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客行

玉可儿不大记得喝了浓香鸡汤见了五彩斑斓之后的事情。

        只隐约记得对着一团黑说了许多平日不大会说的屁话。

        而后，她的伙食就肉|眼可见地变好了。

        伴随着斐如患阴沉的脸和怀瑾捻须的笑，玉可儿受之无愧，吃之坦然，并不会多想让自己不痛快的缘由。

        虽然还是回不去，离不开，但荒原上想来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她在此处也就不觉得有多少问题。

        唯一的问题只是，系统又自闭了。

        而且，红袖失踪了。

        对于前者，玉可儿基本置之不理。

        对于后者，她找屠欢问过，那日跟着的人，跟着跟着就跟丢了。

        据说，人是突然消失的，说没就没了，离奇得很。

        玉可儿看着那张壮硕而且憨厚的脸想，这有什么离奇的，要是让你们知道这全数都只是一个梦，你得震惊到什么程度。

        因此，玉可儿每天吃吃喝喝打豆豆，不但伤全好了，整个人容光焕发，还哄着怀瑾给她画了一张画。

        一张斐如患的画像。

        老头不作他想，以为小姑娘家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要将学生仔的画像拿来抚慰相思，因此，不但颇为善解人意地将他家阿斐的脸画得逼真且深情，甚至，还贴心画上了玉可儿靠在对方怀中小鸟依人的模样，又神神秘秘嘱咐让玉可儿一个人的时候再看。

        因此，玉可儿甫一展开画像那刻，蹦蹦跳跳的脚步就停住了，她噎了片刻，朝天一声：“艹！”

        系统自然也是瞧见了：【宿主，画得难道不好吗？】

        嗯！好，玉可儿心想，好得都能做情头了！

        于是，意识里有种猜测，那日，漆黑一团，会不会就是斐狗！

        不，不用猜，必定是他！

        而后，玉可儿恨恨两天，追着斐如患使了不少坏。

        怀瑾每日看着，心里不知道多欢喜。

        屠欢不明就里，头疼于每日的供给。

        所以这一日，万千就带着船队打了过来。

        屠欢信誓旦旦，谋兵布局，将沼泽水路游|击发挥到了极致，他多少是憋着一口气，要报那日断自己属下一臂的仇。

        怀瑾瞧了几眼便不瞧了，斐如患直接没去看，只有玉可儿，捧着花生瓜子找了个视野绝好的位置，瞧得津津有味。

        瓜子吃完，还朝山中吼了一声，让斐如患送些来。

        “屠欢这打法，你不担心真出事？”玉可儿从斐如患手中接过瓜子花生。

        他这人做事认真，拿的瓜子花生也比其他人拿的周正漂亮一些，味道自然就更好。

        斐如患站定看了几眼：“屠欢貌似无脑莽撞，但他能在及冠之年就接掌屠家军，又在动|乱合军中将全员悉数带离到了此处辟出这方天地，怎可小觑。”

        果然，屠欢的埋伏游|击打法十分新奇，不过，给了万千一个措手不及之后，他见好就收，并不伤人，只又撤到另处。

        几次三番之后，万千火气被勾了起来，拿出认真，屠欢却又带人搬粮，逃之夭夭了。

        这打法颇为无赖，却也符合一介山匪的做派。

        这下子，玉可儿倒是反过来担心万千的血压了，到处筹粮且不说，巴巴送来，本来做做样子就行，偏遇上个夹带私仇的，还又认真不起来，不能真个打急了。

        想想都憋屈。

        看了片刻，下首两方已经鸣旗收兵。

        当然，主要是其中一方滑头，搬空粮草后就没了影踪。

        万千那头，停了片刻后，也折头回了。

        玉可儿便收回目光，嗑瓜子的嘴停了一下：“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倒愿意同我说这么多？”

        这话一出，斐如患也顿了下，背在身后的手下意识蜷了一下指尖。

        玉可儿却不管那么多，一问即止，转了话题：“屠家军带全员转移南方，苟于此处，且不说此间选址万中无一，占据天时地利，又有万千驻守要害，多年来未曾真打起来过，就是长途转战，没有你斐相的手笔，哪里有人轻易办得到。”

        斐如患便不说话。

        玉可儿点到为止。

        一把瓜子花生也很快吃完，玉可儿拍拍手掌开心跃下站定：“你防我也好，不防也罢，这段时间承蒙照顾，不过，我有点事要办，准备离开了。你可愿同我一道？”

        这话斐如患不好答，说去，便间接证明他不属于此处，说不去，他确实也离不开，想了各种法子也离不开。

        直觉告诉他，他做不到的事，玉可儿或许可以。

        加之玉可儿此时的语气里，是诚心邀约的多，试探的少。

        “你打算怎么做？”末了，不接话茬，斐如患却只是这么问了一句。

        玉可儿便凝眸瞧他，眸中光彩清亮亮……

        同一时间。

        崖下，屠欢回想着万千的黑脸又拿他无奈和的表情呵呵傻乐，带着一群山匪将物资搬运回山。

        物资里有风干的牛肉，虽没打开，已是味香醇厚。

        便有山匪馋虫大动，也是欢喜异常，即使肩上都扛着重物，还是一路打闹。

        忽然，人群中有人朝着山崖另侧叫唤：“老大，那不是客人家！”

        客人，乃是这群匪子对绑架之人的雅称。

        屠欢正开心着，山崖一侧高耸入云，另侧壁立千丈，上山下山都只有这一条正经道儿，前后都是自己人，哪里来的客人。

        再说，以山上那三个能随意走动的客人来说，一个赛一个的懒，哪里就能下山来了？

        然而，所有山匪都齐站定，朝着山崖另侧望……

        屠欢于是一边回头喊“今晚加餐！大肉吃到饱！一个个怎么都馋出幻觉了……”

        一边已经惊掉了下巴！

        斐如患和玉可儿，对牵双手，坠如流星……

        方才，崖上，斐如患问玉可儿要如何做时，玉可儿含笑，双眼璀璨：“带你去看光！”

        而后，双手就被牵住，下一瞬，身子已离了崖顶。

        风嘶啦着扯过耳际那刻，阳光照在水面上，又同波光几经折射，于是，眼前便不断流转过光的残影。

        这是玉可儿曾经无数次的美梦历险发现的，光的痕迹。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如果这光出现，她便能离开梦境，不论何种境地的梦境。

        唯独需要的只是几分勇气。

        这一点，斐如患做得不错。

        他没有过多惊慌，视线很快捕捉到了光影的美好，甚至开始享受。

        那一刻，天高水阔，风拂眉梢。

        面前的人眉目舒朗，眼底有光。

        她便忽然觉得，有人到过她的世界，她的梦境，未曾惊慌失措只想逃离，其实也不错。

        果然，这是一场美梦……

        有光，从遥远的地方射入眼底。

        在这截旅程的最后，玉可儿一如既往闭上了眼。

        然而，如果她晚上那么一刻再闭，便能看见，天地翻转，镜像牵张，他们从上而下飞鸟一般坠落却仿若两尾快鱼由明净水底升起，触到天空……

        玉可儿醒来了。

        人在破庙。

        荒原上人声鼎沸，吆喝声、起哄声一波接一波。

        是听不懂的语言，但表达的情绪却高昂而明显。

        玉可儿掀开被子出去，看到苏晚晚沉睡不醒，当下试了试鼻息，并无异常，又掀开对方眼皮，见竖瞳如裂盯视着她，脊背上爬过一层冷汗，便赶紧合上，道声打扰，夺门而出。

        门外，沙土喧天，达达们聚成一个大圈，正在举行某种活动。

        玉可儿疑惑着走过去，正好看见高达将矮达举上了天，作势要摔。

        “？？？”玉可儿掉线许久，很是摸不着头脑。

        看了看四周，达达们的气质似乎不同，但具体什么地方不同，她一时也说不上来，心下数了数自己离开的天数，推测此处大概也过去不少时日。

        便朝着中间捻须的怀瑾走去：“这是？”

        “决胜新的统帅。”

        统帅？还是新的？关键的关键还是高达和矮达？

        这是矮达长能耐了还是高达落魄了？

        玉可儿更是不明白了。

        “到底怎么回事？”玉可儿拉住兴致勃勃观战的怀瑾问道。

        怀瑾这才看出来人是玉可儿，当下惊了一惊：“姑娘醒了？”

        “这不重要，”玉可儿看矮达已经两次被掼在地上，心急，“到底怎么了。”

        于是乎，怀瑾便压低声音将此处近来发生的一些事同玉可儿说明。

        事情自然还是从那日的天塌地陷开始说起。

        天地塌陷停止后，达达们默认了怀瑾的特殊身份，这为他开展一系列的举措和统一管理提供了便利，但同时，也渐渐在达达中间形成了两种分歧。

        其中一派隶属高达，遵循曾经的行事作风，这当然同怀瑾因人而异量身为他们制定的举措并不逆背；而另一派，则聚在了真平平无奇的矮达身边，因着同玉可儿定下约定找来魇城又带来怀瑾的功劳，他们坚信矮达是天选之人，具有命定的能力。

        两派本无争斗，但渐渐生出离心，虽然因着达达们单纯的人设，这等离心也十分有限。

        但，这并不妨碍荒原之上日渐古怪的气氛和怀瑾的深谋远虑。

        于是，在再一次对某个指令生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之后，怀瑾组织了这场决斗，既然是好武一族，便沿用这一族的光荣传统：

        以武力决出胜负，产生新的统领，再次统一达达队伍的军心。

        怀瑾长话短说说完这些缘由时，矮达已经在场上被单方面摩|擦了无数次。

        “你觉得他能赢？”玉可儿咋舌，瞧高达最新一次将矮达掼摔在地上。

        矮达嘴里喷出鲜红，显是受伤不轻，挣扎着半天起不来。

        “当然，”怀瑾幽幽，“不能！”

        “既然不能，你还让他们打？不是自己的皮肉就不心疼？”玉可儿不解，明眼人都知道，高达在战斗力上绝对碾压矮达，矮达只是个适合捧着粥碗扛着黑锅的伙夫。

        “姑娘，为兵之道该斩异心，若军心不齐便无从治军。”

        “道理我懂，但这和他没有关系，约定是我提的，你也是我带来的……”

        本来已经躺在地上认输的矮达，在看到玉可儿出现那瞬，忽地一拳顿地，再次站起迎上高达！

        他满脸血污和着泥沙，深瞧玉可儿一眼又崛起反击那瞬，玉可儿闭上了全部的嘴。

        打！打死他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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