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不好惹的卫王

圣人说要管教姬昭明，并不是随口说说。

        接进宫，是想护得严实些，等到税赋改革时，外面的人更难针对她，而且就算外面有些风言风语，也传不到她面前。姬昭明只是个孩子，外面的话自该由她的父母、家族去挡。

        而且封了县主、做了在京亲王的义女，别人想说什么也需要掂量掂量了。能在宫中和二公主同住凤阳阁的县主，谁要是直直地针对她，那就是踩着卫亲王的脸。更是会得罪皇后，二公主是皇后亲女，和姬昭明要好到恨不得同住一室，谁要是诋毁姬昭明的私德，那不就也把二公主骂进去了，皇后娘娘绝不会忍的。

        姬昭明没什么根基，所以本来就很难针对。要说攻击她不该官身为商，那她现在是皇族了，不会有人敢跳出来不许皇族做生意的。至于攻击私德……亲王+皇后的双重护持，就是明摆着告诉别人：阴谋阳谋都不许用。

        若是圣人自己出面护着，说不定有些势力还会想试探试探，毕竟官员结党成势，本就是跟皇权此消彼长的对抗关系。

        可是有卫王顶着就不一样了，这位天子幼弟文治武功都不行，也都不掺和，平日里肆意随性得很。还是典型的“不留隔夜仇”，因为他“有仇当场就报”。

        曾有官员因为他“宴饮奢靡”而上奏弹劾，他转日就安排了一场更奢靡的宴会，在那人下值回家的路上把人绑了去，强行给人喂食灌酒，还安排了歌姬舞姬伺候。

        等到那人酒后失态、不再自持稳重了，又把人带去了青楼门口，露天布置了新的席面，还包了五个莺莺燕燕陪着饮酒作乐。

        当然，没有让人当众巫山云雨，不过衣衫不整还是在所难免的。

        那人第二日酒醒后，当真是羞愤欲死。卫王还笑眯眯得问他：“大人昨晚不是这个样子啊，要不是本王派人拦着，大人可是说了要教春燕‘天为被来地做床’呢。大人还说想为秋禾赎身家去，怎么才一夜功夫，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你，你……”，那人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生生晕了过去。

        卫王也还不肯放过他，招了个侍卫上前，侍卫凑到那个官员面前，对着眼皮轻轻吹气。

        气流刺激眼皮，那人的眼睛忍不住紧闭。

        卫王拍掌大笑：“大人莫不是昨夜累到了，所以不想自己回去？本王这就派人把大人送回家，下人们手脚笨，大人若是觉得姿势不舒服了，记得自己调整调整姿势。”

        后来，那人回家整理好自己，又激昂做下一篇状告血书，托着官袍官印就跑去求见圣人。

        还没等到圣人宣召，就看到卫王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呦，大人这么快就收拾好啦？正好，本王也不用多跑一趟。皇兄已经训斥过了，本王就在这儿同大人道个歉：虽说本王是好心想请大人享受一番，还特意叫了大人心爱的秋禾，没想到还是不能让大人满意，是本王做得不妥当了。”

        话说完，卫王就轻蔑得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跪着的人目眦欲裂。只是还没等说什么，卫王车架的影子就要看不见了。咚的一声，一头栽倒，这回是真的急火攻心，晕过去了。

        说起来，这个跟卫王对上的小官，是寒门出身，及第后娶了上官的妹妹。此女温柔貌美，是个新寡。

        说来命苦，她与前夫门当户对，才成婚不到一年，刚刚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她还在家里期待地想着自己的孩儿未来会是什么模样呢，前夫却在外面寻花问柳，还吃了许多助兴的药，然后马上风了……

        听闻丈夫突然去世，她就因受惊和悲伤过度昏了过去，在床上躺了三天，吃了无数碗汤药，还是没能保住孩子。

        婆家一开始并没有告诉她真正的死因，是想先稳住她，给儿子留下血脉的。眼见孙子没保住，就不愿再留她了。不仅告知了男人的死因，还要辱骂于她。怪她不能及时给丈夫安排通房妾室，怪她不能照顾好丈夫……

        气得她还没出小月子，就哭着回了娘家。

        娘家非常疼女儿，听说了这件事也是十分气愤。两家从此结仇自不必说，还是得先让女儿把身体养好。

        藜朝的风气并不提倡女子守节，是很鼓励女子再婚的。

        藜朝的人口相对于国土面积来说，并不算多，大国有十多个邻邦国家，人口既是生产力也是武力，统治者当然不会嫌少。只有国土面积相对不能满足人口增长时，政策制定者才会想要限制生育，搞出女子守节一说，本来就是为了压低生育率的做法。

        所以藜朝女子丧夫、合离后再婚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是被休弃的女子，也是比较容易再嫁的。毕竟，没有守节压着，还有男尊女卑条件下的“守贞”要求在，有钱有权的男子，独享许多女子很正常，穷苦百姓家娶不到媳妇的比比皆是。

        一般也不会有人对再嫁女有什么说法，但也总有些男人会有“处女情结”。

        这个敢怼卫王的小官，心底就有些情结，但又觉得这是个搭上上官的好机会……若不趁着现在献殷勤，等此女调养好身体后，不管是在上京还是去外地，只凭她哥哥的官职，也能挑个如意郎君嫁了。

        小官最终成功了，如愿成为了上官的女婿，上官家对这个“懂得珍惜自家女孩”的姑爷很好。

        他的妻子还生下了一双儿女，真的是家庭事业都很美满。

        但是这个小官总觉得自己亏了。他是初婚，以前也在青楼中春风一度过，但就是觉得金榜题名的自己受了委屈。他并不想跟岳家作对，也知道妻子的贤惠、漂亮，所以都是在外面偷偷得“补偿”自己。

        秋禾是他近来最喜欢的红颜知己，他们是同乡。秋禾本是农家女，上京来寻中举的未婚夫成亲，未婚夫却染了急病去世了。她被未婚夫的家人卖给了老鸨，第一次出来接客就被这个小官挑中了。

        这个身世的水分有多少，秋禾和老鸨都知道，小官心里也有数。

        秋禾并不貌美，仔细打扮后也不怎么起眼，所以初夜的价钱也比较“实惠”。小官的私房还养得起。

        仕途有岳家护持，虽然不能让他高升，却能保他考评优等。家里有贤妻主持，子女教养万事不愁。

        小官是真的想“怒斥权贵”以显自身傲骨的。却没想过，为何这个“皇家纨绔”的事儿人人皆知，却没人说。

        试图踩着卫王成就名声，他被卫王撕了面皮。

        等到这人在家中的床上醒来，他看到了面色严肃的妻子和表情无措的秋禾。

        “夫君喜欢的佳人，我已经买回来了。夫君以后若有什么想法，还请多为儿女考虑，不要再莽撞行事。儿子近来夜啼不止，我只好晚上陪着他安抚，怕打扰夫君休息，就请夫君暂时住在这边，秋禾以后会帮我好好照顾夫君的。”

        说完后，这位正妻就离开了。

        小官起身，在秋禾的搀扶下环视周围，才发现身处偏院。

        后来，小官几次三番向妻子示好，却都被无视了，就连孩子也被教得不与他亲近。他气恼地想和秋禾再生个贴心的孩子，却一直都没有消息。

        正妻为了孩子以后的名声着想，并不打算跟丈夫和离，她也怕抢不过孩子的抚养权。干脆把秋禾买了回来，把男人赶去偏院，眼不见为净。反正这个人以后不会再有大出息，她有娘家依靠、有嫁妆傍身，养孩子不成问题。

        与卫王有关的，类似的事情不止一两桩。但平时很难探听到，一是因为近几年没人去惹他，二是因为知道实情的人比较怕他，怕他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家的阴司也挖出来传得漫天飞。

        圣人精挑细选了这样一个靠山给姬昭明，比他自己出面护着还好使。

        圣人的权柄，官僚小团体们或许会想抱团来碰一碰，但是自身不干净的人，可不敢去惹卫王。

        下了赐封县主的旨意后，圣人就把这个弟弟邀请进宫一道吃晚膳了。突然给弟弟塞个义女，总是要交代一二，有些事也得给弟弟提前透底，以后才不至于措手不及。

        让庆喜去清宁宫要来两坛烈酒，兄弟俩喝了个痛快。

        卫王搂着坛子不撒手，醉醺醺的：“这酒，是我那个新女儿酿出来的？”

        “是昭明把水酒放进锅里蒸，蒸馏出来的。她那个酒庄还在研究酿酒，现在没到能尝的时候。”

        “嘿嘿，是她弄出来的就行。皇兄懂我，这个女儿我喜欢。可是我的女儿为什么不送去我那儿啊，皇兄扣在宫里算什么事儿啊……”

        “放心吧，那丫头是个知恩图报的，你对她好点儿，以后不缺酒喝。人当然不能给你，孩子还小，还得好好念书呢。而且嘉和特别喜欢她，正好让她俩做个伴儿。”

        “皇兄既然要当女儿养，做什么非得用臣弟的名头？女儿是皇兄抢走的，人家父母背后却要来恨我抢孩子……小丫头的事儿，阿苗也听说过一点儿。知道要把小丫头给我做女儿，阿苗还主动跟我商量，想要安排住到她院里去。还跟我说，院里什么都有，我晚上把孩子领回去就行。”

        圣人才扒拉进宫里的孩子，当然不会给卫王带走。

        “要把酒领回去？不行不行，这酒没剩多少了，运不出给你带走的份儿了。不过，过段日子，昭明说不定会送你些好酒。嘉和今天帮她挑了好些礼物给你，还说了你有些贪杯……你还是自个儿回去，在家里等着昭明的孝敬吧。”

        “那今晚总该让我看看新女儿长什么样吧？嘉和不懂琼浆玉液的滋味，还是我亲自跟新女儿说说才好。”

        “着什么急，你女儿可是准备了礼物给你，你呢？用心准备什么了？等过中秋家宴吧，到时候就看见了。”

        卫王怀疑自己是真的醉了。离中秋还有半个多月呢，到底是给谁做义女啊！

        不过自己确实没准备什么礼物，既然皇兄这样说了，那自己准备准备吧，要是回头被女儿送的比下去，自己也确实丢脸。

        “臣弟回去就开私库挑礼物去。就算孩子不住王府，过几日臣弟总得办个小宴，让那三个小的认认妹妹吧？”

        提起“妹妹”这两个字，圣人一时有些牙疼，赶紧嘱咐弟弟：“你回去跟家里的两个姐儿说，直接叫她昭明就行，别喊‘妹妹’。嘉和比你还霸道，她自己喊妹妹喊的高兴，却不给别的姐妹喊。嘉礼今天喊了声妹妹，她就跟嘉礼打了一架。非说从前嘉礼不跟昭明玩，现在还来抢她的妹妹。”

        卫王听着直笑，点点头表示记下了：“哈哈哈，臣弟记下了，回去就告诉家里那两个小的。只是敢问圣上，臣弟以后怎么称呼昭明啊？可以喊‘女儿’吗？”

        圣人当然听出了弟弟话里的调侃，冷哼一声：“起名字就是给人叫的，你有那么多女儿，不叫名字怎么知道叫的是哪一个。叫名字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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