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24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一些休养的闲杂琐记。按南风的话说，她觉得这是自己二十多年来少有的闲暇时光。何焱的厨艺从一开始的难以入口，到后来日渐精湛；南风打趣他，以后可以去米其林做大厨了。这期间南风与何焱也渐渐熟络起来，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谈论身世，更多的是谈自己故乡的风土人情、奇闻轶事。何焱很会聊天，听他讲老重庆的故事，舌绽莲花，经常听得南风心下痒痒，就差央求他带自己去看看了。不过她是个骄傲的人，拉下脸面求人这种事是不会做的。不过何焱从她愈靠愈近的动作里也窥得一二，他也不戳破，继续侃侃而谈。他孤独惯了，有个听众也是妙极。日子一天天过去，何焱每周都会去医院取治疗眼疾的中药回来煎药；就着苦涩的药汤，南风的眼睛也在慢慢恢复。某日清晨，尹小姐立于窗前望向东方。她常常这样，喜欢立于窗前，感受太阳光从清冷到暖意的过程。虽然看不见，但这过程莫名令她安心。如往常一般静静等待旭日东升，身子渐渐暖了起来，太阳正缓缓升起。她望向地平线，感到一丝白光映入眼帘。是那极致的黑中突然显现的一道白。她眨了眨眼，再三确认，确实是道白光，切切实实出现在视野中。那是过去黑暗日子中久违的白。“何焱！”她欣喜地大喊，“我能看见光了！”彼时何焱尚在睡梦中，只听得一记清脆的女声，以为出了什么事，急急地奔出来看。只看得南风倚在窗前，一袭睡袍，乌发未束，慵懒地披在胸前。她冲着他笑，笑得眉眼弯弯。清晨的阳光打在她脸上，愈发显得女子明眸皓齿，楚楚动人。他听得心脏漏跳一拍，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升华。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这天何焱主动和她说要带她出去走走。他说呆了这么久二人都快憋闷坏了，得出去放放风。但他再三叮嘱南风要跟紧自己，她的眼睛刚能看见些光线，建筑物的影子还模糊不清。这里地势复杂，绝对不能瞎走乱跑。她一口答应，早就快憋闷死了，而且她太想出去看看何焱口中的重庆了。出于谨慎考虑，何焱只答应带她在山城巷四处转转，她忙不迭点头，忍不住催促了何焱好几次才踏出门。何焱笑她太心急，南风毫不客气怼他你试试在漆黑的密闭空间里呆一段时间试试，见着光怕不是早趋光飞走了。何焱本想抓她手腕替她指引方向，又犹豫了；后来让她抓着自己的衣袖，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放手。说完一番注意事项后又费了些时间，终是出门了。

        她走在后边，跟着何焱。地上有些潮湿，刚下过雨，二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砖瓦路上。空气里也有潮潮的味道，她吸吸鼻子，有些怀念起北京干爽的天气来。何焱一面走，一面和她介绍，这是厚庐，这是金马寺小学，那是仁爱堂……还给她买了老烧饼。据说是30年的老字号，是老重庆记忆中的味道。一口酥脆掉渣，她一面嚼着，一面听他娓娓道来。走街串巷，爬坡下坎，七弯八拐。南风觉得自己都快被绕晕了，真是一个大迷宫。弯弯绕绕，来到一个热闹之处，只听得耳边有商贩的叫卖声，小孩的笑声，风吹铃铛发出的清脆叮铃声……“今日人有些多啊。”她听见前面男人低低的感叹。是的，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与行人的间隙愈发窄了，南风明显感觉到身边人摩肩擦踵，有几位堪堪与她相撞。前面似乎有电动车驰来的声音，不耐的喇叭声传来；她侧身避让，电动车疾驰而过，人潮汹涌，只一瞬，衣袖脱了手。“南风！”她听到何焱在唤她，凝神去听，声音很快消失在嘈杂中，辨别不清。她有些慌乱，又很快镇定下来。她知道最好的办法是在原地等他，但行人络绎，不时有撞到她的；经过时还有人轻声说了一句什么，她听不懂，想来不是什么好话。左等右等，何焱还是没来，不知被挤到哪里去了。只能靠自己了。她定定神，判断了一下光线，往光亮的那方慢慢挪去。不管怎么说，先离开人群再说。

        这厢何焱被人群挤散，心下着急，想回去找南风。无奈人流推着他往前，根本挤不出去。他心急如焚，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人海终于有所松动，何焱瞅准间隙钻了出去。回到刚失散的地方，不见南风，他愈发着急。一路问询，每获得一个消息，心下的懊恼就多一分。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窍，为什么不能等她眼睛再好些呢？知道她渴盼出去，每每看见她那双美目他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带她去重庆走走看看。为何不能再多等些时日呢。何焱脚步匆匆，几乎沿南风走过的路狂奔，终于看到了她的身影，孤单地立于一块平台上。

        平台？！

        南风此时晃晃悠悠，她刚趋着光前行，来到一个宽阔之地。四周清静，无人声鼎沸。正思索着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只听得身后有人大喊“别动！”，然后一阵窸窸窣窣衣物摩挲的声音。男人步伐愈近，伸手拉住她的小臂将她往后拽了几步。“不要命了，下面是立交桥，掉下去会死的。”不似他往常玩世不恭的腔调。他复又来拉她的手。她发现，何焱的手好冷，轻轻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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