什么样的表情，因为背对着，陆博源也没看清楚，但是，陆博源感觉到了，阿文不相信陆军博的话，因为他接下来一句非常直白的话语戳破了陆军博那一点小心思“子清很喜欢你，我看出来了，你也是。”

        陆军博“…………”

        权当做没听到。

        阿文什么时候嘴巴变得那么会说？

        不是一直像哑巴那样吗，以前可从不发问，更不要追问。

        陆晓晓嘴巴可以塞一个鸡蛋了。

        “阿文你是不是生气了？”他听到阿文的声音很难过，有些无措了。

        “没。”阿文回了一句。

        是吗？

        陆晓晓在心里说。

        他们知晓了阿文是个哥儿，三叔家的孩子，难不成一直跟着大哥在一起，喜欢上大哥了吧？！

        气氛很尴尬，就连陆军博也感觉到了，他原本就不善于言辞，这会儿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陆博源觉得这事儿大条了。

        得解决才行，不然日后牵扯的人多进来，有的闹了，陆博源决定自己去当这个坏人，阿文追问完了之后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好几次差点滑倒，人也没什么精神。

        “阿文，你是不是喜欢大哥啊？”陆博源问。

        陆晓晓也看过来。

        阿文回神，楞了一会儿摇着头“没呢，我怎么喜欢小军哥呢，小军哥是我的大哥啊，我只是，只是，有些接受不了……”没懂事之前，他是有些喜欢小军哥，希望日后可以找小军哥那样的男人过一辈子。

        后来他懂事了，知道了，一家人是不能结婚的。

        那点懵懂的感情也一点点散掉。

        “接受不了什么？”知道阿文的性格，陆博源很直接的追问。

        不主动问出来，想要阿文自己说，还不知道要等哪天。

        “小军有喜欢的人以后，肯定不会再照顾我，喜欢我了，以后也没有人再帮我了……”阿文很老实，跟他亚父一样，肚子里藏不了话，一根直肠子，心里藏的事，戳一下，全部倒出来。

        这样的性格有人喜欢，有人厌恶。

        陆博源很喜欢这样的性格的人，但是他本人却不喜欢做这样的列子，太容易吃亏了。听完阿文的叙述，陆博源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阿文是缺乏关爱和亲人的呵护，这才惶恐不安，害怕被抛弃，丢掉这才追问。

        “其实，我在酒楼哪里就想说了，忍了很久。”阿文这孩子，直白的可爱。

        陆军博一直在前面，认认真真的听着，紧绷的心也松懈了下来“阿文别担心，就算我日后结婚了，待你还是如同自家的阿弟一样。”

        “是啊，亚父都说了，以后你都住在我们家，亚父把你当自己的孩子养呢。”陆博源接着说。

        陆晓晓探过头，拉着阿文的手“阿文哥你别担心，我可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哥哥来看待。”

        阿文突然不说话了。

        蹙着眉。

        那张一直面无表情的小脸这下子皱起来可以夹死苍蝇了，他看了看陆家大哥，又看了看陆博源和陆晓晓，又是泄气又是气愤，言辞之间尽是哀怨和心酸“……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哥儿的事？”

        “呃这个啊……”

        阿文看起来真的好聪明啊。

        路上有变成了欢声笑语，阿文的事情解决了，陆博源便把上午摆摊子发生的事情给陆军博说了下，得知是金玉搞得鬼，拉着板车飞快“这就去村长家，这次不给个说法，我们就去镇子上告他去。”

        就算镇子的状告不赢，可这事儿传开了，李云中的村长可别想再继续当下去了，没五年一次竞选，每个村民都有机会的。

        几人气势汹汹的往村长家里赶去，村长家就距离村口不远，而且房子特别漂亮，占地面积多，家门口就是一个大场子，是给村子有事聚会的。

        “陆家娃，这是干啥呢，一个个凶巴巴的。”出来到潲水的村民好奇的问。

        “是金玉叫人砸我们摊子呢，去找村长要说法。”陆博源大喊。

        “呀，还有这回事？这也太要不得了，是得讨个说法。”飞快的把木桶带回去，紧跟着来凑热闹。

        陆博源他们去得时候，村长家得大门是开的，村长夫夫，看到他们脸色不是很好，特别是陆博源，那眼神就像是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很想赶他们走，可看到后面有几个村民过来，赶紧的把那点心思压下去，很和蔼可亲，上前就要拉陆博源的手“哎呀，是小源啊，好久没有来伯伯家了，听说你亚父身体不好，现在好些了吗？”

        “你这么关心，也没看你去看一眼呢？我亚父心念着你，苦巴巴的等你呢，可你太忙了，自从说跟陆晓静跟李云海订婚的事儿，就再也没踏过我家的门儿，对了还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全村人都借钱给我家哦，每个人都很关心我亚父。”冷笑着摔开对方的手，无视掉村长夫夫那便秘一样的脸。

        这人，他之前就不怎么喜欢。

        记忆里，不是对他挑三拣四，就是各种厌弃，偶尔来他们家，就是各种使唤，干活儿，做饭，完全当佣人用。

        村长夫夫恨不得掐死陆博源，脸上勉强挂着笑意“小源这孩子尽是胡说，我这不是忙，你也不吭声，不说借钱那么见外的话，柳云病了，我家不说多，几个黑币也是轻而易举的事，给你亚父送过去就行……”

        “可惜一个晶币都没呢！我敲门，你家立马把灯吹灭！”陆博源看了他一眼，丝毫不惧对方眼里的冷意和狠辣，大摇大摆的踏进。

        后面的几个村民都听的一清二楚，彼此相互看了看对方。

        “别听那孩子胡说，他就是不甘心没跟云海那孩子好，在说气话，挖苦我呢，哎这孩子以前也是这样，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叫我怎么喜欢得了他，还好云海和晓静好了，天天这样是个什么事儿。”

        “是啊是啊，小源太不应该了，怎么说那种话……”村民笑着附和着，其实心里有了谱。

        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

        一个村的村长夫夫，连一个晶币都舍不得出，也好意思在哪里笑，也配！！！

        “我们进去吧，听说金玉砸他们摊子呢，这事怎么行是吧，你们都快是卿家了，可好好劝劝啊，别做这种缺德事……”一个村民乍呼呼的。

        在大厅内，看到熟悉的陆家伯伯，姚金树，陆博源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这人上午想要挤垮他们，下午却是把他们当宝贝一样，就差拿香炉供奉。

        “小源你们可来了，我正在为你们讨说法呢，来了正好来了正好。”陆家伯伯欢天喜地的。

        李云中是个中年的男子，面相敦厚老实，此刻愁眉不展，喝着茶，看到陆博源几人来，干脆茶也不喝了。

        “小源呐……”李云中打算说几句好话劝劝这孩子，反正这陆家几个都是软性子，说几句好话给点甜头事情就了了。

        陆博源一点都领情，开门见山的就来说明情况“村长，你作为一村之长，我想处理事上应该很公平的，不要因为一些关系就胡乱的徇私，那样做可就寒了了村民的心了。”

        陆家伯伯这时候变得格外的给力“是啊，就应该公正，不然村长有什么用？村子乱套了，村长也该下了。”

        李云中额头直跳，脑门都快炸了。

        姚金树这个大嘴巴，来他家将近一个时辰，一直在说要公正，威胁他村长的位置不包，叫嚷的很厉害，不把金玉抓到祠堂里关进去个把月，赔偿他的摊子，就去村子里闹，家家户户闹，把他的村长位置撸下来！！！

        刁民啊刁民啊！

        好吃好喝，好话说尽，这人油盐不进，就是赖在这里，抓了金玉他就走，不抓就赖在他家……

        “对，陆家伯伯说的有道理，前些日子金玉就在村子里到处说我收购洋芋贵了，好多人去我家闹事，叫人来挤垮我家的摊子，还想要我家吃食的方子，这么用心险恶的人留在村子里不是祸害是什么，就连陆家伯伯也是受害者，没赚到钱不说，还被人笑话抢小孩子的生意，名声也给毁掉了……”

        “造孽啊，我人笨被忽悠了，苍天大你怎么尽是欺负我这样的可怜人啊。”陆家伯伯简直就是天生的演技派，一秒就变成了戏王，撒泼哭闹，就地打滚，无赖的举动顺手的很，他那么大个儿的人就地上打滚耍赖，哭的悲天悯人，肝肠寸断，眼泪狂飙。

        “可怜的我真的以为可以赚钱，带动村子人发家致富，哪里知晓金玉把我当枪使唤，去抢孩子的生意，我这是被屎糊住了眼睛啊，相信了恶人，村长你可要好好弥补弥补我啊，我这名声一下子坏了可咋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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