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沼气灯

说来有趣，制作硝酸时，研究小组还顺便研究了一下“硝石制冰”。硝石溶于水中，需要吸收大量的热，所以，只要套个盆，向外盆中的水里投入大量的硝石粉，盆中盆里的水就会被外盆的溶解过程吸去热量，达到降温的目的。

        到底能不能制冰呢？能，但成本太高了。

        一大盆溶液才能让内盆的水降5c，还需要做好保温。为了一小盆冰，她们用了一整车的硝石！耗费的时间和人力，更是让这块冰显得尤其珍贵。

        完成实验后，根本不用计算，姬昭明就歇了用硝石制冰售卖的心思。不过，如果只是在夏日为饮品稍稍降温，使其有冰爽的凉感又不会寒了脏腑，倒是正好。

        姬昭明算的是经济账，这么大的代价做一块冰，她觉得很亏，但其他人的想法就完全不同了。

        温水制冰，在他们眼里是什么概念？就相当于亲眼看见点石成金一样。小雪和祝星河早就习惯了各种实验，惊讶之后就适应了，道士们和两位皇子就没法冷静了。

        前者开始思考是不是以后能化雨为雪，后者则是准备带着冰块进宫去献祥瑞。

        最后，一小块冰被装进了食盒里，然后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上棉被，被两位皇子快马加鞭地送进宫里去了。

        圣人平平淡淡地接受了这个礼物，然后叮嘱儿子们要多跟着小司空学习：“既然昭明说这只是个小试验，那就不要大惊小怪。日后培养的人才会越来越多，朕很想看到你们能真的‘呼风唤雨、掌控雷电’。”

        年轻的两位皇子，带了一食盒冰来，灌了两肚子鸡汤走。

        从那以后，皇子们听小雪讲课也开始记笔记了，道士们则是拉着自己拐来的老友一起，加班加点得干活。

        各种矿石都被尝试着碾碎、分解、锻造，用各种酸去溶解，研究溶液、研究滤渣。虽然还不能测定各种物质的元素序列，但姬昭明已经开始给大家灌输原子的概念了。就算现在分析不出其中的质子、中子结构，就算现在还没法提出化学键的概念，但这并不耽误他们先整理出各种物质的基础属性和转化关系。

        暂时不能从微观上刨根究底，那就积累大量的素材，好能让人归纳总结，总能一点点揭示化学变化的原理。

        对物理和化学的探索，是一直在双线并行的。

        顺风耳没有，但是用胶管做个听诊器还是很容易的。把脉是触诊，和听诊是两种不同的诊断方式，却又异曲同工。

        用听诊器直接听，听的是心律、心率、杂音、心音以及心包摩擦音等等，而触诊，则是感受动脉搏动的显现部位、节律、速率、形态、强度……都是通过观测心脏的搏动来检查身体的健康程度。

        望闻问切，中医诊断病症时，切脉是很重要的一个手段，却不是唯一的手段，还是要配合观察问询的。就像现代医学，即使有心电图，也可能还需要造影等方法提供更全面的信息。

        对于习惯了触诊的太医们来说，听诊就是一种很好的补充。往日里只能通过指尖感受的律动，以声音为载体传递过来，是十分新奇的体验。

        而且，听诊器不只可以用来听心血管系统。当呼吸系统出现问题时，可能会有痰、咳嗽，这时就可以用听诊器听肺。腹部的脏器也可以听，肚子咕咕叫就是肠管运动时发出的肠鸣音，当出现疾病时，肠鸣音的次数是会改变的，甚至会产生杂音。

        这可都是新的看诊思路，太医们现在人手一个听诊器，没事儿就要抓个人诊诊脉，再用听诊器查看一番，然后记下笔记。这些经验的积累，会在日后的诊断过程中起到大用处。

        有了玻璃，水银体温计也成功做了出来。就是纯手工制作比较难，但这难不倒手艺卓绝的皇家工匠。

        体温计的销量也特别地好，洛阳和周边城市的医馆药铺中，都会备上一个，大户人家里也有。检查是否发热，凭借人的经验感受，当然没有温度计精密准确。

        这些有定期请平安脉习惯的人家，留底的脉案中也都加入了听诊情况和体温。在健康这个方面，大家接受新鲜事物的速度，特别快。

        但这并不是最受欢迎的新产品。

        因为沼气灯问世了。

        姬昭明的实验室不缺矿石，独居石当然也有。独居石是一种中酸性岩浆岩和变质岩中较常见的副矿物，在一些沉积岩中也存在。独居石为单斜晶系，晶体板状或柱状，因经常呈单晶体而得名。其外观一般呈棕红色、黄色，有时褐黄色，有油脂光泽。主要作为副矿物产在花岗岩、正长岩、片麻岩和花岗伟晶岩中，与花岗岩有关的热液矿床中也有产出。

        天然的独居石看起来像是未经雕琢的宝石。先在140-160c下，用烧碱氢氧化钠溶液加热溶解，可以提取其中的铀，这可是自然界中能找到的最重的金属，可以用在陶瓷釉料中做黄色着色剂，用于制作玻璃则可以在紫外线照射下发出绿色的强光。不过提取难度比较大，所以实验室里只是对这个溶液做了简单的记录。

        铀是核能产业的重要材料，但这远远超出了姬昭明的知识范围，所以这份溶液呆在了收藏室内，等待日后的某位人才来挖掘它的能量。

        除了铀以外，独居石中含有的铁、钛、铝等金属也会溶于碱液。这部分溶液，并不是独居石的重要价值所在。

        重要的，是被碱液洗去部分金属后的滤渣。这里面可是有难溶于烧碱溶液的稀土和钍。这些稀土，未来会在合金、陶瓷等方面发光发热，这可是相当重要的能源。

        大概是瞧着独居石漂亮，道士们就特别有兴趣，对着这些滤渣也下了许多的功夫。用浓硝酸溶解后，就能提取到硝酸根的对应物，不知他们费了多少功夫，竟然提取出了二氧化钍。无水的硝酸钍要在500c下才能分解为二氧化钍，可想而知，这些道士们做起化学研究有多疯狂。

        二氧化钍有一样很特殊的性质，就是在高温下能发出白光。

        这一团白光照亮了道士们的双眼，当日就把姬昭明拉来展示成果了。

        姬昭明的双眼也亮了。高温发白光，这不就是沼气灯的纱罩么！

        家里的沼气是现成的，喷头的设计也很简单，沼气从喷嘴中喷出，带动周围的部分空气，混合气体充分燃烧产生高温，烧到二氧化钍制作的纱罩灯网收缩成白色珠状，这就是一盏可以投入使用的沼气灯了。

        用沼气灯照明，消耗沼气的用量只有炊事用量的两成，亮度能相当于60-100瓦的白炽灯泡。只是投入使用后的二氧化钍要避免碰撞和震动，也不能用手摸，因为二氧化钍是一种有害的白色粉末，轻轻碰触就会破碎。虽说土是放射性元素，但那个量非常低，只要沼气灯高高架起，离的远些，一盏灯的用量并不会对人体有什么影响。

        用小老鼠小兔子做了些试验，危害性都测试过，确定安全可控后，沼气灯就送进了皇宫。

        看过高温下二氧化钍发出的光亮，圣人觉得自己没法再面对室内的烛火了，要想在夜晚有这样的亮度，屋里非得成排成排地点蜡不可，眼泪都得被熏出来，还未必有这么亮。

        “昭明，你的名字还真是没白取。”圣人心情极好，当着内阁其他大臣们的面，就开始打趣姬昭明了。

        今年又到春闱时，科举算得上是朝廷最重视的事情，所以这会儿圣人正在和一众阁老商议春闱的安排。听说姬昭明欢天喜地的模样来献礼，圣人心痒，就直接让她进来了。

        果然是好东西。

        现在的百姓，但凡日子过得没那么苦的，都会养上两头猪，没有猪也有鸡鸭鹅，不算取暖，这些沼气供应烧火做饭是足够的。肉可以吃也可以卖钱，沼气池定期清理出来的沼液淤泥还能当肥料，只有不够用的没有用不完的。核算下来，沼气就相当于不要钱。

        以前用的灯油，都是食用油，这可不是一般人家点的起的。除了去庙里供奉，哪舍得烧那么多油。

        要知道，前朝时，百姓家烹饪食物的方式都是用清水煮的，根本吃不到现在流行的“家常小炒”，就是因为吃不起油。吃都吃不起，当然更是点不起油灯了。

        至于蜡烛？那可是比灯油还贵的。这会儿的蜡烛，都是用密封蜂窝提取出的黄蜡制作的，可想而知，蜡烛会是多么昂贵的奢侈品。

        姬昭明刚出生那几年，姬府的晚上也没多亮堂，就算家里经济情况好，也架不住那样烧钱。毕竟是一家赚钱两府花，姬二爷的工作少不了在家里点灯熬油得加班，所以灯火支出都是紧着那边的。

        这两年的夜晚，百姓家中倒是偶尔能见些光亮。一方面是家里的条件好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棉籽油的推广。

        种植棉花的前几年，棉籽是金贵东西，当然都用来播种育种了。后来棉花的种植在全国陆续铺展开，每年就能剩下许多棉籽了。棉籽在皮棉中占的比重不小，当然不能扔了浪费，就统统送去榨油坊榨油了。

        棉籽油可以用来点灯，但并不可以直接用来吃。虽然棉籽油的口感味道都很不错，但其中含有一种叫棉酚的物质，是细胞、血管神经毒素，会对人的胃、肾脏都造成损害，长期大量食用，还可能出现中毒的状况。甚至还会损害生精细胞，造成不育。

        当然，精制棉籽油，去除了棉酚，那这就是一种很健康的高品质食用油。可是很遗憾，姬昭明只听说过“建国初期有棉农长期吃棉籽油，导致不育”这个故事，至于如何去除棉酚，实在是超纲了。

        姬昭明只能自己尽力宣传棉籽油的照明用途，并且用小白鼠做了试验，证明粗制棉籽油含有微毒。

        市面上现在的油脂已经不缺了，豆油已经强势得在百姓们的餐桌上占领了一席之地。市面上的棉籽量大，棉籽油又微毒，相对的就会很便宜，用来点油灯，百姓也不至于太心疼。姬昭明的工坊里若是要连夜赶工，就会点上许多的棉籽油油灯。

        可是，油灯的使用体验是不如蜡烛的，蜡烛当然也比不上沼气灯这样的炽热白光。

        姬昭明进入大殿以前，圣人正在听阁老们讲考场防火的事宜。

        会试一次分三场，每场都要封闭式考三天，每个学子会呆在分配给自己的号舍里，轻易不能出动。考试过程中的吃食、笔墨、烛台灯油当然都要自己准备，经过严格的检查后才能被考生带进号舍内。号舍的采光好不到哪里去，考生自然就需要点灯点蜡辅助照明，这就有了隐患。

        一个考生大意，引发火灾，就有可能牵连左邻右舍，这一毁，就是三年。若是再烧伤了面皮，那就是害了一辈子。这种事情屡见不鲜，所以，每次考试时，防火都是重中之重。不能不让人点灯，就只能小心防走水了。

        姬昭明在这个时候送来了沼气灯，可不就会让人眼前一亮。

        沼气不贵，就算多加些灯，九天才能用多少，现在就开始准备，到时候肯定能发酵出足够的沼气。只要把号舍稍稍改装一下，都装上沼气灯，就不需要考生自己准备照明的灯油、蜡烛了，自然也不用担心考生犯迷糊打翻烛台造成火灾了。

        能干的王侍郎在心底算过账，就进上了这条良策：“圣上，贡院去年就已经改造完毕，号舍的正面都是玻璃做的墙和门，今年就连屋顶也为了采光而开了天窗，所以考生们白天必然不需要额外照明。如果再将沼气灯布置其中，考生们夜间便也能享受到足够的灯光了。”

        圣人也觉得这个主意好，转头问姬昭明：“沼气灯制作的速度如何？一个月时间，能做出足够春闱使用的沼气灯么？”

        这可是一笔大订单，姬昭明一口答应：“加班赶工得话，应该可以。请圣上支援臣一些人手，还有足够的独居石。”

        “便先如此，先尽量多多制作沼气灯，贡院那边先做好准备，只要沼气灯数目足够，就第一时间装上。”

        这一笔订单就让姬昭明赚回了实验室小半年的经费，大方程度令人惊叹，可见朝廷对科考的重视。

        今年的考生们都特别幸福，不用自己带蜡烛，省了一笔不小的支出不说，还能在晚上体验到亮如白昼的照明条件。真是教人舍不得睡觉，只想再多打些草稿，好能得一篇体现自己最高水平的好文章。

        往届总有人说自己命不好，分到的号舍条件差导致自己看不清字啦，点灯时不小心弄脏衣袖污了试卷啦，刮风下雨打湿了卷面……总之，外部原因很多。但是从此以后，他们就很难再找这样的借口了，因为这些难处都已经被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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