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屯粮

斐如患梦境中，玉可儿一路狂奔。

        跳沙坑，进岩洞，唱着星星点灯召唤来了所有怪蛇开了场五音不全的演唱会，在怪蛇逃也似的翻滚撞击一片混乱中，熟门熟路来到了上次同小斐分别的地方。

        然后，歌声顿止，她猛然刹住脚步停在地上。

        “那个……”声音难得弱弱，“有个问题。”

        【宿主，您说。】

        “斐狗子为啥是个小不点？你确定没找错人？”

        【宿主，请您不要质疑我的能力。】

        “就你那能力，还有质疑的空间？”

        【……】系统不服，【这毕竟是他的梦境，在梦境里，宿主也不大可能一直是您自己吧？】

        “我就是我，一朵不一样的烟火~”

        玉可儿是唱着回答的，挺起的胸膛重新恢复傲娇。

        系统决定闭麦。

        “我问你啊，”玉可儿却紧接着问，“这么个小不点不大可能勒死我吧？”

        【……】

        “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不能。】

        “是吗？”玉可儿歪着脑袋想了片刻。

        【当然不能。】

        “可你忘了，上次在这里，他捆住人家了呢。”

        【只是手，不是捆住了你，宿主，你不要偷换概念，而且那时，是你先用大刀胁迫了人家一个小孩，还说那种挑衅的话……】

        “你看你，”玉可儿忍不住咋舌，“都不用敬称了呢……再说，我说什么了？”

        【我听见了的，】系统调试了一下，恢复敬称，【您说，小就该乖乖听话，还说，再敢冲着您耳朵说话就打屁|股……】

        “我说错了？”玉可儿摊手，“你家教孩子不这样？”

        【……】身为系统这个非碳基生物，沉默是对冒犯的最后抗议。

        “这就麻烦了，”玉可儿略沮丧，“你知道斐狗子长大了啥样儿？”

        系统摇头。

        “那怎么画？”

        【……】

        沮丧不过一瞬，随即，玉可儿右手成拳砸向左手心：“你说这个级别的小公子，琴棋书画是基本的吧？”

        【不能说是基本吧，】系统道，【斐如患都精通。】

        “……”玉可儿隐约觉得系统有点炫，还公报了个私仇，但她已经不在意，重新欢快起来，“那就让他画！”

        【……】系统没忍住，【宿主，您确定小斐能知道自己长大了的模样？】

        “……”就，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所以，得把人找出来问问！对了，小斐呢？”

        岩洞尽头依然有光，上次小斐示意自己就住那里。

        此时洞中寂寂，倒不像有人的样子，玉可儿思索着没有上前。

        她抬起手，鲜红印记不知是不是重回梦中的关系，鲜红如昨。

        不但如此，连布带也还坠在地上。

        玉可儿捡起布带，入手黏|腻，沾了血红。

        她眉头微皱。

        【宿主，】系统焦急，【小斐会不会还在这里？上次的刀伤严不严重？他还活着吗？】

        “……”虽然但是，玉可儿还是有些不舒坦。

        【宿主，您赶紧过去看看！他要没了，您就完了……】

        说到此处，系统的声音才后知后觉地弱下去。

        “对啊，”玉可儿道，“你不提醒我倒忘了，斐狗子要是没了，我不就没了么？你还真是我的好系统呢，要不是你及时提醒，我可就冲进去了……”

        系统词穷，系统装死。

        “毕竟，你最清楚，斐狗子的命得我来要。”

        系统依旧不吭声，只觉得流年不利，猫猫叹气。

        “你说，”玉可儿不依不饶，“斐狗子扯开伤口做个陷阱让我跳的可能性有多大？”

        【……】

        “说话！”玉可儿拔高了声调。

        【那个，宿主，我刚刚关心则乱，您说得对，这极有可能是个陷阱，所以宿主您一定要小心啊！您没了我可怎么办啊？我不能没有您啊啊啊啊！！！】

        “……”倒也不必如此……虚情假意。

        玉可儿听得一身鸡皮疙瘩，随即转身扯住一条逃得慢的怪蛇尾巴。

        【宿主，您拉它做什么？】

        “吃啊！那么多人呢！这不比地鼠有肉，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先带一条回去！”

        【这能吃？】

        “你刚刚不也说了么？梦境和现实是不一样的，谁知道这玩意儿现实里什么样？”

        可怜的怪蛇，它以为玉可儿又想拉个垫脚的座椅，已经半合了独眼低伏了脑袋。

        听见这句话，独眼顷刻睁圆扭蹭起来。

        玉可儿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当下扯住蛇尾发起狂来。

        怪蛇脱离地心引力朝着岩洞尽头的光亮飞去那刻，它是懵逼的，它想不到自己粗壮如斯肥壮过头有朝一日还能飞起来。

        而且，光亮尽头突然洞开的门里，玉面孩童瞧它点点靠近，携风带劲扑了一脸风尘，竟也只是一动不动。

        都特么不是人啊！连畜生都不放过！

        然而，蛇尾并未脱手，见其一路蹿入岩洞尽头并无意外，且成功叩开小斐的门，玉可儿劈手一撤，便扯住怪蛇身躯，生生在小斐面门前停住，再轰然一声坠地。

        风一落，玉可儿就再次翻落在了怪蛇头顶之上，半蹲着身子，居高临下瞧着小斐。

        “姐姐来了？”小斐面如玉，唇似丹，身如松，立在那儿微微仰头同玉可儿打招呼。

        “你看，人家小朋友多好客，乖巧伶俐惹人爱，哪里留有陷阱了？对吧，小斐~”

        【……】狗还是您狗！

        “姐姐同谁说话？”小斐问。

        “哦，”玉可儿勾唇，“自言自语罢了。对了，你近来可好，想姐姐了没？”

        小斐笑得牙齿白生生：“想了的。”

        “嗯，乖，”玉可儿满脸堆笑，“不过，除了想怎么困住姐姐、杀了姐姐之外，别的还想了点么？”

        “哦，”小斐略一低头，认真思考状，而后扬起灿然的一张俊脸笑道，“那倒就没有了。”

        【……】这实心眼的倒霉孩子！

        “不怪你，也怪姐姐太鲁莽，”玉可儿凑近小斐，摸摸对方的头，“姐姐怕蛇，上次吓得不轻，对你也就严苛了些，你不会怪姐姐的吧？”

        此话一出，四周静默了片刻。

        系统无语了，它已经不想吐槽。

        躺在地上被摔得七晕八素又当垫脚石的怪蛇无语了，它只恨自己没嘴，不能亲切问候对方母亲。

        就连风雨不动玉人一般的小斐表情也裂开一瞬。

        玉可儿却浑然不觉，只是面带微笑半鞠着身子低头瞧着小斐。

        她笑起来是很好看的，梨涡浅浅，眉眼弯弯，细看干干净净的眼底，有碧泉承着星辰。

        小斐便也报以微笑：“怎么会。”

        目光随即落向玉可儿手腕上露出的红痕：“姐姐的手，没事了吧？”

        玉可儿便笑得愈发开心，一手掏出布带，在小斐眼前晃：“姐姐倒是没事，只是你，明知道姐姐来了，怎么这么晚才开门呢？”

        小斐净白的脸上顷刻漫起红晕，随即一把扯过玉可儿手中布带，回身关上了门。

        门扉拍上那刻，隐约得见他身上轻软白袍敞开，露出里衣……

        岩洞尽头，依山就势一间石屋，胡乱几根立柱缠上漆黑藤条，就围了个门。

        玉可儿来回看了几圈，瞧不出什么名堂，便折身敲小斐的门：“小斐~”

        小斐重新开门时，面上的红晕将退未退，见玉可儿双眼盯向胡乱捆扎的腰带，便又红将起来：“姐姐有事？”

        “上次你说有吃的，姐姐还没吃就走了，满心遗憾，这次专程来寻点吃的。”

        小斐点点头，并不知道对方的一点和他理解的一点并不相同。

        所以，当玉可儿以小斐旧伤未愈不宜过多操劳要什么她自己动手就好了的借口为由后，小斐看玉可儿欢快中已经搬空了石屋中的所有。

        别说吃的，连垫床的石头也没放过。

        果然，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同。

        “姐姐……”当玉可儿将扭蹭的怪蛇连拖带拽扯进屋内那刻，小斐终于忍不住了，“你不是来寻吃的？”

        “啊？嗯！”玉可儿短暂思考慎重点头，目光在战利品上逡巡，不够，远远不够，“对了，你这儿还有吃的吗？”

        “姐姐要多少？”小斐随口问了一句，声音淡淡。

        但他显然忽视了这种上位慵懒的话语在一个啃了几天鼠片嚼了几天草根的穷逼脑海中激起的滔天巨浪。

        玉可儿眼里重新燃起了光，带着蓝幽幽的色泽，她扑向小斐，忘了拉轰和帅气。

        此时此刻，她只是一个卑微的想要点余粮的孩子：“你有多少，我要很多很多！”

        那一刻，小斐退了半步，总觉得玉可儿像要吃人：“有……”

        他稳了稳，重新道：“很多，但，得费点功夫。”

        穷逼最不缺的是什么？

        那奏是精力和功夫啊！

        你但凡给他画个饼，他都能顶着磨一辈子的磨。

        玉可儿连忙表示她活力满满，吃饱睡好，正有使不完的精力无处发泄。

        小斐看了怪蛇一眼，并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便又退了半步，细细打量玉可儿，随后，双手轻拍。

        “啪~啪~”两声后，石屋朝四面无尽扩开，先前光秃的石壁上，渐渐显出数不清的暗色石门。

        “那里，”小斐指着其中一道，“里面有。”

        那一刻，玉可儿穷逼光芒笼罩下的智商终于短暂回笼，他看了看现在已经变得阔大的石屋，又看了看那扇黑漆马虎古里古怪的门，再看了看小斐。

        对方依旧风雨不动：“我进不去，也开不了门，里面很危险，但有拿不完的粮食。”

        “别问我没进去过怎么知道，”小斐迎着玉可儿的目光淡定道，“我就是知道。”

        自然不问，毕竟，这大概就是你存在，而我来到这里的意义之一了，玉可儿想，转头就在心里问了系统：“他说的话是真的？”

        【是的，宿主，】系统予以肯定，【只要他想，门里有什么都不奇怪。】

        “所以，如果我开门进去又被斐狗子锁在里面，是不是就嗝屁了？”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系统刚刚经过敲打，已经很能分清自己胳膊肘得向谁拐，便又尽职尽责询问一句，【所以，宿主，您要进去吗？】

        玉可儿便回头，笑眯眯看向小斐：“当然。守着粮仓却吃不着多可怜，当姐姐的，自然要带他进去讨个说法。”

        “可是，”小斐无动于衷，“我不想去，也不缺吃的……”

        “不，”玉可儿手里闪过刀光，“人有时候是需要一点帮助才能看清自己真正的心的，怎么样，现在你可明白一些？”

        小斐的目光扫过刀光，停在玉可儿脸上：“姐姐真要让我同去？”

        “嗯呐。”

        “姐姐……可莫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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