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印记

玉可儿离开不过短短数十秒，但巨大人影已经掐着小斐走得遥远，玉可儿拔腿追去时，发现天地雨幕蠢蠢而动，黑金符门上爆出浅浅的光芒，在雨幕下如同生辉的夜明珠。

        门在呼应，同走向它的人呼应。

        她的心雷响如鼓。

        这门，她见过！

        魂穿之前，玉可儿做过一个梦，由于天赋异禀，她极少在梦里见过不属于自己梦境的东西。

        但那日，她见了一扇顶天踵地的乌黑巨门。

        立在裹天裹地的雨幕之中，隔着雨幕，只觉得符文流动、斑驳，透着一股诱人靠近的魅惑。

        从未在梦中见过陌生事物的玉可儿自然是上前细细查看了的。

        然而，手触到符门的瞬间，她便醒在了破庙里。

        之后被告知了魂穿真相，又发生了后面那些事。

        如今，再次在这个世界见到黑金符门，玉可儿知道，一切都不是偶然。

        达达们说自己从门里来，是不是这门？

        她那日奔跑追赶了许久，并未在荒原之上看见达达们口中的门。

        可如果没有门，达达们从哪里进入荒原？

        这扇门里，到底有什么？

        如果这扇门连通着不同的世界，那么，她是不是打开门就能离开……

        虽然她并没有必须要离开的理由，但这扇门在那时，在她眼底，在她心里，充盈的全部魅惑就是这个念头。

        躲避着沼泽中的怪物并不算简单，但玉可儿身形灵动，脚下生风，点跃奔袭之间，很快追上巨大身影。

        小斐的情况愈发不妙，鲜血就没停过，一直在往外渗，以至于暴雨倾盆也没有淋干净一分一毫。

        人，似乎已经失去意识。

        随着靠近，符门上的光芒渐盛，同时伴随着一种嗡鸣，带起大地颤动。

        先前的不安，天地的异动，似乎都同这符门有关。

        巨大身影立在门前那刻，昂起了头颅，暴雨冲卷而下，他像根本没有看见。

        他的身体在抖，那是一种兴奋，兴奋到手指渐渐失控，将掐住小斐的指头合拢。

        “咯咯！”

        轻微的两声，玉可儿知道，小斐的胸腔里定是断了几根肋骨。

        鲜红再次从身上看不见的伤口里喷溅而出，有一些，随着雨幕落在门上。

        巨门巍峨，摩天接地，此时见了血，愈发活泛。

        嗡鸣声带起大地上、天空中的水珠一起跃动，富含节律。

        玉可儿凝神去看，觉得那应该具有某种含义。

        然而，她并不明白。

        而且，时间也不容她多考虑。

        胸腔中争鸣声更甚，喉间再次翻滚起滚烫的热辣甜腥。

        与此同时，人影垂首，看向手掌中的小人儿，而后抬起手掌松开，朝着面前巨门上抹去。

        他，要用小斐的血祭门！

        这一掌如果下去，小斐必定骨断筋离，暴毙而亡。

        玉可儿于是同时感受到了濒死的痛苦。

        脑海中系统出错的机械音钻骨入髓，玉可儿眼前一阵阵黑晕。

        她得结束这一切，救下小斐！

        不管面前巨门如何诱惑，如何只差一步就能近门，她也得先保住命再说。

        玉可儿捂住胸口，飞扬起湿哒哒的马尾，四十米长的雪亮大刀几乎毫不费力就插入了巨大人影的胸膛。

        刀尖带着寒芒光亮从前胸破出那刻，巨大人影疑惑着用手触了触那刀锋。

        然，刀锋顷刻消散。

        血，喷薄而出。

        黑金符门一声铮然弦响，再次没了动静。

        天安地静那瞬，巨大人影捂住胸口回头，但还没等对上玉可儿的脸，便被猛然睁开眼的小斐暴起戳瞎双目。

        巨大人影尚未倒地，身影已经消散。

        小斐于是从高处如同一片飘零的枯叶般坠地。

        玉可儿冲将上去，只来得及扶起浑身战栗，在冰凉雨水中却又滚烫如被炎火炙烤中的小斐。

        小斐双眼无神，却在对上玉可儿那瞬有了一点点神智。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说：“姐姐，不要让人看到你……”

        玉可儿心中一颤，一种名为保护欲和感动的东西升腾而起。

        随即：“我想吃雪绵沙！”

        mmp！

        玉可儿便放了手，两个世界嗷嗷待哺各个都朝她喊饿。

        她上辈子是躺太平了，这辈子来还债了么？

        雪绵沙？咋不吃天上的月亮和彩虹呢？

        “雪绵沙？”苏晚晚的声音恰时响起，“你要吃，我可以做。”

        玉可儿下意识接上：“行！你行你上！”

        随即发现，这并不是系统也不是小斐的声音。

        玉可儿忙睁开眼，面前是盛满热粥的大海碗，以及，黑如墨玉棋子的一双眼。

        视野拉开，正是任劳任怨为她捧着粥碗的矮达和……苏晚晚。

        “系统，”玉可儿不顾周身的血，忙在脑海中呼唤，“你怎么了？”

        系统没有回答，倒是一片屏幕，遍布乱码。

        玉可儿沉眸，想起先前危急时刻，似乎是苏晚晚垂了一双非人的眼，让自己重新进入梦境，接上了剧情。

        所以，她其实，记得。

        睁开眼睛那刻，斐如蔺很满意翠蓝小瓶中的东西。

        时隔三年，他再次进入了那片空间，他也很满意自己在其中的形象。

        如同神明，左右一切。

        只不过，他甫一进入，所有的东西就开始发出古怪的动静。

        只有斐如患，小小一只，孤零零立在黑夜中，见他那刻就开始拼命逃离。

        然而，他这点些微的伎俩又怎能误得了他，斐如蔺朝着相反方向寻觅，雨幕之中，天地尽头，就是那不夜城城门。

        门，不出所料依然关着。

        斐如患拼命逃离，他本想放弃他的，毕竟小小一只抓起来费力费时，然而，他又隐约觉得，如若要开城门，非得小东西在不可。

        于是，他抓住了他。

        事实也果然如他所料，斐如患的鲜血能够和城门呼应。

        他并没有过多的犹豫，抓起斐如患就要撞上城门。

        可后来却突然被一柄利刃刺穿胸膛，他便提前醒来了。

        然而，他并没有看到那人的模样，关键时候，被小斐戳瞎了双眼。

        那感觉可真不好受啊，疼，但……掩不住的兴奋！

        为什么有人帮他？！

        那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以至于他不大想死了……还懂得反击！

        这自然……好得很！

        斐如蔺便笑了，目光落向另一侧的斐如患，药物反噬果然开始。

        安静阖目的男子全身是汗，脸孔像要燃着，有浓黑的血液从眼耳口鼻之中慢慢溢出。

        看来，这药物果然非常，若非他留了心，只教对方饮下，自己不过细嗅几口，后果便是如此这般。

        “你来……”斐如蔺欣赏着斐如患睡不安稳的难受模样，手指几根轻触在对方脸上划拉，头也不回地唤。

        声音应声而出，躬身受听。

        “能保住他的命吧？”斐如蔺含笑道，“不死就成。”

        “另外，”他在声音领命走后，朝暗卫的方向传令，“再去查查苏家那个丫头，对，就是……朕的嫂嫂……”

        小斐醒过来时，浑身的血已经止住了。

        然而，身子还是不能动，一动就撕裂肺腑的疼。

        他试着摸了摸身体各处，还好，肋骨断了三根而已，不算太严重。

        只是，浑身如同熬煮在某种刺鼻的药汁里，有难闻的味道和辛辣灼烧肌肤，因此，他几乎无法动荡。

        面前空空如也的石屋勉强能够提供一点点安全感。

        他的状态不算稳定，因此视野里的东西有一搭没一搭。

        他便干脆阖目，静静等待。

        不知道在等什么。

        但总觉得会有什么到来。

        许久，只是雨声，漫天漫地经久不绝的雨声，催人入眠。

        然而，还不能睡，至少不能睡死。

        又是许久，雨声里走来一个欢快的脚步。

        一个声音远远传来：“我就再吃一个！”

        是玉可儿。

        小斐听不见的是系统焦急的声音：【宿主，您别吃了，再吃，都没了！整个魇城就凑了这么一份食材，您省着点！】

        “我知道！”玉可儿深明大义，“最后一个！”

        【宿主，】系统着急，【您说了好几次最后一个了！】

        然后，玉可儿明媚的脸便出现在小斐面前，唇角还沾染着白色的雪绵沙。

        因着小斐一阵阵的眩晕，在他眼里，她的脸便自带柔光，如同圈着一层圣光。

        那一刻，小斐只是觉得，她其实很好看，他或许应该试着记住这张脸。

        “醒了？”玉可儿放下手中盘子试了试小斐的额头，“你看，答应你的雪绵沙姐姐做出来了。”

        【宿主，您真不要脸！】系统实在没忍住，【这明明是苏晚晚做的！】

        玉可儿没听见，也不打算听见，看着只剩下三只的雪绵沙，估摸着以小斐的精神头，待会儿还能给她剩下几只。

        小斐脑海中一阵阵黑晕越来越强烈，他快撑不住了：“姐姐……”

        他忍住脑海中随时可能到来的晕厥，甜甜道：“我手疼，你可不可以喂我？”

        玉可儿拿起一个雪绵沙喂进小斐口中。

        小斐张嘴含住，却不轻不重咬在了玉可儿的手指上。

        玉可儿拿回手指，只道小斐痛得糊涂，失了力道。

        却见上面已经留下了一道血红，那是他的血，玉可儿试着抹去，血晕开来，却再没法拭去半点，只愈发留下一个更显眼的印记。

        “你！”玉可儿想起两次遭了这小滑头的道，再想质问点什么时，小斐头一歪，昏死过去。

        而他嘴里含着的雪绵沙，已通体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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