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上山

这些人有古怪！

        这一点，斐如患就算一开始没看出来，但当所有病症出奇地一致，没有明显前后传染的序列，也无变异加重的情况来看，他就明白，此处疫情是有人下毒！

        而当那些很有分寸自知应该拉开距离的百姓中有人主动靠过来表示可以送方子出去求药时，斐如患就彻底明白，不但有人下毒，且下毒的人就在这些人中间。

        玉可儿抚向他腰间的手不轻不重捏了一下，想要表达的也是这个意思。

        斐如患明白了，当下交出方子，并在上头落了一个标记。

        玉可儿扫了一眼，瞧不出是什么，连笔拖画再一勾，像条狐狸尾巴，却没那毛茸茸，只多了点刀锋的意思。

        “这是什么？”玉可儿自然要问。

        “医官标号。”斐如患折纸递出，答得自然。

        玉可儿哦了一声不再追问，心下却明白透亮，这厮，倒比看起来聪明许多。

        是夜，月洗碧波。

        水声潺潺里，斐如患同玉可儿端来了药。

        酱油似的浓稠，隔很远也能闻到刺鼻的味道。

        斐如患端着药，眉头也不自然有些皱起。

        他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按着他的方子喝。

        然，玉可儿横躺在一杈枝桠上，斜了斐如患一眼，伸手利落端过了药，试了试温度，扬首一饮而下。

        末了自然是要龇牙咧嘴嘶哈半天。

        苦，腥，而且酸臭！

        这下，倒轮到斐如患顿住了。

        玉可儿将碗抛回他手中，照旧躺好：“我这么美丽又这么可爱，还和你受着同样的伤，你得傻成什么样，才会同我下毒？”

        声音还被药苦着，听起来就有些糯糯，像小姑娘撒娇。

        斐如患微愣，随即笑了，月色下，璀璨的眸子含了兴味儿：“姑娘当真有趣。”

        “嗯，”玉可儿颔首，“你眼光不错！不过，有趣的是我这万中无一的灵魂？还是我这千年难遇的皮囊？”

        那一刻，系统没忍住干呕。

        也是那一刻，斐如患才注意到，玉可儿躺得十分讨巧，玲珑的身段都是妖娆。

        斐如患不动，视线落过去，只如冷月照着寒江，也不大看得出什么情绪。

        玉可儿便伸出一只脚，松松一勾，勾住斐如患腰带。

        用的巧劲儿，如若不过多抵抗，便能顺势而去。

        然，斐如患还是不动。

        玉可儿便笑了：“公子可是看奴家不如那香香姐姐，不然何故她碰得，我却碰不得？”

        斐如患便真的笑了：“姑娘，人还没决定如何动手，你何须如此着急？”

        “你这意思，便是要等他决定了？”玉可儿足尖轻轻勾在斐如患腰上，隔着衣料描摹肌肉轮廓，“可我，习惯主导……”

        糯糯的声音不大，由于压着音量，因此听在耳里就带了些不可言说的蛊惑。

        斐如患略一恍惚。

        话音将落未落，玉可儿足尖一点再猛一勾，斐如患便倒向了玉可儿，忍住了喉间的半点痛呼。

        “你也知自己肋间带伤，那便，要找个舒服姿势，不然，山路崎岖，少不了一番痛苦。”

        说话间，玉可儿搂住倒过来的斐如患借势一滚，二人抱作一团滚落林间。

        好巧不巧，正没头没脑间，被一张大网兜头一罩，网兜收紧、拽回，二人就同时落入一口箱子里，被人抬着去了。

        “如此这般，可是比挨上一下子来得舒坦？至少姿势还能调整。”

        不大不小的箱子里，玉可儿压着斐如患耳底道。

        “嗯，”斐如患的声音来自身下，“如若姑娘不拿在下垫脚，那便更舒坦了。”

        “怎么？”玉可儿佯装愠怒，“人让你抱着，你倒还生出嫌弃了？”

        “怎么会？”斐如患实诚道，“只是，姑娘搂住在下时倒也不必这般紧，在下左右跑不了，也左右不会捉了姑娘垫脚。”

        “那是你不会吗？”玉可儿嗤之以鼻，“是你不能。”

        斐如患便又笑了：“对，姑娘好手段，好算计，在下确实不能。”

        方才滚落那阵，玉可儿便找好了角度，如今箱内狭窄拥挤，二人堪堪能够居下，自然是不能再挑换位置。

        其实，斐如患那句话说得也是磊落，自然是带着君子风度的，但玉可儿可不卖他这人情。

        现在，对方是敌是友又是什么来历还说不定，上次小斐在终局时直接朝着游侠出手的事她还历历在目，正如同她说的一般，她习惯主导，是断然不会在事情还不明朗时先露了马脚。

        更何况，斐如患虽表面客气周到，然而，骨子里对她也是十足十的防备。

        再加上，这人同小斐一般难缠，出招谋划滴水不漏，玉可儿得提着千万的小心防备。

        几句话后，二人倒不大出声了，并非无话可谈，而是，箱子开始颠簸，四周愈发安静。

        “在水上。”斐如患小声说明。

        玉可儿点点头，有人带着箱子在泅渡，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但箱子一晃又一晃，有着明显的颠簸。

        如此这般持续了很长时间。

        一开始，玉可儿还能保持警醒，但到后来，身下人|肉垫子温度软硬都是正好，四周黑暗静谧，只有二人呼吸浅浅，加之恰到好处的摇晃颠簸，玉可儿便睁不开眼了。

        “姑娘大可以先睡上一觉，你方才服下的药里有助眠成分，强行熬着对身体没什么好处，此处，在下盯着就好。”

        斐如患的声音适时响起，轻柔压在耳边，带着蛊惑。

        玉可儿便果真不客气，头一靠，倒进斐如患怀中，沉沉睡去。

        不过，这是斐如患视角，事实上，玉可儿在闭上眼睛之前叫了系统：“系统，你给我盯着，有什么异常立刻叫醒我。”

        【好的，宿主！】系统尽职尽责，【但，什么才算异常？】

        “跟我这么久，你连这点都分不清？”玉可儿适时鄙夷。

        系统便果然机灵：【好的，宿主，就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看了什么任何动静都算！当防贼一样防着对吗？】

        “……”虽然但是，也差不多是这意思吧。

        四周浅浅鼾声响起那刻，斐如患是有些后悔的。

        这丫头太能享受，又无人伦之大妨，当然，环境也确实不允许，但是，她靠在斐如患怀中，一双手臂牢牢锁住对方腰腹，又将双脚缩将上来，完全将他当一个大靠枕就有些过分了。

        这就导致了斐如患后背悬空，几乎一动也不能动，一时半刻自然还好，时间一久，五脏六腑的不适加上肋骨和后背的疼痛，就很有些难熬。

        当然，他自然也能摇醒玉可儿，但这样以来，他便没法确定一些东西了……

        在鼾声均匀有序之后，斐如患试着动了动，让后背稍微舒服一些。

        玉可儿脑海里，系统立马尖利地摇响警报，玉可儿顷刻就醒，不过，没睁开眼，她五感全开感受片刻，便再次入睡。

        之后，如是三番，斐如患再动时，玉可儿便没有回应了。

        黑暗里，斐如患勾了勾唇，而后，曲起指尖，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箱壁。

        系统看见了也听见了，也十分清楚斐如患有了新的动静，但它迟疑了，因为刚刚玉可儿的咆哮还响在耳边：“他是个活人，活人你懂？磨牙打屁挠挠头都是正常的！不要动一动就吵醒我！还有，你那警报声换一下，听得我像梦回中东战场！”

        叮咚的泉水声于是萦绕响起，玉可儿睡梦中神情一松，搂紧身下的人，睡得愈发踏实。

        【……】系统隐约觉得，这个新的警报声是不是多少有点问题，但系统无从查证，只能继续。

        于是，暖玉温箱，白噪音助眠，一个没醒，一个继续。

        只有系统，操碎了心。

        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声持续了很久，到最后，连系统都觉得对方大概只是无聊，又或者在计算时间了。

        于是，几声颇不寻常的节点就夹杂了进去。

        速度很快，动静很小，若不细听，根本听不出区别。

        几声之后又是平常。

        片刻后，又是几声，同上次的节点几乎一致。

        如是三番后，箱壁那侧果然传来回应，虽然听起来像箱子磕撞在了碎石滩上。

        斐如患指尖停住，末了，依然继续，有一下没一下……

        “到了？”玉可儿的声音忽然在这其中响起。

        “嗯？”斐如患一顿，她的气息并无不同，像突然从熟睡中一蹴而醒，没有半点过度，“应该没到，不过走完水路了。”

        事情便果然如斐如患说的一般，走完了水路，又变成短途的颠簸，之后，是十分平稳的一截旅程。

        “应该是被吊上悬崖了。”斐如患继续推测。

        玉可儿点头，方才有绳索穿过箱子的声响：“你倒挺熟。”

        敲击的手指便停了，空气里有淡淡的交锋。

        “所以，”正安静时，玉可儿却又忽然开口，“你知道这个地方？或者，你认识他们？”

        斐如患愣住，黑暗中，气息短暂窒住：“姑娘，何出此言？”

        玉可儿的手指便在箱壁上敲出同样节律，而后仰脸，用一种小儿女依偎在爱人怀中的姿势，朝斐如患轻声道：“不然，你一个郎中为什么懂得这么多？”

        【宿主！】系统惊呼，带着欢喜，【您听见了对吧？】

        “靠你？”玉可儿嘴毒依旧，“我得死千八百回了。”

        绵软温甜的气息就压在颌下，顺着脖颈一路爬升，爬到斐如患鼻息之中，爬到耳底深处，在那些深入的地方忽地变作一条咬人的蛇，噙住他的要害。

        “那是□□通用的暗号，我也不知道有用没用，姑且试试。”

        “那是有用没用呢？试试的结果如何？”玉可儿穷追不舍地问。

        “谁知道，不过，对方给出回应了。”

        四周便再次安静，片刻，斐如患不解：“你为何不问暗号的意思？”

        “我问了你就会说？”玉可儿娇嗔着，再次搂紧了对方，将头靠上对方肩头，“还是说，我问了，你就会将……戒指上的毒针刺进我的身体？”

        斐如患便再次一惊，然而，不等他思索出个所以然，玉可儿又贴着他的脖颈软玉温香地道出了更让他惊讶的话：“你的方子不错，刚刚奴家睡得也很好，现在，肋骨没那么疼了，愈合得不错，你要不要确认一下自己身上是否也是如此？”

        用不着确认，同样的方子，他独自喝下却是没用，如今，玉可儿喝下没过多久，身体里的伤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康复愈合。

        “所以，”玉可儿拍拍斐如患的腰，安抚一般，“奴家可是公子的贵人，公子若是聪明些，该把奴家供起来才对……”

        话却没有说完，斐如患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松掐上了玉可儿的脖颈：“好啊……”

        他道：“不过，供起来之前，我倒要看看，你够不够格！”

        十指蓦然收紧，玉可儿几乎顷刻就感觉到了窒息。

        但她不慌，因为一同感同身受的，如她猜测一般的，还有斐如患。

        真好，她若亲自去试多少有些下作，斐如患试则不然，一来与她去试并无分别，二来，这斐狗便会对她多点忌惮……

        很好很好！

        “砰！”箱子便是那刻被人掀开了门。

        玉可儿和斐如患两双眼睛一起昏花时，被面前数十把火把晃了眼，一同晃眼的还有火把之下，那数十壮汉焦急的神情。

        玉可儿：“……”

        又是壮汉！

        还真是，该来的逃不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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