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毡包改造

突厥使团的一个月“旅游期”已经结束，联姻的人选、婚期也都定下来了，使团也已经启程离开。他们要回去准备大王子大婚的诸多事宜，还带了些玻璃窗小样、水泥等材料回去。

        突厥王庭的选址虽好，但住的也还是帐篷而非屋舍。游牧的需求摆在这里，住宿条件就是会比中原差很多。

        六公主私下里找过姬昭明，求她帮忙想主意改善一二。

        姬昭明问她：“再怎么改，也比不上宫里，条件甚至比不上我家飞云庄里农户们住的集体宿舍。那边的气候、昼夜温度都和中原不同，还会非常缺水，这可不是出主意就能改变的，你现在可后悔了？”

        “如果什么都好，就轮不到我了。有舍有得，落子无悔。”六公主对这方面倒是看得开，“就当我挟恩图报了，围猎第三日那晚，你们一个个的人事不知，要不是我没睡，你的帐子定会闯进个吃多了鹿血的人。我替你守了一夜，让你帮我做个舒适些的帐篷，不过分吧？”

        鹿血主阳萎、补虚、止腰痛，鼻衄、跌伤、狂犬伤，和酒服治肺痿吐血，及崩中带下，诸气痛欲危者饮之立愈。大补虚损，益精血，解痘毒、药毒。

        少吃些，这就是上好的补品，适度吃一些，可使人肤革充盈。但必须得适量，不然很容易补得太盛，让人不好发泄。

        大王子他们当然是有算计的，但小动作也只能针对最内圈的几个营帐。被六公主发现，他就不能强来了，不然六公主高喊一声，外围守夜的兵丁可都是警戒状态的。

        大王子想吓唬这个小姑娘，让她装作没看到，可小姑娘却半步不让：“小司空大人不是你能欺负的人，突厥也不只有一个王子吧？”

        两情相悦只是个说辞，合作才是诉求和结果。六公主本来不想让姬昭明这道这件事，但还是鬼使神差得说了。

        小司空大人那么心软，一定会觉得愧疚，会忍不住补偿我吧，会心疼我吧，会一直记得我吧……

        “我不会因此感激六公主。”姬昭明的声音打断了六公主的思绪：“你当时可以大喊，外围有值夜的人。也可以当做没看见，就算被得逞，我不会因此屈服的。这不是你搭上自己的理由。”

        六公主心里想：果然，小司空大人是与众不同的。

        “我有我的理由。而且我不要你感激，我要你帮我做帐篷。”

        姬昭明没好气道：“怎么，不做帐篷六公主就不嫁了？现在就算是求我也没用，和亲的文书都出发了，圣人自己都不能反悔。”

        六公主笑眯眯的：“没有新帐篷也要嫁，只是我在王庭就没有家了。”

        “我又不是神仙。”姬昭明瞪她。看着六公主毫不在意的样子，姬昭明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使团临走前，姬昭明还是问六公主要了一份突厥营帐的拆解草图，然后送了一车零散建材和安装说明来。

        六公主把东西送去使团。大王子看过清单明细后，笑着和她说：“小司空为六公主想得这样周到，本王也能沾些福气。”

        清单里有小规格加固的玻璃窗，有各种粗细规格的棉线、毛线织成的大块布料，有混凝土材料和沼气池、蓄水井的图纸……

        玻璃窗不用多说，毡包够大，但是没有透明的建材就注定了采光不会好。这些小规格加固的玻璃窗拿去给他们做实验，看玻璃的强度够不够日常使用。想要改造帐篷，总得先找到合适的材料，布料都是拿去试验用的。

        部落逐水而居，虽然大片的草地适合放牧，但却没有多少能做燃料的树木，所以突厥有收集牛粪等物晒干后做燃料的习惯。

        另一方面，草原上的降水量远远少于中原，水资源是非常需要被珍惜的，普通的牧民甚至一辈子只洗三次澡。虽然贵族有些特权可以不被限制用水，但也做不出用水冲马桶这样的事情来。

        这种情况下，若是建个蓄水池能让六公主可以稍微“奢侈一点”地用水，姬昭明觉得很值得。蓄水池加沼气池的组合，不仅能给六公主一个独立卫生间，生产出的沼气还能给沼气灯提供燃料，一举两得。

        看着清单后面还有的便携淋浴装置，大王子忍不住感慨：“小司空想得未免也太细致了，她这么关心本王的未婚妻，本王都有些吃味了。”

        六公主淡淡道：“不知大王子酸的是我还是小司空大人？”

        “公主说笑了，本王与六公主一起在天神的注视下发过誓，当然不会辜负公主。只盼公主多多怜悯我突厥子民，请小司空帮忙多出些主意，让他们也能享受些舒适便利。”

        “只要大王子肯支持我，我必竭尽所能助您。无论在藜国还是突厥，每个子民都有资格受到命运的眷顾、过更舒适便利的生活。”

        大王子越看眼前这个未婚妻“合作者”越顺眼，这样能干大气的女子做妻子，才不会拖后腿。用六公主换二公主，自己好像有些“吃亏”，实则捡到了宝贝。

        大王子的心中有驰骋四方的抱负，所以他愿意娶贤妻，殊不知“贤妻”比他更有抱负。

        送走了未婚夫，六公主每日的时间都用在了埋头苦读上。唯一的娱乐消遣，就是和姬昭明探讨改善突厥的生活条件。

        姬昭明先打算对窗户做改动：“这个毡包的高颈部分，四周可以用多扇小玻璃窗拼接，还要设置成可以打开的样子，夏日通风时也能带走些热气。”

        突厥那边现在住的毡包，还是蒙古包的前身——颈式毡包。外形区别不大，颈部就是毡包顶部会像脖颈一样拔高一块，再上面就是毡包的顶端陶脑。拔高陶脑，就是为了毡包的采光和通风。这里就是毡包的“天窗”。

        六公主不满足于只用玻璃窗户替换几片毡布，贪心道：“不如干脆用玻璃来做陶脑？这里换成圆形的玻璃，也不怕风雨。”

        姬昭明想了想，摇头否定了六公主的想法：“恐怕不行，太大片的玻璃在运输时会容易损坏，而且直接替换陶脑，冬天下雪时也不方便扫雪。”

        “确实。那这些乌尼的在这里的链接，换成螺丝钉如何？”

        毡包主要由陶脑、乌尼、哈那、毡墙和门组成。陶脑就是顶端的天窗，乌尼是顶棚上的多条“梁”，就是顶棚上呈放射形围了一圈的那些架子，可以承担毡包顶部厚厚一层毡布的重量。

        姬昭明的机械坊，为了方便学徒们快速出师干活，以及为了降低技术难度，并不会只选择榫卯结构做链接，而是选择适当使用螺丝替代。六公主平时看了不少，这会儿研究毡包的结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螺丝的稳定性可比用绳子打结结实。

        “我觉得可以，还有哈那的部分，完全可以像竹篱笆一样，都在固定位置打孔，然后斜着固定成网状。这样用的时候拉开就行，收的时候一推就也可以了。”毡包能立住，总要有受力结构的，乌尼是棚顶吊顶，哈那则是那圈围墙的竖直骨架。

        毡包最需要的就是拆装方便、迅速，网状可拉伸的围墙，能让其便携程度简单数倍。

        两人写写画画，就大概拼出了一个“现代版”的蒙古包。

        等到让人把材料都按照预设加工好，她们就先在家里拼了起来。半径十米的蒙古包，材料加起来也非常沉了，两个小女孩搬来搬去，累得连呼带喘。

        六公主却还是决绝让其他人帮忙：“你们都别动手。我的帐篷，我要自己拼起来试试！”

        得益于平时的骑射练习，六公主身上还是很有些力气的，她是搭毡包的唯一主力。至于姬昭明，就是个打下手的，帮着递个螺丝、绳子罢了。

        撑起来的毡包非常大，容纳百人都还很宽敞，可以用屏风在其中隔出多块空间。

        陶顶的天窗开得足够大也足够多，所以虽然毡包占地面积极大，内里却并不阴暗，反而宽敞明亮，让人看着心情舒爽。

        六公主对自己的胜利果实非常满意：“这个大小差不多够用了。这两日先试试稳定性，咱们就可以接着研究内饰了。这些窗户足够用了，回头雕些精致的窗格，我的帐子，既要气派也要精致。”

        姬昭明逗她：“天窗还要加窗格，那这些架子要不要雕花上漆啊？做个毡包还想要‘雕梁画栋’不成？”

        六公主眼前一亮：“有道理，我□□的帐篷就是与他们不同，雕梁画栋也是应该的。还有这些毡布，都再加一层可换的内衬吧，用织锦做底，稍加些绣花就可以了。毡布外层要受风吹雨打，就不用弄得太仔细，干净洁白就可以。”

        也就是现在有机器织布了，连织锦都能做得又快又好，不然六公主这一句话就要废掉匠人不知多少年的功夫。图案的设计稍微麻烦些，但编好花本后，生产起来就快了。

        毡布是和窗格一起替换一新的，同时加入的还有一些室内的组合框架。

        比如在门边隔了一个小卫生间，还包含了一个浴桶加花洒的淋浴区，比如屏风区分出的客厅、书房。这些架子都用的是柳木，柳木的切面光滑，耐腐、耐潮，不易老化有韧性，非常适合在草原那样的环境中使用。

        确定了室内各处空间的大小，她们又开始设计起了家具。

        为了配合毡包，家具当然最好也能便于携带。折叠桌只是小意思，就连床都是可拆卸的。别看这个毡包里的东西多，要是全都拆了，连带着毡包一起，有一辆公交车大小的牛车就能全都拉走。

        为此，姬昭明还特意改造设计了一下牛车。

        车板不用另外做，哈那收缩起来就是结实的车板，再配上乌尼，稍加固定，牛车的底架就已经非常结实了。车轮做了六对，每对车轮用一副横轴，各自独立，这样才能方便牛车拐弯转向。如果所有车轮都同轴，转向时就只能靠牲口硬拉，这么大的牛车，要想硬拉着转向，那可真是十头牛都拽不动。

        其他的家具也都可以尽量拆解开放在车上，甚至，车上还有地方能放几箱六公主的嫁妆。怕载重太多导致大车陷进泥里，才没有多给大车加承重。

        固定居所是组合式的，在赶路途中没法给六公主休息用，所以姬昭明还另外给她做了一辆小房车。六轮的加长大马车，六公主想要睡觉打滚都行，马车尾部还是个非常小的卫生间，可供六公主在路上使用。

        能为六公主想到的，姬昭明都尽力去做了。

        二公主后来都跟着帮了不少忙。为了适应迁徙，蓄水池和沼气池的设计被优化成了蓄水罐和沼气罐，主体是用薄薄的一层铁皮当做骨架，里外两面都挂上一层薄薄的瓷料防锈。类似搪瓷工艺，姬昭明只出了个点子，二公主的外祖家出人出力，熬了工匠们三个月才制作完成。两个罐子分别用一辆小板车装着，接挂在牛拉的大车后面，保障六公主的用水和卫生需求。

        六公主和三皇子是同胞兄妹，他们的生母位份不高，娘家也不算富有，只是个御史。在六公主出嫁一事上，他们就是有出钱的心，也没有买单的能力。

        六公主的嫁妆，除去宗室宫中按例置办的、圣人因她和亲另外赏赐的，再去掉一小部分各家送的添妆，就全都是皇后娘家和姬昭明给填满的。姬昭明对身边的熟人一向大方，尤其六公主这次是和亲，她花起钱来是真的毫不手软。

        皇后娘家出钱也很痛快。虽然说三皇子和六公主同胞，但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就算现在不能把人心完全拢过来，交好总归不是错事。

        层层加码下，就算没有显赫的母族支撑，六公主的陪嫁车队也越来越体面霸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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